探尋光榮“仙作”的崢嶸歲月

陳思敏 彭 娟

任何一種傳承千年的藝術流派都承載著深厚的人文底蘊。從結識“仙作”到感受“仙作”，讓人無時不刻地沉浸在“海濱鄒魯”所散發出的文化氣息之中。

今年10月的蘇富比拍賣會上，經過10分鐘的激烈競投，清乾隆御制的“水波云龍”寶座最終以超過1107萬美元的價格成交，創下中國家具最新的世界拍賣紀錄。古典工藝家具在拍賣市場上大放異彩，與之相應的收藏市場也開始風起云涌。

“仙作”，這一流傳千年的民間工藝在沉寂與傳承交錯中脫穎而出，以后來居上的姿態齊名于“廣作”、“蘇作”和“京作”。2006年12月，中國工藝美術學會專家評審團專家、學者全票通過初評意見，仙游榮膺“中國古典工藝家具之都”稱號，正式確立“仙作”家具在中國木雕家具中的龍頭地位。

今時今日，不論是投資者還是收藏者，都需要再度審視歷朝歷代的“仙作”大師以及他們巧奪天工的代表作，探尋“仙作”紅木古典工藝家具的脈絡，追本溯源，從中發現市場風向與機遇。為此，本刊記者探訪了“仙作”發徉地、“中國古典工藝家具之都”——莆田仙游。

蔡京與“仙作”的起源

根據史料記載，“仙作”家具沖出地域走向全國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宋代，從宋徽宗那幅著名的《聽琴圖》到那個叫蔡京的仙游宰相，依稀都能找到當年“仙作”成為京城時尚風向標的印跡。

那么這個曾經風靡一時、如今再現輝煌的“仙作”到底是什么呢?仙游縣委政協主席何錦馳用了五句話來概括：“‘仙作是傳統國畫藝術、雕刻藝術與家具制作技藝的巧妙融合，它是明清古典家具的傳承和創新，蘊含著一代又一代仙游人的文化理念和審美情趣，它實現了形、材、藝的和諧統一，是集實用性、觀賞性、收藏性于一體的藝術家具。”

隨后，何錦馳向記者詳細闡述道，仙游的民間藝術源遠流長，人文薈萃，素有“海濱鄒魯、文獻名幫”之稱。清乾隆年間仙游雕刻大師郭懷被譽為“雕刻始祖”和“八閩第一雕”。20世紀，出身仙游的中國古典人物畫大師李耕與齊白石一道被稱為“南李北齊”，他的代表作有《松青鶴白東方紅》(陳列于北京人民大會堂)、《達摩》(藏于故宮博物院)、《春夜宴桃李園》(藏于中國美術館)等。另外，改革開放以來，仙游工藝美術產業迅速發展，擁有“六雅”(即木雕、竹雕、石雕、銅雕、骨雕、仿玉雕)、“六編”、繪畫、漆器等八大門類5000多種產品。

“有人會提出疑問，仙游為什么被稱為古典家具之都?那木匠的祖師爺魯班又不是仙游人。但我要說，現在講的古典家具，主要是明清時代的家具，而仙游制作古典家具的歷史遠比這個要早，至少可以推至宋代。”對于這個質疑，何錦馳以“仙作”創始人蔡京九鯉湖祈夢的故事做了解答。

“仙作”創始人蔡京正是宋代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五度為相”、曾被《水滸傳》描寫為“六賦”之首的那位“蔡太師”。公元1100年，蔡京被彈劾去職之時，備受打擊，大病一場。為治主人重病，其家僮蔡安誠心回蔡京家鄉九鯉湖代為祈夢禳災求福。九仙夢示詩偈曰：“棗仁交藤配，遠志蓮心烹；刻木銘心處，乘雷可升騰”。前兩句蔡安是領會了，買了棗仁、夜交藤、遠志、蓮子等藥物回來為蔡京煎服，果然奏效，蔡京病情日見好轉。但后兩句藥引把蔡安難倒了。蔡京認為是否蔡安把“刻骨”弄錯為“刻木”，不成句就無法解了?但即便如此，蔡京也沒有想出正確的藥引。

一日，蔡京在書房作畫，身旁的蔡安突然建議說：“用丹青繪寫不如用刀刻鐫于木器上，那樣經久耐看，更遂人意。”蔡安無心的言語讓蔡京聯想到家鄉祠廟上那些隨處可見的精雕細刻的先賢人物故事，“一語點醒夢中人”，他頓時悟出了后兩句藥引的含義：木刻先賢故事引入內心深思即所謂的“刻木銘心處”，而“乘雷可升騰”則預示著這樣做日后就會輝煌騰達。

于是，蔡京將仙游傳統木雕藝術融入宮廷家具之中，進行創意設計，同時他命人到蘇杭一帶把做雕刻工藝的仙游工匠都召集來，根據他的設計，用珍貴的千年黃楊木為自己的府邸制做出一批嶄新樣式的新款家具。蔡京深知宋徽宗最愛的無非是詩歌書畫，于是又額外讓這些能工巧匠特制了一些家具，將“弄簫引鳳”、“蘭橋仙窟”等中國傳統人物故事雕繪在上面，制作成屏風、羅漢床等送與宋徽宗。宋徽宗看后龍顏大悅。于是一切順理成章，蔡京再次被委以要職。從此，大量仙游的民間家具工藝大師奉召入京，而“仙作”也很快就在皇家王室、宮廷甲胃中間流行開來，成為貴族階層家家必備的豪華家具。

“戶戶作坊”與“全民皆木”

目前，仙游的古典工藝家具行業有個顯著的特點，就是“戶戶作坊，會民皆木”：全縣擁有各類工藝企業2600多家，從業人員10多萬人，約占全縣人口的1／10。在被稱為“工藝專業村”的榜頭鎮壩下村，絕大部分的成年人不是自己辦廠，就是到別人的廠里打工。仙游人打趣地說，現在在飯店里吃飯的顧客，到醫院看病的病人，80％都與家具生意有關：

“仙游人發展家具業有先天優勢。”仙游縣工藝美術產業辦公室副主任陳少尺說，“有些人家世世代代都是手藝人。制作家具的木材可能全世界都有機會買到，但是傳統的工藝卻是獨一無二的，這就是‘仙作的核心競爭力。”

“我們的家具，即使體量小，但是價值也很高；外頭的家具，就算用好木料，也可能做得很笨，沒有太多收藏價值。這就是有無歷史傳承、對工藝有無研究的結果。”陳少飛說。

另外一個刺激人們轉向家具行業的因素就是市場。自從古典工藝家具走熱以來，越來越多的人投入這個市場。新富藝雕的老板陳新富就是其中之一。陳新富原來一直從事木雕生意，2003年開始把家具制作業劃入自己的經營范圍，目前家具生意已經占到他的業務的1／3。雖然不比三福家具、大家之家這些大企業，但是新富也有自己固定的客戶群體。“我現在主要是賣給批發銷售的經銷商。”陳新富說。

像陳新富這樣轉投家具市場的不在少數，尤其是在2006年仙游申請“中國古典工藝家具之都”成功之后。“懂得做家具的，不懂得做家具的，都入市了。”壩下村的支部書記黃良縊說。結果，一場金融危機對行業全面洗牌之后，優勝劣汰成為了理所當然的結果。

但是，仙游人仍然認同這種發展模式。福建省古典工藝家具協會執行副會長、工藝美術大師蔡洪添說，只有幾家大企業獨撐大局是沒有意義的，因為不能形成產業集群，只有讓大企業、小作坊一起把市場的“蛋糕”做大，把品牌打響，才能吸引更多的客戶。同樣地，小企業有自己的風格和定位，電能發展得好。以陳新富為例，他說，2008年的金融危機并沒有對他的生意造成太大的影響。“因為產品的質量好，有穩定的客戶群。”

“做中國最好的家具品牌”

2005年左右，壩下的古典工藝家具開始進軍北京市場。在紅木古典家具消費力最旺盛的北京市場，壩下的產品占據了“半壁江山”。不僅在北京，省古典工藝家具協會會長黃福華也表示，在目前的高端市場上，“仙作”已可占據六成的份額。

“做中國最好的家具品牌”已然成為仙游人的

追求。在采訪中，多位業內人士均談及，在過去的一年里，仙游的企業家開始對產業進行反思，并對工藝進行改良。其實，“仙作”的工藝一直在不斷創新與突破之中，除了繼承吸納中國傳統明清家具的簡練、精巧、榫卯結構等精粹的基礎上，它還融入了精湛的雕刻技巧，百寶嵌、鏍細、嵌銀絲等復雜的工藝逐漸流傳開來。近年來，還有一些企業引入了數字化設計和機械化生產的模式，并逐漸發展出漆畫、布藝制品等衍生產業。

“我們要形成一種效應，把‘要買高端紅木家具就要到仙游的意識印記到人們的腦中。”黃福華說。現在，有些企業已經設立培訓基地，用傳統的“師帶徒”的方式傳承這項古老的工藝。

現在仙游已有國家級工藝美術大師1人，高級工藝美術大師5人，省級工藝美術師6人，工藝美術師235人，古典家具專業設計人員400多人。關心福建傳統工藝美術的人們同樣抱有希望，仙作的光榮之路，只是剛剛起步。

材質與工藝的完美融合

蔡洪添從幾個側面為記者解讀了“仙作”之美：“首先它款式典雅，線條流暢舒展，比例均衡，華麗中顯出七分恬淡，典雅里卻見三分豪放。有簡潔明陜、清新高雅的仿明式，又有雕琢精細、莊重典雅的仿清式，也有皇家典范、落落大方的仿歐式，適合不同文化人的消費需求。其次是結構嚴謹，采用榫卯結構，由工藝師們一刀一鋸一刨手工制作而成，制作工藝精湛，牢固耐用，且十分講究整體藝術上的和諧統一。”

“再次從用料方面來看，它取材名貴、考究，用料大都選擇質地優良、堅硬耐磨、紋理沉著、富有光澤的紫檀、黃花梨、酸枝、雞翅術等世界珍貴硬木。最后從品種來看，凡室內用具各種款式應有盡有，有干工床、羅漢床、翹頭案、畫案、辦公桌、書柜、屏風、太師椅、圈椅寶座、圓桌、圓凳等等，品種齊全。”

“仙作”做工精細，調動了平、圓、透、鏤、微等雕刻技巧，發揮刀痕鑿跡的木趣與木紋材質肌理的木韻。“仙作”能夠營造出典雅溫和的上流社會氣派，以及撲面而來的濃郁的東方氣息，暗示著購買者不同凡俗的文化素養和生活品味。記者在采訪過程中留意了“仙作”紅木古典工藝家具的標價，發現它們大多價格不菲，動輒幾十萬或上百萬。可以看到，在高昂消費的背后，“仙作”隱含著無法考量的文化欣賞價值，以及中國歷史和文化遺產的不可預見性的收藏價值。

對于投資收藏“仙作”的個人，業內人士也給出自己的建議。福建省古典工藝家具協會會長黃福華表示，對于初入行的藏家而言，收藏古媳工藝家具應當向誠信的商家購買，不可貪圖便宜，以避免偽劣品的風險。

而對于創新型古典工藝家具是否值得收藏的疑慮，陳少飛指出：“創新型的古典工藝家具也可以收藏。正是前人的創新之作成為如今炙手可熱的藏品，而如今杰出的創新家具也可能成為日后追捧的珍品。”

蔡洪添則認為，藏家可以進行主題收藏或者分類收藏，“目前行業還處在成長期，隨著行業發展的推動，難免會出現一些作品升值空間比較大的工藝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