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律師在西方國家的政治生活中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并占很高的比例,不少國外學者致力于解釋其中的原因。盡管國外學者對律師政治參與的相關問題還有許多爭論,但是他們圍繞律師政治參與的優勢、動機、作用、途徑、制約因素等幾個方面的問題展開了比較深入的研究,取得了比較豐富的研究成果。雖然國外律師政治參與的經驗對我國律師具有示范效應和參考價值,但是我們不能忽視中外國情的差異對律師政治參與的影響。
[關鍵詞]律師;政治參與;律師政治家;研究綜述
[中圖分類號]D50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372(2009)01-0089-06
律師制度最早產生于古羅馬時期,萎縮于歐洲中世紀,重新興起于文藝復興和資產階級思想啟蒙時期。可以說,律師職業自從產生之日起就與政治相伴隨,特別是在西方近代資產階級革命和資本主義制度建立過程中,律師在政治舞臺上的作用愈發明顯。在近代西歐,較早關注律師政治參與問題的有法國的托克維爾(chades Alexis de Tocqueville)和德國的馬克斯·韋伯(Max Webber),他們兩人對后來學者相關的研究影響極大。他們的觀點也反復被后人引證。美國是當今世界律師人數最多的國家,也是律師政治參與最為典型的國家,在當代美國,研究律師政治參與問題的美國學者為數不少,代表人物主要有馬修斯(Donald R.Mathews)、尤勞(Heinz Eulau)、斯普瑞格(John Sprague)、舒勒琴格(Joseph A.Schlesinger)、布魯摩爾(Irvin H.Bromall)、克羅曼(Anthony t Kronman)、哈里代(Terence C.Halllday)、卡匹克(Lueien Karpik)等。
一、國外律師政治參與研究的主要內容
國外學者主要圍繞律師政治參與的優勢、動機、作用、途徑、制約因素等幾個方面展開了研究。
(一)關于國外律師政治參與的優勢
國外學者對于律師政治參與的優勢,一般從律師的技術優勢、經濟優勢、時間優勢和工作靈活優勢等幾個方面進行分析。
馬克斯·韋伯(Webber。1919)分析了律師從政的職業優勢在于經濟收入和時間上的保障,技術優勢在于法律理性主義的熏陶和對程序技術與文字技術的熟練掌握。
雷恩(Lane,1968)認為如果一個職業有以下四個特征,該職業將有利于公民政治參與:第一,培養和利用在政治上有用的社會和智力技能的程度;第二,與其他類似思維職業相互作用的程度;第三,該職業角色強調為共同體服務理想的程度;第四,政治決策影響該職業的程度。米爾布拉斯(Milhrath,1965)發展了雷恩的思想,創立了“職業偏好政治指數”四條標準,律師在其中的三條標準中排在高位,另外一條排在中間。這說明,利用雷恩和米爾布利斯的職業評價相關理論,律師政治參與確實存在—定的優勢。
美國的哈里代(Halliday,1999)認為律師政治參與的優勢在于律師職業擁有以技術性權威的名義實施道德性權威的機會,因為在法律領域中技術性與規范性的知識之間的界限非常模糊。
美國的施密特、謝利和巴迪斯(Sehmidt,Shelley & Bardes。2003-2004)認為:“律師可比其他專業人士更靈活地安排時間,也有時間參加競選,并且能夠撇下工作專心擔任公職。另外,擔任公職對于他們執業也是一個良好的公眾宣傳。”
(二)關于國外律師政治參與的動機
大部分學者分析律師政治參與的動機,主要從經濟動機和政治動機兩個角度考慮。由于大部分西方國家不允許律師做廣告,律師通過政治參與不僅可以獲得較高的政治地位,而且可以為他們在個人法律業務上做宣傳,以便以后獲得較好的律師執業經濟收入。
有的西方學者認為律師職業的特性使其能夠比非律師(nonlawyer)少冒經濟拮據的風險而成為國會議員——一個聲名顯赫卻是低薪的職位。基本法律原則本身變化的相對緩慢和律師能夠控制工作的類型和數量,有利于律師把私人法律業務與立法議員職業結合起來,而且在他離開立法職位之后,未來可以預期獲得相對較好的收入,經濟收入得到了保證,使得律師比非律師更想競選公職。
馬修斯(Mathews,1953)等人認為小律師在政治上比較積極,原因在于不像大型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個體開業的律師和小型律師事務所的律師沒有資源和能力代理大客戶參與復雜的商業事務,這些小律師必須依賴源源不斷的新客戶維持業務。“可看得見性”(visibility)對個體開業的律師吸引新客戶是非常重要的,必須通過積極參與政治擴大影響力,以便爭取更多的客戶和案源。
英國的蓋茨曼(Guttsman,1963)認為一些律師從政,僅僅是因為他們把政治看成是促進法律職業的手段。蓋茨曼把注意力放在他稱之為“法律野心家”的身上,這些在議會中的律師在選舉之前對政治很少感興趣,他們在一生中當選議員相對較晚,政治將會補充他們的法律職業活動,也許能夠幫助他們謀取一個有利可圖的法律職位。
有的西方學者還用美國密西根州立大學的舒勒琴格(Sehlesinger,1966)的“野心理論”來解釋律師的政治參與動機,認為意識到在政治上成功的機會越大,從事政治職業的野心也就越大。對律師來說,在政治上晉升的前景越大,獲得的回報機會就越多。
(三)關于國外律師政治參與的作用
西方學者一般都認為律師不僅在國家制度創建過程中功勛卓越,而且已經滲透到現實的國家政治生活的方方面面,在立法、行政、司法等方面都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托克維爾(Tocqueville,1835)眼里,律師與法官是美國這個民主國家中的“貴族”,托克維爾“把律師政治參與理解為平衡民主的強大力量。他認為律師—方面依助其特有的權威,聯合平民對抗行政專制傾向,成為防止民主偏離正軌的‘堅強壁壘’,另一方面基于其與行政權力的‘自然親和力’,以自身的權威遏制貧民的民主激情,從而維系西方政治民主制度的存續”。
美國著名政治家和律師、曾經當選美國總統的威爾遜指出:“律師創立了州政府和聯邦政府的結構。建國初期,律師主宰了所有較大的政治進程。我們全國人民的信念,被銘刻在聯邦的成文法律中。每一個公共政策問題似乎或早或晚都將演化為法律問題,對此,必須有訓練有素的律師提供法律咨詢”。律師政治參與不僅影響到西方政治構架和政治過程,而且已經滲透到社會理念和國家的政治生活中。“從合眾國的最早期開始,相當多數的律師已經擔任政治要職。‘幾乎45%的美國制憲者是律師,大約65%的參議員和超過一半以上的眾議員是律師’。”
當然,也有人認為律師政治參與的作用有限,“律師因為他們的訓練是遵從過去的先例,保守性地對待結果,律師不適合擔當解決目前國家面臨的社會、經濟和政治問題的領導職位;這些問題的解決需要眼光向前、無需顧慮后果敢于行動的人,盡管律師是穩定的因素。但是阻礙了社會的進步。”
(四)關于國外律師政治參與的途徑
西方的法律制度一般都規定接受正規的法學院法律教育是獲取執業律師資格的必要條件,而律師對司法系統的控制又為從政打開了方便之門,在美國,法律與政治的關系如此密切,以至于人們認為學習法律是渴望從政的政治家的必經之路。威爾遜曾經說過:“我選擇的職業是政治,我開始的職業是法律,我從事法律是因為我認為它將會導致從事政治職業。”
西方許多學者都認為法律教育為律師提供了接近政治渠道和獲取公職的可能性,使得他們從政更加方便,而律師控制了法律執行部門的職位,為他們打通了通向公職的道路。當然對法律教育的作用,學者們也有不同的看法。拉斯韋爾和邁克都格爾(Lasswell & McDougal,1943)認為法律教育的某些方面阻礙了律師決策潛能的發展,而尤勞和斯普瑞格(Eulau & Sprague,1964)認為律師通過培訓和執業,也許是比其他人更適合擔任公職,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律師就是最好的決策者,法律教育只是為律師提供了必備的技能,而沒有為律師提供用于決策的所有的技能,律師也沒有能夠充分發揮他們決策的潛能。與更多的財政、環境保護、福利和交通等非法律領域相比較,律師不由自主地轉向傳統的法律擅長領域,例如起草議案、修訂法律,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因為律師把國會立法職位看成是通向更高職位的中轉站。
美國密西根州立大學的舒勒琴格(Sehlesinger。1957)以1870--1950年美國經選舉產生的995名州長的職業背景為例,實證分析了律師獲得政治晉升的途徑。實際上,律師越來越多地依賴法律執行職位作為政治晉升的手段。這里的“法律執行職位”指的是由法院控制的與法律執行相關的所有職位,例如法官和檢察官職位,律師之所以能夠控制這些職位,主要與美國國家的政治制度有關,因為美國的法律規定法官和檢察官等執法職位必須從律師中遴選,而這為律師控制執法職位提供了制度的保障,同時也為律師通過這些職位邁向更高職位提供了重要的途徑。由于律師對法律執行相關職位的控制,當從這些職位晉升到州長職位的時候和地方,律師也就變成了州長。
(五)關于國外律師政治參與的影響因素
關于律師政治參與的影響因素,西方學者一般是從政治制度、經濟制度、法律制度、社會環境以及律師的個性特征、心理因素等方面分析的。
克羅曼(kronman,1993)認為目前反對律師政治家理想和使其衰落的知識層面與制度層面的力量,主要在于美國法律思想界目前具有強烈的反對審慎者的偏見,大型律師事務所的出現帶來商業主義大行其道和律師過分逐利的行為,法院日益官僚化促使審判藝術和智慧消失,這些因素導致律師政治家理想在實踐中不斷消沉,克羅曼因此悲嘆到美國律師行業面臨著職業危機和失去靈魂的危險。
沃德沃爾和伍德(Wardwell & Wood,1956)在研究美國新英格蘭社區時,發現律師參與總量與社區大小有關,在小城鎮幾乎所有的律師在他們的執業時期政治上表現都非常積極,而大城市的律師有的政治表現上積極,有的政治表現上不積極。美國佐治亞大學的科恩(cohen,1969)以紐約州四個大小不同的縣的律師為例,研究了城市的規模、人口的多少、律師的執業類型與律師政治參與之間的關系,他們發現規模較大和人口較多的縣的律師基本上都是在律師事務所執業,人口較少和規模較小的縣的律師一般都是個體開業,小縣律師比大縣律師更有可能獲得選舉性和任命性職位,基本上證實沃德沃爾和伍德的論斷。
馬修斯(Matthews,1954)和布魯摩爾(Bromall,1968)等人認為在美國的城市,個體開業的律師比大型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在政治上更積極,麥金托什和小斯丹加(McIntosh & Stanga,Jr.1976)對此觀點進行了驗證,他們以堪薩斯城維希塔市708名受問卷調查的律師為例,實證分析了律師的執業類型、政黨身份、城市規模等因素與政治參與之間的關系。麥金托什和小斯丹加的調查統計顯示政治活動確實與律師的執業類型有關,不過政黨因素在其間起了很大作用,政治活動與律師的執業類型之間的關系隨著政黨因素而變化,相對而言個體開業和小型律師事務所的民主黨律師比同樣執業類型的共和黨律師在政治上更加積極,而不屬于任何政黨的律師的執業類型與政治活動之間缺乏相關性。
美國艾奧瓦州立大學的戈爾德(Gold,1961)認為律師之所以對政治感興趣,是因為法學院的學習使得律師對公共事務產生興趣和參與公共事務,尤勞和斯普瑞格(Eulau & Sprague,1964)對此觀點提出質疑。他們發現律師對政治的興趣通常是由多個因素激起的,例如家庭,有的人早期就對從事政治職業感興趣,通常是受到了對政治感興趣的父母和親戚的影響,而早期對政治就有興趣的人通常將會進入法學院學習,因為他認為這是獲取公職的最好奠基石,安吉爾(Agger,1956)強調律師的個性特征也是影響律師政治參與的重要因素之一。
二、關于律師政治參與相關問題的爭論
(一)關于律師職業與政治職業之間的關系
對于律師職業與政治職業之間的關系,西方學者認識并不一致。如前所述,律師政治參與具有很多優勢。很大一部分學者認為這兩種職業可以很好地結合起來,當然也有少量學者持不同意見,例如桑普森(sampson,1965)認為法律職業和政治職業已經變得越來越專業化,把兩者結合起來將越來越困難。甚至有少數西方學者提出律師職業不應該與政治職業相結合,美國的羅斯(Ross,1997)提出一個溫和的建議:律師應該與政治分離。因為在羅斯看來一個人被律師界接納成為執業律師,他就成為法庭的官員,如果律師再競選公職或者通過選舉進入立法或行政機構,那意味著他同時在國家兩種權力部門任職,這就動搖了三權分立的原則,對律師議員而言,這樣的后果很明顯會導致為當事人服務與為公眾服務之間的利益沖突。糾正利益沖突和違反權力分離原則的措施就是律師應該從律師界退出或者沒有資格競選公職,除非是檢察官職位(例如地區檢察官或者州司法部長)。
有的西方學者從歷史的角度考察了律師職業與政治職業之間的關系,認為在律師職業與國家之間的關系有三種形態:參與型(participation)、吸收型(absorption)與排除型(exclusion)。有的學者認為英國的律師一國家關系是參與型的典型代表(Abel-Smith & Stevens,1967;Prest,1986)。律師—方面具有很強的職業自主性,另—方面在政治過程中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與此相對,在太陸法系國家里,律師業的職業化基本上晚于國家形成或者與之同時,因此如同普通法國家律師那樣的大規模政治參與很少發生(Torstendahl & Burrage et a1.,1990),基本上屬于吸收型或者排除型;當律師被大量吸收為政府科層系統的公務員時(如德國、荷蘭等國家),就產生了吸收型的職業一國家關系;而當律師被幾乎完全地排除在國家的主要政治活動時(如法國、意大利、中國等國家的絕大多數時期),就產生了排除型的職業一國家關系。大陸法系各主要國家中幾乎惟一的例外是日本,在那里大多數國家精英都具有法律背景(Rabinnowitz,1956)。
有的西方學者從現實的角度研究了律師職業與政治職業之間的關系,一般認為兩者存在著相似性、兼容性、互補性,并且認為律師職業的性質和結構的某些方面有利于律師從政(Mathews,1954;Eulau & Sprague,1964)。舒勒琴格(Schlesinger,1957)認為法律職業和政治職業的兼容性對律師的政治參與非常有利。隨著律師從政時間的延長,“職業兼容性”對律師的影響就越大,律師就有可能比其他職業群體更早地獲得更高的公職’。
在法律職業和政治職業兩個影響因素中,到底哪個因素對律師政治參與影響更大一點,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導致的,西方學者并沒有達成一致意見。
麥金托什和小斯丹加(McIntosh & Stanga,Jr.,1976)強調雖然法律因素很重要,但是僅僅只能從一個方面解釋律師的政治活動,政治因素可能比其他因素更重要。當然,最理想的狀況是對律師的政治參與展開多種影響因素的研究,例如政黨之間的競爭程度、政黨的組織力、選舉的類型、政治文化、律師的政黨身份,如果忽略這些影響因素,就有可能片面夸大法律因素的影響而降低政治因素的影響。這與舒勒琴格得出的結論類似,他認為國家政治制度因素可以有助于解釋不同職業群體在政治上成功的幾率,但是人們在分析律師的政治活動時,通常還是特別強調法律因素的影響而有意縮小或忽略政治因素的影響。
克羅曼(kronman,1993)認為:“大多數美國政治領導人都是出身法律職業。然而,如果說這些素質優良的律師在政治領域里發揮著主導作用的話,那么,不是因為他們的專門的法律技術知識,而是因為他們所受的訓練和積累的經驗培養了律師政治家理想的審慎美德。”
(二)關于律師政治家與非律師政治家之間的關系
第一個問題牽涉第二個問題,如果說律師通過法律教育和執業經歷所獲得的某些技能等方面的優勢有利于律師從政,那么這些優勢是不是律師所獨有的,非律師出身的職業群體能夠通過其他途徑同樣獲得這些技能嗎?律師政治家與非律師政治家在立法、公共管理和決策等方面的表現有區別嗎曬方學者對此認識也不一致。
如前所述,許多學者分析律師政治參與有許多優勢,以至于有的西方學者認為律師政治家與非律師政治家之間有較大區別,提出律師比非律師更適合從政的“特殊角色”假說(“special role” hypothesis)。戈爾德(Gold,1961)發現一方面律師議員和非律師議員最顯著的區別在于年齡,律師比非律師能夠更早地獲取公職,這種年齡上的差異不過是律師法律業務和非律師其他職業經濟收人上差異的反映,律師泌員還比非律師議員能夠接受更多更正規的法學教育;另一反面他認為律師在美國政治中的突出表現和在立法機構中的重要作用,是緣于律師在政治中的曝光度較高,律師的出現使得政治制度的功能顯得與眾不同。
尤勞和斯普瑞格(Eulau & Sprague,1964)對戈爾德提出質疑,他們得出相反的結論:律師政治家與非律師政治家并沒有多大的不同。律師政治家與非律師政治家在立法機構中同樣善于學習成文和不成文的規則,同樣善于掌握立法技能。律師社會化的出現是因為法律職業與政治職業是相似的職業,它們有許多相似性但又有不同的功能,法律職業與政治職業的相似性越多,律師政治家對政治的貢獻反而越不明顯。
(三)關于律師廣泛政治參與的評價
國外學者、政治家、民眾對律師廣泛政治參與有不同的評價,有的人給予正面評價,有的人對太多律師決定國家政治事務表示擔心和不滿。
美國的盧瑟福德(Rutherford,1938)指出基于對法律職業的偏見,人們對律師在立法機構中的作用有兩種對立的觀點:第一,律師是邪惡之徒,他們控制了立法機構,代表巨大的既得利益者,援引先例。阻礙社會的進步;第二,律師是公眾的幫助者,立法機構中—支建設性的力量,代表不同的相互沖突的利益,依靠律師可以找到促進社會進步和公共福利的方法。他們認為其實這兩種觀點無論哪一種與事實都不完全相符。
美國的施瓦茨(Schwartz,1947)指出:“還是律師決定著我們的文明……大多數立法者都是律師。他們制定我們的法律。大多數總統、州長、官員以及他們的顧問和智囊團都是由律師擔任的。他們執行著國家的法律。所有的法官都是由律師擔任的,他們解釋和實施國家的法律。在律師范圍內是不存在權利的分離的……正如學生們所說:‘我們的政府是一個律師的政府,而不是人民的政府”。暗含民眾對律師過度參與政治的不滿。
有的人抱怨律師在立法機構中過度代表(overrepresented),擔心律師會密謀通過立法途徑追求法律職業的特權,律師觀念保守,制定公共政策時考慮不全面,他們所受的法律教育也沒有能夠為有效決策提供必需的觀察和思考的方法”。
西方國家的民眾抱怨律師太多,插手國家事務太多,甚至擔心會出現一個律師階級(lawyer class)完全掌控國家命運。對于此種擔心,100多年前托克維爾(Tocqueville,1835)就預言:“我不認為將來會出現一個全由法學家(包括律師一筆者注)做主的局面。”美國人對律師政治參與的評價,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對律師的復雜情感的影響。他們對律師既尊敬又不滿,不管情感怎樣,他們又離不開律師。“從今日大眾對于律師的一些負面態度,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法律界之氣派高雅的外表已大多衰微,而對于律師的尊敬和厭惡,無疑地源自于美國法律的本質和程序。案件法體系的法理復雜,且再加上司法程序需要技巧高明的律師來履行法院訴訟程序所賦予訴訟當事人調查和呈現證物的義務,因此在美國比在其他法律體系,更需要律師的協助。對律師的如此依賴。無疑地是因為律師被視為是強而有力的友人兼幫手,但也提醒了人們對法律的軟弱無能。”
三、國外律師政治參與的相關研究評價
(一)從研究成果的表現形式來看,研究成果相對比較豐富,論文多于專著
由于全面收集國外律師政治參與相關的研究資料比較困難,所以很難給出一個準確的統計數據,但是從我們已掌握的現有西文資料看,研究成果還是比較豐富的。據不完全統計,國內西文數據庫JSTOR上收錄的關于律師與政治關系方面的論文就達到100多篇,國內其他西文數據庫收藏的關于此項主題的研究也為數不少。國外學者研究律師政治參與的成果。大部分以學術論文的形式出現,有分量的專著相對較少。
有的西方學者從歷史的視角,研究律師不同歷史時期在政治舞臺中的作用和律師參與的政治活動。例如哈里代和卡匹克(Halliday & Karpik,1997)編輯的《律師與西方政治自由主義的興起:從十八世紀到二十世紀的歐洲和北美》,其中收錄了10篇論文,涉及到英國、法國、德國、美國4個國家律師在政治中的作用。大部分學者從現實的角度,考察了西方律師參與的政治活動。例如英國阿斯頓大學的波德摩爾(Podmore,1977)在總結前人的基礎上,從以下六個方面對影響律師政治參與的職業角色特征和在社會結構中的地位進行了非常全面的分析:第一,法律職業與政治中工作的結合一律師的“不必要性”(“Dispensability”)和“可能性”(“Availability”);第二,法律與政治之間的技能轉換;第三,律師參與共同體事務的壓力和任職理想的灌輸;第四,“在當地出名”或者“可看得見理論”(“VisibilityTheory”);第五,經常依賴政治因素的官方法律職位任命權一“野心”(“Careerism”)或者“野心理論”(“AmbitionTheory”);第六,法律作為較高社會地位的職業。
(二)從研究方法來看,受行為主義的影響較大,注重運用“科學”的方法
西方學者非常注重實證研究、微觀研究和定量研究,用歷史事實和統計數據說話。“在科學化研究的趨勢下,理論(theories)、命題(statements)、假設(hypotheses)、概念(concepts)、變量(variables)、測度(measurements)成為整個研究的核心概念。而案例研究(case study)、調查(survey)和數據分析(data analysis)是整個研究不可或缺的手段。”在研究律師政治參與的時候,由于受行為主義研究方法的影響,西方學者注重量化分析,但是案例和統計數據一般還是圍繞選舉行為進行的,主要針對律師當選總統、州長、立法議員等公共職位的統計資料進行分析研究,例如印第安納大學的德格(Derge,1962)以美國印第安納州議會中的律師議員為研究對象,做了相關統計數據分析。西方學者還比較重視跨學科研究,他們從政治學、法學、社會學、歷史學、統計學等學科對律師政治參與展開多學科研究,進一步拓寬了研究的范圍。他們非常注重比較分析的方法,不僅注重律師職業群體與非律師職業群體政治參與差異的比較研究,而且注重西方不同國家、不同執業類型、不同地區、不同政黨律師政治參與差異的比較研究。
西方學者在對律師政治參與展開研究的時候,單純采取規范性研究和宏觀研究方法的論文著作不多,例如克羅曼(kronman,1993)的《迷失的律師一法律職業理想的衰落》一書基本沒有采取行為主義的研究方法,而是運用政治哲學等方法對影響美國法律職業的精神危機進行了描述,他把這種危機歸因于所謂的律師政治家理想的缺失,并且分析了律師政治家的內涵和品格在于具有審慎的美德和為公眾服務的精神。
(三)從比較研究的角度看,中外律師政治參與研究依賴的社會背景不同
西方學者關于律師政治參與的研究,對中國律師政治參與的研究有較大的借鑒意義。由于我國律師制度恢復和發展時間不長,律師政治參與也不充分,國內律師政治參與的研究起步也較晚,但是國內學者對律師作為改革開放以后新經濟組織和新社會組織的“兩新”代表的政治表現給予了關注,對律師參政議政從政這種新的社會現象表現出越來越濃厚的興趣。國內學者對律師政治參與的研究,在有意無意中幾乎都選擇了以西方作為研究的參照系,面對國內律師業發展的困境和律師政治參與的瓶頸,希望從西方經驗中尋求靈感和啟示,從而提高中國律師政治參與的水平。最終達到法治國家的理想境界。
雖然國外律師政治參與的研究成果比較豐富,但是西方學者幾乎都沒有從正面對律師政治參與的概念和研究范圍明確加以界定,對律師政治參與是否需要以普通公民身份進行也沒有說明,因為在大部分西方國家,律師從政期間特別是當選議員期間允許同時開展律師業務。由于中外律師政治參與的歷史、作用、途徑、形式和影響因素等方面不一樣,因此研究的側重點也不一樣,研究方法的差異也較大。在實踐中,西方律師政治參與的經驗,對西方這樣競爭性的選舉社會和競爭性的政黨政治國家可能比較合適,但是對中國未必適用。畢竟中外國情相差太大,政治制度和律師制度也存在很大差異。
[責任編輯 張桂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