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欣對都市女性的摹寫

摘要： 本文對張欣筆下的都市女性形象進行了剖析。

關鍵詞： 張欣 都市女性 創作傾向

一、引言

張欣的小說往往以都市中的職業女性為主人公。對張欣創作的定位，評論界以曾鎮南的評述最為貼切全面：以現代都市女性為主人公，以她們在事業、愛情、友誼上的追求與失落展開故事，旨在揭示“都市女性的誤區”，也寫出了“生活層面的豐富和新穎”。［１］都市化同時也是商業化的進程，在這個崇尚等價交換平等競爭現實世界，傳統的道德和往日的理想都被無情地粉碎，人們自覺或不自覺地被卷入時代浪潮的漩渦中，去重新尋找自己的人生定位和生存意義。在張欣的作品中，物質生存是都市人的最大困擾，生存危機、生存掙扎時刻侵蝕著都市女性。

二、張欣筆下都市女性的類型

張欣作品中的女性大多深陷都市，處于現代與傳統的的轉型階段。她們既不是城市里的摩登女郎，又不同于傳統的知性女性。她們有知識，有文化，可以在現代社會中謀得自己的地位；她們是商業社會中拼搏者，是現代都市生活的適應者；她們有著更多的自由和獨立；她們領略到了商業社會帶來的各種新氣象，在拼搏與競爭中實現自我，在失敗的痛苦與成功的喜悅中肯定自我。

（一）自強自立型

張欣筆下，有相當一部分都市女性正處于生存的困境中，她們或為環境所迫，或是主動出擊，失去或辭去了地位優越、收益豐厚的穩定工作，走進一片自我奮斗與搏擊的全新的人生風景。《愛又如何》中的可馨，在美滿、溫馨的家庭中長大，性格文靜溫婉，氣質高貴優雅，大學畢業后在出版局管理處工作，因偶然撞見副處長與一位女同事偷情，為自己留下后患。副處長一扶正就借搞機構改革之名把她晾了起來。她憤然辭職，而經濟窘迫接踵而來。先是女兒生病住院，大把大把的鈔票流向了醫院。她好不容易找了一個三流雜志社做編務工作，而進項卻少得可憐。無奈之下，只好化名寫點專欄稿件掙稿費。可是禍不單行，可馨的公公又突然患腦溢血無人照料，只好也搬到本來就擁擠的家里來。家里的一點積蓄很快花光，生存的困境如一頭瘋狂的巨獸，張牙舞爪地向無助的他們撲來。后來，她不得不為曾經是自己家里的保姆后來販書發了財的菊花打工。《最后一個偶像》中的于冰也有著很高的知識修養，家境也不錯，她不滿足于當倉庫管理員的工作，憑實力應聘到一家大型外貿公司，一路拼殺，努力成為了老板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于冰是為了尋找自己更好的位置和生命價值才離開優越的家，憑借自己的才華和吃苦精神在商海中開辟出了一片新天地。

張欣還塑造了這樣一批堅韌的女性形象：當命運出現挫折危難時，她們沒有變得憤世嫉俗、鐵石心腸、游戲人生，而是堅守著人性中的純真和善良，具有自尊、自強自立的現代意識。如《致命邂逅》中的寒池，父親早逝，家境貧寒，她真心相愛的戀人因挪用公款入獄，她沒有離棄男友，而是繼續照顧其生病的母親，但她無比珍愛的東西在金錢面前低頭了，為了重獲自由，戀人章邁以二十萬元的價格出賣了自己的愛情，與杜拉拉結了婚。寒池的過人之處在于她能夠清醒地認清自己的弱勢，她用杜拉拉補償給她的感情傷害款完成了大學學業，成為一名都市白領。張欣沒有把寒池寫成女強人，只是寫了她的堅韌和努力，她在生活之路上經受一系列挫折之后仍留住了人性中的純真和善良。還有《淚珠兒》中的嚴沁婷，大學畢業后毅然下鄉支教，期間被人強奸；回城后先被港商包養，后被拋棄，一無所得。但她并沒有失去生活的信心，重新投入到銷售領域，一番摸打滾爬后，掙得了滾滾財富。

張欣認為現代都市中的女性主要面臨的是一個兩難的選擇：“困守”還是“出擊”。“出擊需要勇氣，而困守則需要耐力。對于上一輩或下一輩人來說，這種選擇并不見得太難，但處于轉型期的三十歲的女人，可能就變成不解的死題。因為上一輩子困守的甘心，而下一輩人幾乎已經有了與生俱來的冷漠，無論對得到和付出都沒有什么心理負擔”。［２］可對于傳統教育下長大的女孩，這個抉擇就比較艱難了，因為她們所受的教育一直是正面的、堅韌的、始終如一的。

（二）優雅傳統型

張欣曾說：她在寫作中“總難舍最后一點點溫馨，最后一點點浪漫”。［３］事實上也沒有哪一位作家能像張欣這樣在自己的作品中固執地重復相似的主題，那就是呼喚人性的善良，意欲留住我們的善根。她通過一系列商業社會中都市女性的故事來揭示都市人生存困惑，并為都市人尋找到精神向往的詩意家園。

張欣塑造了這樣一些富有犧牲精神的傳統女性形象，她們有的身患絕癥，卻沒有怨天尤人、自暴自棄，而是默默地奉獻出自己最后的愛。《城市愛情》中身患白血病的林默蘭是那樣的溫婉動人，她真誠、善良，沒有一點修飾和造作，為了男友冷平的事業，她常常換下病號服，請假回圖書館，為其借大量的圖書和資料。當冷平出事時，她以弱不禁風之體，數日等在公安局的門外。《歲月無敵》中的女歌唱家方佩年輕時愛情受挫，獨自帶大了女兒千姿。當得知自己是肝癌晚期，便對女兒隱瞞了病情，毅然帶女兒南下，進軍廣州歌壇，想用自己生命的最后時光幫助女兒成功。為了籌集資金，本已看透世事對舞臺厭倦的方佩去夜總會唱歌，直到最后一刻。為了不拖累女兒，她吞下了早已準備好的安眠藥，她用自己的生命演繹了她的信念：“愛是一種犧牲。”《今生有約》中的寶姑，年輕時，為了愛情和粵劇名小生嘯昆侖私奔。“文革”中邂逅了醫學專家蔚榮，并與之生了一個女兒。為了蔚榮的聲譽，她忍受種種歧視和苦難，一人帶大了女兒。昔日的戀人嘯昆侖回大陸投資時，她明知其已另立家室，卻仍然幫助他。當他生意失敗時，她一人承擔了被抄家和可能坐牢等種種苦難。還有《星星派對》中的景蘇，無怨無悔地愛著早已為人夫的高翔，為了使高翔擺脫生意上的困境，景蘇最后懷著他的孩子只身遠走非洲。《免開尊口》中的林弟弟，盡心盡力地照顧戀人的殘疾女兒，她說：“愛情無非是無恨無悔無怨無憾的付予，而婚姻只不過是緣分。”張欣筆下這些感人至深的傳統女性可以說是至善至愛的化身。

（三）詩情守望型

物質世界固然美不勝收，實實在在，但它并未給人帶來真正的幸福，錦衣玉食、豪宅靚車未必一定造就美好的人生，精神世界的堅守是極其難得的。《鎖春記》中的查宛丹大概是最有堅守、最淡泊名利的女性了。她主動向有名有利的丈夫提出分手，因為“對于沒有精神交流的生活，宛丹覺得是可恥的，…偏偏她就不是一個滿身名牌，安享一個名分就萬事不問的女人”。丈夫認為她是一個跟自己，跟別人，跟萬事萬物較勁的人，其實，宛丹的較勁，無非是在物欲泛濫的世界中盡力保持自己的超然淡定。《拯救》中的寧玉在文物部門工作，酷愛陶瓷研究，丈夫阿燦下海后，兩人感情漸疏，最后以離婚告終。因為學歷和性格的原因，她被分到人跡罕至，破敗不堪的五仙觀工作。工作條件的艱苦和受到的冷落并沒有影響到寧玉對工作的熱情，她積極地向政府呼吁，尋求資金維修保護五仙觀。不幸的是，房地產開發商看中了五仙觀這塊地，想在此蓋高級商廈，寧玉作為極少數護觀派的代表就成了利益集團們的眼中釘、肉中刺。在這個越來越缺乏細節、到處是虛偽的面具和溫馨的騙局的社會里，寧玉堅守著她的單純和執著，顯得珍罕而“愚蠢”。再看《真純依舊》中的趙亞超，于達與她離婚并不是因為不愛她了，只是因為她太聰明，太擅長洞察人心了，這使于達感到有壓力。對于離婚，趙亞超并沒有心生怨恨。當她作為評委在選美大賽中見到于達的新女友菁菁時，她沒有妒忌她、排斥她，而是千方百計地幫助她，還在評委會上為她受到的不公平待遇鳴不平。從她的行為中，我們可以看到她除了對美有著深刻理解外，她還有一顆純凈、純樸、善良的心。這樣我們就可以理解她的一系列“迂”的行為。因為她善良、睿智、深刻，所以她會與深愛自己、自己也深愛的丈夫離婚；她相信美的存在，所以會竭力幫助菁菁，在她身上閃耀著女性圣潔、人性的光輝。

張欣要表現的正是這么一種人，他們執著地想守住些什么，卻又常常陷入困頓，為了這份堅守，他們往往會付出很大的代價，他們要堅守的東西也并非具有恒久的意義，也可能是時過境遷的，但那份堅守、那份付出，在現代社會里卻顯得彌足珍貴，顯得極其耀眼、奪目。

（四）都市情人型

張欣在文本中還塑造了這樣一批女性形象：她們大多受過良好的教育，有著強烈的自我意識，追求生活享樂，趨利拜金，行為方式不為傳統的倫理觀念所贊同，她們或者為情所惑，或者為錢所迷，成為別有意味的“都市情人”。如《伴你到黎明》中的安妮，《掘金時代》中的史素荷，《愛情奔襲》中的何茵濃等，她們只為情有所寄，不求回報。而《僅有情愛是不能結婚的》中的商曉燕，《親情六處》中的簡俐清則是信奉商業社會“適者生存”的原則，認為生活就要靠年輕時把握機會。《愛又如何》中的愛宛在包養了情人后，也沒和以前的情人斷絕關系。在這些女性身上，實利主義的價值觀體現得非常充分而赤裸。雖然她們清楚自己只是男人眼中的商品，但生存艱辛的威脅促使她們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實現個人利益的最大化，成為她們為自己找到的捷徑坦途。

三、結語

在小說中，張欣有鮮明的創作傾向，她認同女性的傳統美德，因此，她作品中的女性多是知書達理的知識女性，已婚者如可馨、趙亞超、夏遵義等，她們尊重老人，體貼丈夫，善于營造溫馨的家庭氣氛，愿意維護家庭的和諧穩定，她們不是女強人，但又具有現代女性的獨立思想和人格；未婚者如飄雪、維沉、朱嬰、千姿、寒池等，雖然在生活和事業上有困窘、挫折，但卻能保持自己真純的本色。當都市人在欲望的海洋中逐漸迷失自我時，張欣塑造的這些不隨波逐流、不沉溺于物欲、堅守傳統精神家園的女性形象，給人們提供了可供欽佩和認同的對象。

參考文獻：

［1］曾鎮南.1993年中篇小說創作情況概述.當代文學研究，1994，（5）.

［2］張欣.女性誤區.中篇小說選刊，1994.2.

［3］張欣.深陷紅塵〓重拾浪漫.小說月報，199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