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重紐現象是漢語音韻學中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是近年音韻學研究中的熱點問題,同時也是充滿爭議的問題。本文主要以中古重紐為研究對象,將有關重紐的幾個集中問題進行了歸納總結。
關鍵詞:重紐 聲母 廣韻 反切
一、重紐的概念
從《切韻》的殘卷中可以看到,重紐現象早就存在于《切韻》之中,但是,它作為一個重大的音韻學問題,卻是后來通過系聯之法才發現的。從這一角度看,陳澧是最早接觸并揭示重紐問題的音韻學家。
陳澧的系聯法原則是“同音之字不分立兩切語”,分立兩切語的小韻一定不同音,這種不同音可以理解為切上字不同類,切下字不同類或上下字均不同類。 但《廣韻》中,出現了“支、脂、宵、真、諄、仙、侵、監、祭”等一些所謂三等韻,它們的唇、牙、喉音字,反切上字同為一類,反切下字有分為兩類的趨勢。這種現象就是重紐。例如:支韻中有陴,符支切;又有皮,符羈切。反切上字均為符,同是並紐字,但反切下字卻分為兩種。
中古的韻圖(如《韻鏡》等)把有重紐的兩套字分別列于三等和四等地位,列于三等的一類主要是喉、牙、唇音字,這一類我們稱為重紐三等;列于四等一類也是喉、牙、唇音字,但這些字,卻在反切上可與列在三等的舌(知組)、齒(照組)音字相系聯,兩者合為一類。也就是說,列于三等的知、照組字與列于四等的幫組(唇音)、見組(牙音)、影組(喉音)同為一類,這一類我們稱為重紐四等。人們也習慣性地把重紐四等稱為A類,把重紐三等稱為B類。[1]
《廣韻》中的重紐,主要來源于兩個方面,有一些是從以前的韻書如《切韻》等沿襲遺留下來的,這一部分重紐字,有相當古遠的來源。另有一些重紐字,是宋人在修編時增入的,這些字往往列于一個韻部之末。它們不很常用,也往往不見于唐代以前的韻書。這些不是重紐字的正宗,在語音研究上沒有太重要的價值。
二、重紐兩類的語音區別
在中古之時,這些重紐字的讀音不同,究竟表現在哪些方面,音韻學界有著幾種不同的觀點。
(一)重紐的區別在于主要元音。持這種觀點的音韻學家主要有董同龢、周法高。如董同穌《〈廣韻〉重紐試釋》認為重紐的讀音當有分別,但是什么樣的分別他并沒有明言,只在元音上加上標記以示兩者的不同(B類加[ˇ],A類不加)。看來,他是主張元音方面不同的。他在后來出版的《漢語音韻學》中說;“暫時,我們在B類的元音上加個[ˇ]號,它的定義是:近于偏央的三等元音。”周法高《〈廣韻〉重紐的研究》一文則比較明確地提出是主要元音的差異。A類字他擬為較高的元音(如支開1為[ie]),B類擬為較低的元音(如支開2為[ie]。)
元音區別說提出后,受到不少學者的批評,如邵榮芬就認為,在擬定《切韻》韻值的時候,是假定每韻只有一個主要元音的。如果把重紐的區別歸結為主要元音,就會破壞《切韻》中每個韻只有一個主要元音的假定。
(二)重紐的區別在于介音。持這種觀點的音韻學家主要有王靜如和陸志韋。王靜如在《論開口合》一文中認為,“腭介音之前后實為三等韻中三四等字區別之源泉”,在《論古漢語之腭介音》一文則認為B類帶有“假合口”介音[W],B類的[K]組聲母等是唇化的[KW],而它們后面的介音是[I],A類字后面的介音是[i]。并認為重紐兩類的腭介音有強弱之分,從而導致兩類重紐的聲紐性質的不同。陸志韋在《三四等和所謂喻化》中認為兩類重紐的對立在于介音的不同,并在《古音說略》擬B類的介音是[I],A類的介音是[i]。
此后的大部分學者如邵榮芬、李榮等都接受了介音區別說。這也是目前影響最大的一種觀點。
(三)重紐的區別在于聲母。持這種觀點的有日本學者三根谷徹和瑞典語言學家高本漢。日本學者用聲母來區別A、B類。認為A類的唇、牙、喉音聲母是腭化的(用介音j表示),B類則否。介音和主要元音的差別,包含在聲母之中。高本漢用[j]化(腭化)與非[j]化來區別B類和A類。他認為B類字是[j](如三等的[K]是[KJ],A類不帶[j](四等的[K]是單純的[K])。用j化說來解釋重紐現象是不能成立的。因為很多細節存在一些質疑,如唇音[Pj]、[P‘j]等的腭化是個怎樣的狀態,能否在現代方言中找到這種具有對立性質的區別?牙喉音[Kj]、[K‘j]等的腭化又是怎樣的狀態?因此,可以說,“腭化說”仍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四)重紐沒有語音的區別。持這種觀點的語言學家有章太炎、黃侃、王力等先生。他們認為重出的小韻沒有什么深意,實在是《切韻》切語承自古人、不能劃一而產生的內部矛盾。應當將這些對立的小韻看作同音字。也就是說,它們屬于同一韻類。
三、《廣韻》中的重紐
《廣韻》重紐小韻收字2007個,《廣韻》重紐的存在,與《廣韻》的性質以及聲韻配合的規律有密切關系。
陸法言在《切韻·序》中提到“南北是非,古今通塞,欲更捃選精切,削除舒緩。”指出了各地方言的差別。按照這個原則,南北方言中能分的就是“是”,不能分的就是“非”;古今音中能分的就是“通”,不能分的就是“塞”(不通)。因此,要選擇他們認為準確的音讀,就要除去那些認為不準確的音讀。
曾運乾先生在這個基礎上也提出了正韻、變韻之說,指出:“古今分合,今同古異者。南北乖違,例亦若是。倘有一異,必為立韻。長孫訥言謂其沿古酌今,無以復加,明其能疏別古今通塞也,封演《聞見記》,謂其與顏魏諸公定南北音撰為《切韻》,明其能折衷南北是非也。音既有古今南北之殊,法言斟酌損益于其間,則知其音不能無正變。于是二百六部中,有正韻,有變韻。正韻者,音之合于本音者也;變韻者,音之混于他音者也。”
舉例說明:“東冬鍾江為一類,江韻獨立成韻,是因為《切韻》時代它的讀音與東等不同,與唐陽也不同,所以它不與唐陽合為一類,也就是說,江韻古音與東同,而今音與東有別,這樣,東為正韻,江就是變韻。
曾氏依次分《廣韻》正韻二十攝,變韻十二攝。曾氏又說:“至于變韻與正韻之別,則凡正韻之侈音例用鴻聲十九紐;弇音則用細聲三十二紐。凡變韻之侈音喉牙唇例用鴻聲,舌齒例用細聲,亦共十九紐;弇音喉牙唇例用細聲,舌齒例無字。”這就是廣韻聲韻配合的規律。[2]
周法高經過對《廣韻》的全面考察,把《廣韻》所有的重紐分為了三種。一種是大多數可以認為是后來增加的,這些重紐“沒有什么語音上的分別”。另兩種是語音分別的,其中一種是切語上下字都可以系聯為同類的,還有一種是切下字不能系聯而分立兩類的。例如:
祇,巨支切;奇,渠羈切。
這些重紐字,在后代許多方言中已經變為同音字。如隋顏之推《顏氏家訓·音辭篇》中提到“歧山當音為奇,江南皆呼為神祇之祇”,江南人將奇字(渠羈切)與祗字(巨支切)這兩個重紐字的讀音混為一種。
四、關于重紐研究的一些思考
重紐問題在19世紀末被發現后,并未立即得到學者的重視,直到20世紀四五十年代,重紐的問題才被正式提出。
重紐的研究前后經歷了近百年,縱觀全局,我們可以看出,重紐問題研究的特點是材料豐富,重紐現象不僅廣泛存在于《切韻》《廣韻》之中,還存在于《經典釋文》《集韻》等著作之中。
研究重紐的學者有陳澧、章太炎、黃侃、陸志韋、董同龢、周法高、李榮、邵榮芬、李新魁等,他們為之付出了艱辛的努力,奠定了重紐研究的根基。
總結前人的成果,研究重紐的方法主要有以下幾種:
(一)比較法。可以將《廣韻》與其他韻書(《經典釋文》《集韻》等)進行縱向比較,通過不同時代韻書或韻圖的對比,推導出重紐兩類語音發展的痕跡。
(二)反切結構分析法。所謂反切結構分析法是指分析反切上下字的特點,探究反切上字韻、呼、等的信息和反切下字聲母的信息。周法高《三等韻重唇音反切上字研究》較早利用這種方法分析重紐唇音字的情況。陸志韋《古反切是怎樣構造的》系統地運用了這種方法,后來日本學者全面分析了唇、牙、喉音,建立了類相關學說,此后學界又對反切下字的聲母進行分析,觀察其在重紐中的分布。
(三)統計法是現代音韻學研究中的一個重要方法,使用這個方法可以通過相關數據的統計和分析,解決音韻研究中的某個問題。與傳統的一些研究方法相比,它具有很大的優越性。尤其在重紐研究上,統計法得到較廣泛的運用,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五、結語
重紐問題是音韻學中一個重要的問題,時至今日,重紐問題仍然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如:關于韻類的對立,以及韻值的構擬等問題始終未得出定論。筆者才拙,對重紐問題沒有做過深入的研究,只是就前人的研究做出了簡單的概述,談出了膚淺的意見。在以后的學習中定當深入研習。
注 釋:
[1]李新魁,《漢語音韻學》,北京出版社,1986年7月版,第188頁。
[2]轉引自周玉秀,《論〈廣韻〉中的重紐和韻類劃分問題》,第1頁。
參考文獻:
[1]唐作藩.音韻學教程[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
[2]李新魁.漢語音韻學[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6.
[3]周祖謨.《廣韻》校本[M].北京:中華書局,2004.
[4]丁聲樹,李榮.古今字音對照手冊[M].北京:中華書局,1981.
(王大慶 烏魯木齊 新疆師范大學人文學院 8300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