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字詞義探微

摘 要：“有”為常用漢字，弄清其本義是十分有必要的。本文從“有”字甲骨文，金文字形入手，分析各家之說，最終認同了清徐灝之說， 認為“有”應(yīng)為“以手持肉”之意。許慎所說的“有，不宜有也”應(yīng)為其引申義。

關(guān)鍵字：“有” “月” “肉” 許慎 徐灝

“有”是一個常用漢字，在《說文解字》中單為一部。至于“有”的本義，《說文解字》對其解釋為：有，不宜有也，《春秋傳》曰：日月有食之，從月又聲，凡有之屬皆從有，云九切。

一、各家之說

對于許慎對“有”字的解釋，據(jù)筆者查閱資料，至清人徐灝《說文解字段注箋》始有異議。在此之前，眾人多認同許慎“有，不宜有也”的說法。

宋徐鍇《說文解字系傳》認同許慎之說，并對之加以解釋：有，不宜有也，春秋轉(zhuǎn)曰：日月有食之，從月又聲，凡有之屬皆從有。臣鍇曰：月能掩日，掩而有之，之象也，故從月又聲……又亦象手掩也……

元戴侗也認同許慎之說，認為“有”為：謂月自無而有，故有之義取焉。

清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也認同許說，他解釋說：有，不宜有也，謂本是不當(dāng)有而有之稱，引申遂為凡有之稱。他還認為：“凡春秋書‘有’也，皆有字之本義也。”

另有清嚴(yán)可均的《說文校議》、朱駿聲的《說文通訓(xùn)定聲》和阮元的《經(jīng)籍纂詁》等都認同許說，解釋有為“不宜有也”，并引《春秋》加以解釋。

清徐灝是否定許慎“有，不宜有也”之說的第一人。徐灝在《說文解字段注箋》一文中說道：“《春秋》書曰：‘有食之’，及‘有螽’‘有#160530;’之類，謂不宜有可也。如曰‘有年’，豈亦不宜有乎？此義殆非也。認為：凡言有者，皆自無而有，然后謂之有，月由晦而生明，自無而生有之象。或曰：從肉，古者未知稼穡，食鳥獸之肉，故從又持肉為有也。”自此，始有“從又持肉為有也”之說，今人張舜徽在《說文解字約注》中對徐灝之說予以肯定，并加以認同。

林義光《文源》中說：“有非不宜有也之義，有，持有也，古從又持肉，不從月。”

現(xiàn)在，大家多認為“有”字為從又持肉，表示人擁有肉的意思。如：蘇寶榮《說文助讀》、左民安《細說漢字部首》、陸宗達《說文解字通論》等都持此說。

對于“有”字本義，歸納上述各家之說，可分兩種：第一，許慎說：有，不宜有也，從月又聲；第二，徐灝說：從又持肉為有。可以看出，其爭議之處在于：“有”字到底從“月”還是從“肉”。

“月”字還可以讀為lù（《漢語大字典》）。《玉篇》，如六切，同“肉”。《玉篇·肉部》：“月”同“肉”。《正字通·肉部》“月”，肉字偏旁之文，本作肉，石經(jīng)改作月，中二畫連左右，與日月之月異。在《漢語大字典》中，我們看到，從“月”的很多字在《說文解字》中都屬于“肉”部。如：肊、肶、肐、肌、脪、肋、肘等。而“肉”部的許多字可以寫為“月”字旁：#157250;（胚）、#157330;（胠）、#157331;（胖）、#157282;（#17366;）。這說明古“肉”“月”作偏旁部首時可混用。因此，許慎在分析“有”字字形之時，錯誤地將造字時當(dāng)作義符的“肉”旁理解為了“月”，進而引《春秋》，牽強附會為之釋義，說“有”為“不宜有也”實屬錯誤。“不宜有也”應(yīng)為“有”字的引申義。“有”字本義應(yīng)為從又持肉，表示以手持肉之意。

關(guān)于“有”字本義，還存在其他說法。

如今人熊國英《圖釋古漢字》中說：“有”，象牛（頭）和剛長出的草木，古人以擁有牛羊和草木為富有，當(dāng)表詞義。再如蘇寶榮《說文助讀》中，或曰：“有”從又持肉，取人財物之意，當(dāng)為“賄”之本字。對于這些說法，筆者認為可信度不高。

二、從字形上考證

“有”字表示以手持肉之意。其實從其字形上就可以看出。甲骨文“有”是個“又”字，表示一只手。周朝早期金文“有”的形體，上部是“又”字，下部是“肉”形，整體是右手持肉的樣子，表示“有了”。小篆“有”的形體，與金文基本相同，只是“肉”的形體更加藝術(shù)化。楷書寫法，手形“又”和“肉”形都發(fā)生了變化，基本已看不出右手持肉之形了。

“有”字甲骨文與“又”相同，都是一只手形。古代“又”“有”通用。甲骨文，金文多以又為有，經(jīng)傳中復(fù)以“有”為“又”。就是說：“又”在甲骨文中有時被借用表“有無”之意，后來加“肉”旁，成為“有”，表示以手持肉。

從“”（又）到“”（有），是添加了義符“”，“”在此既表義又表聲。因此，筆者認為“有”字應(yīng)屬亦聲字，并不是許慎所說的“從月又聲”的形聲字，也非徐灝所說的“從又持肉”的會意字。

“有”字在《說文解字》中立為部首，屬下只收兩字，戫、龓。后世一般字典、詞典均不立“有”部。而從“有”之字除上兩字外還有：侑、囿、宥、賄、銪等。

三、有字詞義系統(tǒng)

“有”字本義為以手持肉，從又從肉，亦聲字，表示人擁有肉之意。在古人看來，有了肉就有了一切，后詞義擴大，不管有什么東西都是“有”，與“無”相對。

朱俊聲《說文通訓(xùn)定聲》“由”字義項除“不宜有”這一條外另羅列有15條。阮元《經(jīng)籍纂詁》匯集了唐以前（包括唐）古書中的訓(xùn)詁資料，“有”字下義項歸納后也有20多條之多。《中華大字典》中關(guān)于“有”字，其義項和用法共計27條。《漢語大字典》中其義項和用法共24條。

以《漢語大字典》為據(jù)，對“有”字詞義進行梳理：“有”讀音有三種，讀為“yóu”，下列22個義項。這些都是由本義“以手持肉”引申而來的。如從“以手持肉”的本義可引申為“五谷豐登”也可稱“有”，如《詩經(jīng)·魯頌·有駜》：“歲其有。”就是年景很好，獲得豐收的意思。這與“有年”之義差不多，如《谷梁轉(zhuǎn)·恒公三年》中說：“五谷皆熟，為有年也。”“有”字又可以引申為“占有”之義，如諸葛亮《草廬對》：“孫權(quán)據(jù)有江東。”這個“有”字就是“占有”的意思。讀“yòu”，通“又”，下有兩個義項。讀“wéi”，通“洧”，古水名。

由上可以看出，“有”由“又”字加“肉”形而來，表示以手持肉之義，為亦聲字。許慎《說文解字》對它的解釋是錯誤的，他錯把“有”的引申義當(dāng)作了本義。“有”字本義自后世文獻資料中不多見，常見的是“有”的引申義，但理解弄清“有”的本義是十分必要的。今廣東方言中有“冇”字，讀為“mao”，是“有”字去掉中間兩橫，是“沒有”的意思，這是個后世新創(chuàng)的會意字。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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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漢語大字典（縮印本）[Z].成都：四川辭書出版社，1992.

（丁瑞萍 銀川 寧夏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 750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