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型范疇理論視角下的基本詞匯與一般詞匯劃分

摘 要：基本詞匯與一般詞匯的劃分問題長久以來一直成為學界討論的焦點，其劃分標準也因在實際操作中面臨種種尷尬而遭遇眾多學者的批判和質疑。認知語言學中的原型范疇理論可為此提供認知層面的理解視角，從而進一步證明基本詞匯與一般詞匯劃分存在的理論意義。

關鍵詞：原型范疇理論 基本詞匯 一般詞匯

一、引言

上世紀50年代，我國學者運用斯大林在《馬克思主義和語言學問題》一書中的基本觀點將漢語詞匯劃分為基本詞匯和一般詞匯。然而，作為語言學中至關重要的名詞術語，其劃分標準在實際操作中卻總是碰到種種問題，盡管有關專家學者不斷對其進行解釋和修正，但依然無法從根本上解決這一難題。

二、基本詞匯與一般詞匯的劃分

1947年，孫付園在《基本詞匯研究述要》中首次使用了“基本詞匯”這一術語。文章不但對其進行了界定和舉例，并且初步探討了其“全民性”特點。1950年，斯大林在《論語言學中的馬克思主義》一文中講到：“語言的詞匯中的主要東西就是基本詞匯，其中就包括成為它的核心的全部根詞。基本詞匯比語言的詞匯少得多，可是它的生命卻長久得多，它在千百年的長時期中生存著，并且為構成新詞提供基礎。”半個世紀以來，“基本詞匯”的概念成為影響中國語言學研究的一個重要術語，被學者們不斷闡釋、補充而發展到今天，成為現代漢語中一個不可或缺的重要內容。然而，在現代漢語研究及教學實踐中，人們卻常常為“基本詞匯”和“一般詞匯”的定義所困擾，并在“基本詞匯”的三個特點及其錯綜關系上糾纏不清，主要問題集中在以下三個層面：

（一）定義不科學

縱觀學界對“基本詞匯”所下定義，大致可以分為“主要”說、“核心”說、“基礎”說、“三特征”說。“主要”說一般強調基本詞匯是語言詞匯中的“主要”部分。然而，這顯然是一個很難量化和界定的概念，操作性不強。“核心”說則強調基本詞匯是語言詞匯中的“核心”，這與前一種定義相似度極大。“基礎”說用“基本、根本”等字眼代替了“主要”、“核心”。“三特征”說則直接利用基本詞匯的三個特征來給它下定義。然而，在這眾多的定義中，我們還是無法梳理出一個清晰、嚴謹、科學的基本詞匯和一般詞匯的概念。因此，周行先生曾經指出，基本詞匯是一個內涵不清、外延不明，缺乏現實基礎的概念，宜于采用“基本語素”的概念取而代之。

（二）劃分依據有悖邏輯

“劃分”作為一種明確概念外延的邏輯方法，必須遵循統一標準的二分原則。語言學教科書中經常依據不同的“性質”“地位”和“作用”對基本詞匯和一般詞匯進行劃分。而實踐中，我們卻是根據三個特征來操作的，同時根據三個屬性來把詞匯系統分成兩部分，與邏輯學規則背道而馳。

（三）特點闡述不嚴謹

“全民性”“穩定性”“能產性”是我國語言學者們普遍認可又積極闡述的基本詞匯的三大特點，對我國的語言教學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然而人們不禁要問：一個詞在使用上達到什么程度算全民常用？存在多長時間算穩固？構成多少個詞算能產？何況具有構詞能力的應該是語素，能產性強應該是基本語素所具有的特征，而非基本詞匯的特點。因此，利用這三個特征來確定基本或一般詞匯時遇到重重困難就不足為奇了。

鑒于以上所述，基本詞匯特點的歸納只是一個定性的過程，并沒有對其作定量的規定，這就使得實踐中難以操作，不同的人對同一個詞會做出大相徑庭的判斷。因而很多學者認為，基本詞匯和一般詞匯是極不專業的語言學術語，其特點闡述缺乏理論依據，甚至有人認為其對語言研究和教學均無意義，沒有必要將其納入高等學校教材中去。

由于斯大林理論本身的簡明扼要，使得我們在研究的具體實踐中不可避免地產生了一系列爭論。但在爭論的過程中，有些問題達成了以下共識：（一）并不是所有的基本詞匯都同時具備“全民性”“穩定性”“能產性”這三個特征，有的只具有其中的一兩個。趙振鐸認為：能不能歸入基本詞匯，要看它是否具備基本詞匯的條件，絕不能以為某些詞只符合兩個標準而不符合另一個標準，就把它排斥到基本詞匯之外去。基本詞匯的標準不應當理解成一個簽條，而應當理解成表示它們歷史發展特殊趨勢的詞的一定范疇的特性。（二）綜合國內外學者的觀點，從基本詞匯特點的角度出發，虛詞屬于基本詞匯的一部分。（三）我們更傾向于認為“全民性”是基本詞匯最本質的特點。基本詞匯是該民族的人在日常生活中所不可缺少，經常要使用的那部分詞語。全民常用性是一切基本詞匯的共同特點。對于漢語基本詞匯的研究，不但可以幫助說明漢語的熱點和發展規律，更有助于學習和掌握漢語詞匯。

三、原型范疇理論

“范疇化”是人們對世界萬事萬物進行分類的一種高級認知活動。在此基礎上人類才具有了形成概念的能力，才有了語言符號的意義。對范疇的研究由來已久，現代范疇理論是建立在認知基礎上、以人類認知參照點（原型）為基礎的“原型范疇理論”。該理論認為范疇是由集合了范疇成員最多特征的原型、與原型有著不同程度的相似性的其它成員、以及模糊不清的邊界組成，即范疇組成三要素為原型、其它成員及邊界。“原型”處于范疇的中心，具備范疇的理想值，具有最大的區分性和最多的信息量，也是人們最為熟悉，最常見的事物，原型是確定其他范疇成員的參照點，是范疇建立、識別的最重要依據，可以說沒有原型就沒有范疇。“原型”之所以具有如此舉足輕重的地位是以心理學和認知科學為依據的。

心理學實驗證明，人類對事物分類并形成不同范疇的心理過程具有等級特點。現實世界里，事物被劃分為不同范疇，而同一事物又同時隸屬于多個范疇，構成范疇的不同等級。認知范疇可以分為基本層次范疇、上位范疇和下屬范疇。具有典型特點的基本層次范疇是人們用來對客觀世界的事物和有機體進行分類的工具。上位范疇是更一般、更抽象的范疇。下屬范疇是更具體、更特別的范疇。在這些抽象度不同、細節性有異的范疇層次中，具有最明顯的物理區別特征、在人們的心里占有特別顯著的地位、首先被人類命名和掌握記憶、名稱最為簡潔、運用頻率最高的事物屬于基本層次范疇。特點如下：

（一）擁有程度合適的具象性、經驗感覺上的完整易辨性、以及感知上相似的整體外形，能形成反映整個類別的單個心靈意象。人們能極為方便地將它所指稱的事物與具體形象聯系起來并以最快的速度辨認其類屬。例如所有的“車”形狀大體相似，人們很容易形成單個意象。

（二）地位等級上的優先性。基本層次范疇成員所擁有的屬性，與上位范疇或下位范疇相比，在數量上占優勢。

（三）屬于同一類別的成員可以引起人們在行為上大致相同的反應。如與“椅子”相關的運動反應是坐，而人們對它的上位范疇詞“家具”卻不產生共同的運動反應。

（四）基本層次范疇在言語交際方面常使用簡短、獨立于特定語境、且比較中性的詞表達。這些詞在語言史上產生的時代一般較早，也是兒童在語言習得時掌握最早的。

（五）知識組織方面，人類的大部分知識都在這個層次組織起來。基本層次范疇是人們認識、理解事物最直接、最基本的出發點，是進行范疇化的最有力工具。

四、原型范疇理論視角下的詞匯劃分

認知科學研究表明，人類大部分知識是在基本層次范疇上進行的，總是在一個范疇內先認識最具典型性的那個，然后才會對其上位范疇和下位范疇有所認識。基本范疇是人們與世界相互作用最直接，最基本的層面，其對應的基本范疇詞匯就反應了這一特性。基本范疇詞匯一般具有以下特點：（一）詞形簡單，音節少，處于語言詞匯系統的基礎部分，最先被幼兒掌握。（二）使用頻率最高。（三）構詞能力最強。（四）在語言交際中處于首選地位。基本范疇詞匯的確定可以通過各種實驗、測試、統計而得出的結果。例如，對詞匯進行使用頻率統計，研究各種語境中不同詞匯的運用規律，觀察兒童學習語言的過程，對語言學家、權威學者及普通語言使用者做問卷調查等等。應當說，基本范疇詞匯的認定不可能是絕對的，不同民族、不同文化背景、不同社會群體和職業的人，對基本范疇詞匯的確認可能會表現出差異。這主要是因為，人類的基本認知能力和規律大致相同，不同民族和語言的人思維中的范疇結構在多數領域中也基本一致，但是，人的認知行為擺脫不了社會生活環境、傳統文化以及語言結構內部因素的影響，所以不同民族和不同語言的人對同一個客觀世界的切分以及對個體的歸類會表現出差異，范疇結構也就表現出了明顯的差異，并在跨文化交際中有所體現。有學者認為一般詞匯是在基本詞匯的基礎上組成的，利用基本詞匯的認知域之間的投射或突出事物的某些具體屬性、隱喻或轉喻發展而來的。

基本詞匯和一般詞匯的劃分在某種程度上無疑體現了人們認知事物的過程，并非如許多學者批判的那樣毫無意義，至少它為我們認識漢語詞匯提供了一個基本框架。盡管在初步構建的這個詞匯系統內的劃分標準不一定能很好的區別具體的每個詞，但這個概念的提出還是具有一定的價值的。

五、余論

有學者將基本詞匯與基本范疇詞匯等同合一，筆者在這里未找到合理的論證，因此對此觀點持保留態度，但從基本范疇詞匯所具有的特點來看，這兩者之間無疑存在著某種聯系，還需要我們做進一步的探討和研究。對待任何問題，若想獲得真理性的認識，必將從多角度進行思考，才能客觀科學地反映事物的全貌。語言學作為一門邏輯性極強的學科，要求其術語必須具有明確而清晰的內涵與外延。斯大林的語言學說對漢語基本詞匯的研究確實具有指明方向的作用，但很多問題還需要進一步探討和求證。是否能從認知角度對基本詞匯和一般詞匯的劃分做出更有價值的探索，并據此構建更完善的詞匯系統，還有待進一步思考。

參考文獻：

[1]曹煒.現代漢語詞匯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

[2]郭聿楷.范疇結構和基本范疇詞匯[J].中國俄語教學，2005，（1）.

[3]孔凡濤.關于基本詞匯的反思[J].徐州教育學院學報，2005，（3）

[4]張能甫.漢語基本詞匯研究的回顧與展望[J].川東學刊（社會科學版），1998，（1）.

[5]趙艷芳.認知語言學概論[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1.

[6]鄭銀芳.談認知語言學中的原型范疇理論[J].中國成人教育，2007，（10）

[7]周行.關于“基本詞匯”的再探討[J].漢字文化，2002，（1）.

（湯允鳳 魏杰 烏魯木齊 新疆師范大學人文學院 8300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