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省儀隴縣新城方言的湘語特征

摘 要：四川省儀隴縣新城鄉(xiāng)的方言來源于幾百年前的湖廣永州府，存活發(fā)展于四川，兼有湘語和四川官話兩種方言特征。本文把新城方言語音、詞匯與湖南永州方言和成都方言進(jìn)行了比較，找出了它們的異同，通過分析這些異同，發(fā)現(xiàn)了新城方言的湘語特征。

關(guān)鍵詞：新城話 湖南永州話 成都話 語音 詞匯 湘語特征

一、引言

儀隴縣地處四川省的東北角，南臨營(yíng)山縣，新城鄉(xiāng)地處兩縣接壤不遠(yuǎn)處，遠(yuǎn)離縣城，且為一小型盆地，地形非常復(fù)雜，高山連綿，交通不便。元末明初和明末清初，出現(xiàn)過兩次大的“湖廣填四川”移民運(yùn)動(dòng)。自康熙三十六年起，湖廣永州府零陵縣的大量人口遷入四川省儀隴縣新城鄉(xiāng)，有當(dāng)?shù)厝说摹洱徥霞易V》（儀隴縣新城鄉(xiāng)隴城村龔勃然存）為證，“祖籍系江西鵝頸大丘，后遷居湖廣永州府零陵縣城南萬壽坊。迨康熙三十六年（1697）蜀經(jīng)兵燹，遺民無多，相繼入川。”“繼移蓬州蓬溪壩麻柳林，后方買隴城溝開墾”，蓬州之“隴城”即今日儀隴新城鄉(xiāng)之“隴城村”。

儀隴新城鄉(xiāng)大部分居民的祖先來自湖南永州，由于交通長(zhǎng)期閉塞，當(dāng)?shù)胤窖灾兄两袢员Ａ粲写罅亢嫌乐菰捥卣鳌Ｈ纾赫Z音方面保留了一組舌葉音聲母[t#643;、t#643;‘、#643;、#658;]以及濁音聲母[b、d、dz、Z、#611;]，詞匯方面保留了“星子、巖鷹、洲苔”等詞語。近幾十年來，隨著社會(huì)的發(fā)展，儀隴新城鄉(xiāng)人與外界的聯(lián)系也日益增多。受周圍四川官話的影響，新城方言音系中融入了大量的官話成分。本文通過比較四川新城、湖南永州、四川成都等三處方言的語音和詞匯系統(tǒng)，尋找新城方言和成都方言的不同點(diǎn)，以及和永州方言的相同點(diǎn)，探討四川新城方言中現(xiàn)存的湘語特征。

所用材料：湖南永州方言的音系和詞匯，依據(jù)張曉勤《永州方言研究》（2002）中的“永州方言的語音系統(tǒng)”“永州方言分類詞表”兩章；成都方言的音系依據(jù)北大語言學(xué)教研室編的《漢語方音字匯》（2003），詞匯依據(jù)北大教研室編的《漢語方言詞匯》（1995）；四川新城方言依據(jù)筆者的實(shí)地調(diào)查（發(fā)音合作人：龔自鳳，男，記音時(shí)71歲，四川省儀隴縣新城鄉(xiāng)隴城村人，退休教師。）

二、從語音對(duì)比中看新城方言的湘語特征

（一）聲母

1.新城方言保留了一組舌葉音聲母[t#643;、t#643;‘、#643;、#658;]，且普遍存在于細(xì)音韻母[i][y]之前（掇[t#643;ye22]、賺[t#643;y#603;n24]二字除外），這是它的外部語言環(huán)境（以成都方言為代表的四川方言）中完全沒有的，在它所保留的湖南永州方言語音特色中很具有代表性。如：

t#643;i55 之芝機(jī)譏饑只炙嘰

t#643;i22 髻緝集輯蟄置執(zhí)汁急級(jí)給及吸疾蛭侄質(zhì)吉即鯽

直值織職殖植極戟屐積跡脊籍藉擲績(jī)寂擊激

t#643;i52 擠幾

t#643;i24 濟(jì)劑計(jì)繼記忌季

t#643;'i55 溪嗤欺期

t#643;'i22 齊薺池馳瓷糍雉祠奇騎岐遲祁持其棋旗祈七漆

秩訖乞飭赤斥尺戚吃淇

t#643;'i52 啟齒恥起杞豈

t#643;'i24 砌契侈企器棄氣汽

#643;i55 奚兮犧希稀泣

#643;i22 攜匙是氏時(shí)鰣熙習(xí)襲濕十什什物拾悉膝實(shí)失日息

熄媳食蝕識(shí)惜昔席夕恤適釋石錫析

#643;i52 洗璽徙矢使史駛嬉喜

#643;i24 細(xì)世勢(shì)誓逝系關(guān)系，連系倚戲示視嗜士仕柿俟試

市恃侍式飾

t#643;y24 駐注注釋

t#643;'y22 術(shù)白術(shù)，蒼術(shù)出屈倔觸

#643;y22 囑速肅宿畜縮蓄粟

#643;y24 豎遂隧穗術(shù)述秫

#658;y22 如儒肉除儲(chǔ)廚

#658;y24 柱住乳樹裕

其中，新城方言中的[t#643;、t#643;‘、#643;]來源于古蟹攝開口四等齊韻和止攝開口三等的精、知、章、見、曉五組字母，以及深攝開口三等緝韻、臻攝開口三等質(zhì)韻和合口三等術(shù)韻、曾攝開口三等職韻、梗攝開口三等昔韻和四等錫韻、通攝合口三等屋韻和燭韻的部分入聲字。[#658;]不僅僅局限于細(xì)音韻母[i][y]之前，具體情況見下文。

2.新城方言中保留濁音聲母[b、d、dz、Z、#611;]，這也是成都方言中沒有的，具有代表性。如：

dz#639;24 事

bi22 鼻

bu24 部簿

du22 徒屠途涂圖禿

dzu22 鋤族

#611;u22 伏

#611;u24 戶

#658;y22 如儒肉除儲(chǔ)廚

#658;y24 柱住乳樹裕

dza22 茶查

#658;ia22 匣

#611;ua22 華鏵劃劃船樺滑猾筏罰

#611;ua24 畫話劃

be22 白帛

#658;ie22 茄舌熱蛇

#658;ie52 惹

#658;ie24 社射麝謝舍

#611;ue22 或惑

bo22 婆薄薄荷

dzo24 坐座

#658;io22 若弱學(xué)

bai22 牌

dai22 臺(tái)苔抬

dzai22 豺柴

#611;ai22 孩鞋還還有

#611;ai#42756; 亥害蟹

#611;uai22 懷槐淮

#611;uai24 壞

dau22 桃逃淘陶萄濤

#611;au22 豪壕毫

#658;iau22 朝朝陽潮韶饒橈喬僑橋蕎

#658;iau24 轎

bei22 培陪賠婢

bei24 背背誦焙倍

dzuei24 罪

#611;uei22 回茴肥

#611;uei24 匯會(huì)開會(huì)，會(huì)不會(huì)繪惠慧

d#601;u22 頭投

dz#601;u22 愁

#611;#601;u22 喉猴

#611;#601;u24 侯瘊后厚候

#658;i#601;u22 綢稠籌仇酬柔揉

#658;i#601;u24 受

ban22 盤

ban24 伴辦

dan22 潭譚談痰檀壇彈彈琴

dan24 淡彈子彈蛋

dzan22 蠶讒饞殘

#611;an22 含函咸銜寒韓

di#603;n22 甜

#658;i#603;n22 慚蟾鉗錢纏蟬禪然燃乾虔前賢

#658;i#603;n52 染

#658;i#603;n24 善膳蟮

duan22 團(tuán)

#611;uan22 凡帆還還原環(huán)藩煩樊繁

#611;uan24 范犯泛煥換幻患宦飯

#658;y#603;n22 全泉傳傳達(dá)船拳權(quán)顴玄懸眩

#658;y#603;n52 軟阮

b#601;n22 盆彭膨

b#601;n24 笨

d#601;n22 騰謄藤

d#601;n24 鄧

dz#601;n22 層橙

#611;#601;n22 痕衡恒莖

#611;#601;n52 很

bin22 貧頻憑平坪評(píng)瓶屏萍

bin24 病

#658;in22 尋壬任姓秦陳塵娠辰晨臣人仁勤芹承仍行行為呈

程成城誠(chéng)

#658;in52 忍刃扔

#658;in24 任責(zé)任紉縫紉近認(rèn)剩

#611;u#601;n22 魂焚渾渾濁墳橫

#611;u#601;n24 噴混

#658;y#601;n22 荀旬循巡榫殉純莼醇群裙繩

#658;y#601;n24 順潤(rùn)閏菌孕

ba#331;22 滂旁螃龐

dza#331;22 藏隱藏

#611;a#331;22 行行列，銀行航杭

#611;a#331;24 項(xiàng)巷

#658;ia#331;22 墻詳長(zhǎng)長(zhǎng)短腸場(chǎng)常嘗裳瓤強(qiáng)

#658;ia#331;52 壤攘嚷

Zia#331;24 匠像丈仗杖上尚讓

dzua#331;22 床

dzua#331;24 撞

#611;ua#331;22 黃簧皇蝗妨房防

bo#331;22 篷朋棚蓬

do#331;24 動(dòng)洞

dzo#331;22 蟲崇從重重復(fù)

dzo#331;#42757; 重輕重

#611;o#331;22 虹弘宏紅洪鴻馮逢縫

#658;io#331;22 窮茸

其中，新城方言中的[b][d][dz]分別來源于古並母、定母、從母和崇母，與湖南永州方言相同。[#658;]來源于古從母、邪母、澄母、船母、禪母、日母和群母的部分字，與湖南永州方言中的[z][dZ][Z][dü][ü]五個(gè)濁音聲母相對(duì)應(yīng)?？梢姡鼈儾皇蔷窒抻诩?xì)音韻母[i][y]之前，而是分布較為廣泛。

3.新城方言中大量的古三等知、章組字今讀聲母同古精、見組字合流，與湖南永州方言相同。如：

（遇合三魚韻）豬處相處書居去去皮絮

新城方言t#597;y55t#597;‘y52#597;y55t#597;y55t#597;‘y24#597;y24

永州方言t#643;y22t#643;‘y53#643;y44t#643;y44t#643;‘y44#597;y24

成都方言tsu44ts‘u53su44t#597;y44t#597;‘y13#597;y13

（效開三宵韻）昭燒嬌小

新城方言t#597;iau55#597;iau55t#597;iau55#597;iau52

永州方言t#597;iau44#597;iau44t#597;iau44#597;iau53

成都方言tsau44sau44t#597;iau44#597;iau53

其中，新城方言中的三等知、章組字今讀聲母為舌面前音[t#597;][t#597;‘][#597;]，與精、見組字合流；湖南永州方言中的知、章組字聲母凡遇細(xì)音，韻母是[i][y]時(shí)讀舌葉音，其余則幾乎都讀舌面前音。在成都話中，知、章組字聲母全讀為舌尖前音，精、見組字全讀為舌面前音。

（二）韻母

1.新城方言中從效攝開始，由于知、章、精組古三等字聲母舌面前音與舌尖前音相混，造成韻母有無[-i/-y]介音的相混，湖南永州方言也存在這種情況，如：

新城方言（效開三宵韻）燒趙（咸開三鹽韻）閃沾

#597;iau55tsau24#597;i#603;n52tsan55

（深開三侵韻）深斟（山開三仙韻）蟬展

#597;in55ts#601;n55#658;i#603;n22tsan52

（曾開三蒸韻）蒸懲

t#597;in55ts‘#601;n52

永州方言（臻合三諄韻）準(zhǔn)旬

t#597;#7929;n53s#7869;n22

2.新城方言中古非組字因能演變?yōu)樯喔烈艉土懵暷?，因此古非組合口字韻母存有大量帶介音[-u-]的情況，與湖南永州方言相同。如：

肥凡房飯非

新城方言#611;uei22#611;ua#331;22#611;ua#331;22#611;ua#331;24fei55

永州方言#611;uei44#611;uatilde;#331;44#611;u#331;44#611;uatilde;#331;24xuei44

成都方言fei44fa#331;21fa#331;21fa#331;13fei44

其中，新永話中古非組字演變?yōu)樯喔烈?、唇齒擦音和零聲母，因此古非組合口字韻母有帶和不帶介音[-u-]兩種情況；湖永話聲母中無唇齒擦音[f]，古非組字今演變?yōu)樯喔烈鬧x Auml;]和零聲母[·]（奉母字還有白讀聲母[b]），從而古非組合口字韻母全帶介音[-u-]；成都話和新永話聲母中有唇齒擦音[f]，但成都話古非組字今只演變?yōu)榇烬X擦音和零聲母，因此古非組合口字只有微母字（即今聲母是零聲母時(shí)）韻母才帶介音[-u-]。

三、從詞匯對(duì)比中看新城“永州話”的湘語特征

（一）新城方言詞匯中最具湘語特色的是只與湖南永州方言相同而與普通話、成都方言完全不同的詞語。如：

星子（星星）、端午節(jié)（端午）、磁鐵（磁石）、巖鷹（老鷹）、雞仔仔（小雞）、洋龍龍（蜻蜓）、叫嘰嘰（蟋蟀）、波絲（蜘蛛）、翅桿（翅膀）、蒿子（草艾）、洲苔（青苔）、包谷（玉米）、夾衣（夾襖）、屋里（家）、井眼（井）、茅廁（廁所）、鏟子（鍋鏟）、掃桿（掃帚）、鉆子（鉆）、背心（背）、外公（外祖父）、哥哥（大伯子）、兄弟（小叔子）、姐姐（大姑子）、妹妹（小姑子）、鄉(xiāng)里（鄉(xiāng)下）、喝（吸）、砍（劈）、喊（叫）、忘了（忘記）、濃（釅）、不利（鈍）、次（趟）、還是（仍然）、算不倒（恐怕）、飯蚊子（蒼蠅）、柑子（橘子）、霉豆腐（豆腐乳）、磙子（輪子）、腳板（腳掌）、嬸娘（嬸母）、挨（靠）、虧本（賠[賠本]）、精明（聰明）、調(diào)皮（頑皮）、天色（天氣），水筆（鋼筆），□（折[折疊]），一□葡萄（一串葡萄）

（二）新城方言詞匯中還有一部分詞語，與普通話不同，但與湖南永州方言和成都方言相同。由于幾百年前從湖南遷入四川的人不在少數(shù)，對(duì)四川話造成了較大的影響，這些詞語也有可能帶有一定的湘語特色。如：

將才（剛才）、上前年（大前年）、蓮花（荷花）、相料（作料）、拐棍（拐杖）、巷子（胡同）、磨盤（硯臺(tái)）、姑爺（姑父）、里頭（里邊）、外頭（外邊）、吹風(fēng)（刮風(fēng)）、落雨（下雨）、落雪（下雪）、扯（拔）、吃煙（吸煙）、殺（宰）、曉得（懂）、矮（低）、黑（暗）、潤(rùn)（潮）、爛（破）、夾嘴（澀）、口干（渴）、痛（疼）、空（閑）、背時(shí)（倒霉）、哪個(gè)（誰）、一條牛（一頭牛）、一個(gè)雞（一只雞）、一床罩子（一頂蚊帳）、專門（特地）、莫（別）、蚌殼兒（蚌）、打抖抖（發(fā)抖）、幸得好（幸虧）、天河（銀河）、上前天（大前天）、老哇（烏鴉）、鱗甲（鱗） 、谷子（稻谷）、衣裳（衣服）、鞋子（鞋）、縫縫（縫兒）、席子（席）、瓢水（舀子）、洗臉盆（臉盆）、洗臉帕（毛巾[洗臉用的]）、尺子（尺）、勾勾（鉤子）、鋤頭（鋤）、腦殼（頭）、嘴巴（嘴）、嘴皮（嘴唇）、后娘（后母）、伯娘（伯母）、前頭（前面）、后頭（后面）、底下（下面）、打霜（下霜）、撿（拾）、耍（玩）、打擺子（發(fā)瘧疾）、曉得（知道）、認(rèn)得（認(rèn)識(shí)）、難看（丑）、你（您）、你的（您的）、一床鋪蓋（一條被子）、塊（元）

四、小結(jié)

本文把四川儀隴縣新城方言的語音、詞匯系統(tǒng)與湖南永州方言、四川成都方言以及普通話作比較，得出其與湖南永州方言相同的特點(diǎn)，并作為湘語特征一一列出。其中，聲母、詞匯的湘語特征較為突出，韻母的湘語特征不是很明顯，聲調(diào)的湘語特征已經(jīng)基本消失，至于語法的湘語特征還未涉及，需要再展開調(diào)查。另外，在比較中還發(fā)現(xiàn)新城方言中有一部分語音、詞匯特征在其它三種話中都找不到的現(xiàn)象，如古流攝開口一等侯韻見、影組字韻母讀為[i#601;u]，少數(shù)古透、定母字聲母讀為[l]，煙罩子（霧）、□#602;52牛（小牛）、□#602;52羊兒（小羊）、食店兒（飯店）、□lau52扛、□t#597;i#601;u52擰等等，還需要與臨近方言進(jìn)一步比較，探究其方言特征。

基金項(xiàng)目：中南林業(yè)科技大學(xué)引進(jìn)高層次科研人才科研啟動(dòng)基金項(xiàng)目101—0651號(hào)：四川儀隴（新城）方言的湘語特征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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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萍 長(zhǎng)沙 中南林業(yè)科技大學(xué)留學(xué)生院 410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