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進行時

摘 要：語言的價值在于它是否有強有力的表達系統(tǒng)，語言的魅力在于它是否有豐富活躍的詞匯系統(tǒng)。以前，“山寨”一詞的意義對人們來說是明確的，但如今的“山寨”起變化了，意義變微妙了。新語“山寨”的出現(xiàn)再次把語言的經(jīng)濟原則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關鍵詞：山寨 新語 隱喻

近年來，“山寨”成了互聯(lián)網(wǎng)等各種傳媒上一個“出鏡率”很高的詞。《現(xiàn)代漢語詞典》對“山寨”的解釋是：①在山林中設有防守的柵欄的地方。②有寨子的山區(qū)村莊。《漢語大辭典》（第三卷第792頁）收錄的“山寨”義項是：①亦作‘山砦’。②筑有柵欄等防守工事的山莊。③泛指山村。④舊時綠林好漢占據(jù)的山中營寨。但在新的語言浪潮中，彼“山寨”已非此“山寨”，試看：

（1）北京山寨機產(chǎn)業(yè)揭秘 顧客青睞致銷售屢禁不止（《經(jīng)理日報》2008年7月6日）

（2）住著山寨房，開著山寨車，戴著山寨表，打著山寨手機，泡著山寨茶，莫非真的到了我“山寨”故我在的時代？（北青網(wǎng)，2008年11月6日）

（3）有才的網(wǎng)友能把《說句心里話》翻成“say a word in heart”，你又見過哪些令你捧腹的山寨翻譯呢？都來說說吧。（北青網(wǎng)青年論壇，2008年10月31日）

（4）《李小龍傳奇》打斗太草率布景太“山寨”（新浪娛樂，2008年10月10日）

（5）導演程力棟辟謠浙版《西游記》不談戀愛不山寨（云南網(wǎng)娛樂頻道，2008年11月5日）

從上述例子可以看出，“山寨”的意義和用法都有了很大的變化，概括起來，主要有以下兩點：

一、“山寨”用作名詞

表示模仿品牌產(chǎn)品或流行事物而形成的仿冒商品或仿制品，有時也表示具有被模仿對象的特征。通常在詞語組合中作定語。

（一）“山寨”：仿冒事物的最新稱謂。

“山寨機”是最先露面的山寨類詞語，指的是無牌照廠家（常是三五人的小作坊）逃避政府部門管制，利用低端元件，仿照品牌手機的外觀、功能等生產(chǎn)的“黑機”。它們的特點是質量不過關，無任何售后服務，但有一個天生的優(yōu)勢，即價格極其低廉。隨著2008年6月《經(jīng)濟半小時》對深圳“山寨機”生產(chǎn)的曝光，各路媒體聚焦于此，各種“山寨特產(chǎn)”也滾滾而來，“山寨MP3”“山寨U盤”“山寨車”“山寨網(wǎng)”“山寨明星”“山寨大片”等，無所不有。

（6）“山寨制造” 不只造手機（《四川日報》2008年8月14日）

（7）咳嗽藥遇山寨版 想買“念慈蓭”買來“念蓭堂”（《半島都市報》2008年10月27日）

（8）“山寨青啤”現(xiàn)身青島，16家生產(chǎn)公司被告上法庭（北青網(wǎng)青年論壇 2008年10月31日）

在各種傳媒上，“山寨”風可謂來勢洶洶，“山寨”的含義顯然已不再是其傳統(tǒng)意義，而含有了“隱沒在民間（‘山寨’），逃避政府管制”的喻意。互聯(lián)網(wǎng)上，人們稱沒有自己品牌或品牌沒有知名度，但有自己的技術的廠商為“山寨廠”，把其中做得較好的叫做“山寨王”，消費這一類產(chǎn)品的是“寨友”，這些說法也都是“山寨”一詞的隱喻用法。

（二）“山寨”：指對非物質產(chǎn)品（如歌曲、廣告、影視劇等）低水平模仿和只為吸引眼球的惡搞。其特點是有一定程度的原創(chuàng)性，能吸引某些群體，是具有娛樂精神的“改造”。如：

（9）新《西游》揭開神秘面紗 臺詞現(xiàn)代化拍攝山寨化（騰訊娛樂，2008年11月4日）

（10）從工業(yè)化轉變到文化領域的變化，山寨工業(yè)中都有山寨娛樂的影子。（《誰是山寨娛樂剽把子？》騰訊娛樂，2008年11月5日）

（11）這種模仿秀感覺太熟悉了，絕對是正宗的山寨套路。（《我們的名字叫山寨》河青網(wǎng)，2008年7月22日）

網(wǎng)絡上有很多這樣的“寨坑”，像堪稱“山寨女王”的《丑女無敵》，像之前的芙蓉姐姐之流。

（三）“山寨”：含有平民化、民間的、草根的思想和做法，是向主流和權威發(fā)起挑戰(zhàn)的本土文化的象征。

（12）誠懇地講，無論山寨版《紅樓夢》還是山寨版《百家講壇》，雖然其挑戰(zhàn)權威的勇氣可嘉，但是其制作水準、節(jié)目內容都離真正的藝術和學術有很大距離。（《齊魯晚報》2008年10月23日）

（13）中國足球草莽年代，在羊腸小道折騰出名堂，然后奔向高速公路上競速，山寨教練終于等來更高平臺一試身手的機遇，今后就看自己有多大能耐了。（中國網(wǎng)，2008年10月27日）

（14）阿聯(lián)需要的是時間 他是山寨版諾維茨基。（浙江在線·體育頻道，2008年10月5日）

這里的“山寨”代言的是民間的思想或未達到高水平、高層次的人或物，和前面提到的兩種意義相比，這里表現(xiàn)出來的語義色彩中貶義成分少了許多，甚至還多了一絲嘉賞的意味。

（四）“山寨”：人們在看到模仿成分很濃的事物后，極度震驚繼而陷于無語的狀態(tài)。能受程度副詞“很”“最”“更”等的修飾，是屬于名詞衍生出形容詞性的一種過渡用法。

（15）在經(jīng)歷了好萊塢電腦特效大片“洗禮”之后，觀眾們的眼光已經(jīng)變得非常犀利了，所以看《超強臺風》會感覺到“很山寨”。（鳳凰娛樂，2008年10月27日）

（16）沒有最山寨的，只有更山寨的！（西秦會館鹽都雜談，2008年10月16日）

（17）從散熱器的包裝來看，翻包盒裝的包裝似乎簡單了許多，而且盒子也比較小，盒子的用料也比較粗糙。一看就有非常山寨的感覺。（新浪科技，2008年8月27日）

在“句管控”的規(guī)約下，“山寨”的名詞性也漸漸虛化了，同時激活了其形容詞的特性——“震驚”“矯情”“糟糕”“無語”“虛假”等等，也暗示所關涉的對象不能讓人信服。同時，“山寨”類詞語還常和不久前風靡一時的“雷”派、“囧”派詞語一起出現(xiàn)，有“很雷很山寨”“很囧很山寨”的說法。

二、“山寨”用作動詞

新詞新語用法的靈活性是顯而易見的，“山寨”是以名詞的姿態(tài)出現(xiàn)的，但它也漸漸迎合了人們求新求變的心理，在語言經(jīng)濟原則的作用下，逐漸開始用作動詞，以表達更為復雜的語義內容。

（一）“山寨”：對其它事物的外觀、功能或原版著作中的內容和細節(jié)的模仿，為的是獲得與被模仿者同等的待遇。后面可帶“著”“了”“過”等時態(tài)助詞。如：

（18）人生而誠實，卻無不在謊言中；生活而誠信，卻無不被“山寨”著。我們“山寨”別人，別人也“山寨”我們……美版《無間道》就“山寨”了香港電影。（《新報》2008年10月30日）

（19）我希望山寨老大能把臺灣尼塔電動輪椅山寨了，為廣大的殘疾朋友能自由出行做一份貢獻。（百度貼吧——山寨吧，2008年9月24日）

（20）人怕出名豬怕壯 被山寨過的MP3機型匯總（新浪網(wǎng)科技時代，2008年10月24日）

（二）“山寨”：為了某種目的采取的不公開的行動和做法。后面可帶“起來”等趨向動詞。如：

（21）NBA位置感越來越模糊了，但是，身為NBA第一海拔的小巨人姚明，是公認的傳統(tǒng)型中鋒之一……但是，姚明也山寨起來了，在今年的季前賽中，姚明有時也會站在籃下要位、要球，但多數(shù)情況下卻跑到罰球線，或者是三分線附近為隊友擋人。（《NBA角色山寨版》TOP網(wǎng)，2008年10月27日）

（22）雖然主帥都討厭艾弗森越權，但由于他的得分能力實在太強了，便都睜只眼閉只眼得過且過，任由“答案”山寨到底。（《NBA角色山寨版》TOP網(wǎng)，2008年10月27日）

以上例子中，“山寨”成了動詞，可作及物動詞亦可作不及物動詞。但目前這種用法還不是很常見，至于以后會不會擴大，我們將繼續(xù)關注。

從名詞性到動詞性的延伸，標志著“山寨”新義被人們接受和認可的同時，它的使用范圍也在逐漸擴展。由于出生“高端”，又善借東風之勢，“山寨們”很快就沖出了商業(yè)領域，喊出了“走自己的山路”“為我們的山寨而驕傲”的口號，而各種“山寨精神”“山寨戰(zhàn)略”“山寨文化”也應運而生。此處的“山寨”無論從語義或語法方面來說，已經(jīng)不是沉睡在字典里的那個“山寨”了。它有了[+模仿][+邊緣][+不公開]的特征。

可見，豐富當代漢語詞匯的途徑，不僅僅局限于對完全陌生的詞語的引進和創(chuàng)造，對我們熟悉的字詞進行語義上的翻新，也是一條重要的渠道，甚至是一條更符合語言規(guī)律、逐漸成熟的渠道。新詞新語的隱喻性衍生與泛化已然成了當代漢語發(fā)展的一條重要規(guī)律。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2006年度規(guī)劃項目及教育部2007年度“新世紀優(yōu)秀人才支持計劃”研究項目的研究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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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楊文全，程靖.隱喻認知與當代漢語詞義變異的關聯(lián)過程[J].暨南學報，2006，（6）.

（尹婷 楊文全 成都 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 6100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