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勃朗特姐妹二人都在英國女性文學史上占據著相當重要的地位。相比較而言,《簡·愛》在彰顯女性主體意識的同時,又在一定程度上是露出受到男權話語操控的痕跡;而《呼嘯山莊》則在想象的荒原上顛覆了男權社會的一切秩序。
關鍵詞: 女性主義視角 《簡·愛》 《呼嘯山莊》
一
夏洛蒂·勃朗特在《簡·愛》中,塑造了一個充滿反抗精神的女主人公。她毫不妥協地反抗社會的壓迫,不顧可能會付出的慘痛代價。她拒絕無望的等待,不顧傳統習俗所謂的體統主動向羅契斯特表白愛情。為了不把自己的情感置于人們的唾棄之下,她拒絕近在咫尺的幸福生活而自行放逐,她忠實于自己的感情而拒絕以履行神圣義務為名義強加于她的婚姻。簡·愛瓦解了男權文化的灰姑娘情結——姿色平平、身材瘦小的女主人公擔當著拯救的重任,唯此一人能把羅契斯特從痛苦的深淵中解救出來,傳統愛情模式中的主、被動關系在此被調換。夏洛蒂舍棄了傳統的絕色佳人模式,而賦予她的女主人公以平庸的外表與火熱的靈魂,這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男權話語對女性的物化。
就某種意義而言,簡仍然是附著于大樹藤蔓的。羅契斯特的閱歷與見識使他理所當然地處于居高臨下的位置,簡樂于服從羅契斯特而不是堅持自己的意見。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她放棄追問為什么頂樓上藏著一個瘋女人,而聽任這個即將成為自己丈夫的男人保守著這個天大的秘密。簡不相信自己的感官而接受了羅契斯特并不高明的解釋,盡管她對這個解釋并不滿意,“可是為了讓他高興,我試圖顯得滿意”。羅契斯特魁梧強壯而簡矮小瘦弱,在精神力量的對比上似乎也是如此。不難想象他們婚后的生活,簡會成為一個大受贊賞的“家庭的天使”。
二
在艾米莉·勃朗特筆下,女性主體意識的建構則是充分自覺的。這一建構過程貫穿了凱瑟琳的悲劇,也貫穿了希刺克厲夫的復仇,最終延伸到小凱瑟琳與哈里頓的愛情故事之中。
凱瑟琳無疑是一個男權文化叛逆者的形象,她天性活潑、任性、淘氣,全無人們要求女孩子應有的乖巧、溫柔與順從,從小就是父親權威的挑戰者。凱瑟琳與希刺克厲夫成了最好的玩伴,她好充當發號施令的角色,而希刺克厲夫則樂于對她唯命是從。凱瑟琳不能贏得父親的歡心,卻能讓得到父親全部寵愛的希刺克厲夫俯首聽命,這在一定程度上補償了她內心的缺憾,也使她把希刺克厲夫視為自己的一部分。伍爾夫曾指出小說所表現的愛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愛,而是寓示他們同出一源,希刺克厲夫就是凱瑟琳以男兒身現形的女性自我。凱瑟琳也一再地申明他們兩人的一體性。
在敘述的表層,文本無疑講述了一個不同尋常的愛情故事;而在敘事表層下的象征層面上,它展示了女性自我在男權強力壓制下的分裂、扭曲以及尋求復歸與再度確立的痛苦掙扎。嫁給希刺克厲夫意味著在展示女性自我的同時,遭受男權社會的徹底擯棄,凱瑟琳清醒地認識到可怕的后果;而嫁給埃德加·林則意味著進入社會認同的天堂并獲得與之俱來的舒適與安全,其代價則是放棄女性自我而成為一個男權文化所要求的天使。
三
勃朗特姐妹生活的時代是英國女性走向覺醒的時代。當時的英國婦女處于一種異常可悲的社會經濟地位。為“家庭天使”的光環所籠罩著的女性,其實際地位則是“婚姻以內的奴隸”,在生活中“被剝奪了所有的機遇;她唯一的機遇,就是成為一個暴君一個人的肉體奴隸”,甚至古羅馬的奴隸也比她們享有更多的權利?;橐鲆馕吨粋€女性在法律上的死亡,她幾乎喪失所有人權——當然也包括財產權,不再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而存在。在一個比較極端的例子中,一個被丈夫拋棄的婦女,通過努力成為一名成功的制鞋商,三年以后,丈夫突然出現,卷走了她的家具和股票,然后帶著他的情人遠走他鄉。另一位中產階級婦女歷盡艱辛掙得的財產卻被丈夫遺贈給他人,以至于她不得不在62歲之際重返商場。而這一切都是當時的法律所支持的。
夏洛蒂在其書信中曾一再描述家庭教師的屈辱地位。婚姻是當時英國女性普遍選擇的出路,但是她們在婚姻上顯然并沒有多少優勢,擇偶的范圍似乎也很難超出父親手下的幾位副牧師,而且婚姻對個性幽閉的艾米莉簡直是不可想象的。盡管夏洛蒂與艾米莉個性各不相同,但兩人內心都充溢著激情而且十分敏感,不同尋常的心靈稟賦使她們對女性可悲的生存境遇比普通女性感受到更多的痛苦與憤懣,而她們也分別以不同的方式在作品中表達了自己的抗議。因為個性經歷與藝術表現手法諸方面的不同,《簡·愛》與《呼嘯山莊》在女性主體意識的建構上呈現出諸多差異。
四
《簡·愛》具有鮮明的現實主義風格,而夏洛蒂也從自己的生活經歷汲取素材創作了《簡·愛》,表達了一個備受社會壓制的女性內心的憤懣。簡稟承了夏洛蒂的外表、個性、風格乃至心路歷程,她的愛與恨無不源于其創造者。作品的自傳特性以及作者與人物的近距離使夏洛蒂難以超越“我愛”,“我恨”,“我受苦”。夏洛蒂站在現實的土地上反抗現實,最終不免為現實所牽制。經過幾十年不懈的斗爭,英國國會于1870年才最終通過《已婚婦女財產法》。在創作《簡·愛》的年代,英國婦女的現實狀況還不足以啟示夏洛蒂賦予人物以更具實質意義的獨立性。夏洛蒂仍然尊重現有的財產分配制度,而她又必須彰顯簡的獨立性,因而她只能以一筆意外之財讓簡獲得與羅契斯特平等的地位。
艾米莉對此主題的表達則遠為曲折隱晦,同時也更為自由,更為徹底。艾米莉自由馳騁的想象力使她掙脫了現實人生的羈絆,締造出一個別具一格的藝術王國,她把無從宣泄而異常強烈的滿懷激情灌注到人物的靈魂之中。與艾米莉封閉的生活相一致,呼嘯山莊也是一個完全封閉的世界,外部現實世界正在發生的一切絲毫沒有波及這里,對故事發生的年代所具有的歷史知識根本無助于對作品的理解。遠離塵囂的生活使艾米莉筆下的人物無從獲得歷史具體性,也使她的思考具有了更為廣闊的背景,并有可能上升到一個更具哲理性的高度。
勃朗特姐妹的創作是英國女性文學的兩座豐碑。她們在作品中抗議了男權社會對女性的歧視與壓迫,表達了婦女渴望獨立自主的強烈愿望。但是父權制文化在兩性之間制造的巨大落差已形成集體無意識,千百年的社會心理積淀使女性在努力爭取自己應有的權利時不免疑慮重重,男權話語常常會在不知不覺之間操控女性的思維,使之下意識地以男權社會的價值標準作為自己的標尺。相形之下,夏洛蒂的作品較多地暴露出受到男權話語影響的痕跡,艾米莉在女性主義思想的表達上則更為透徹和深刻,從以上分析比較中我們就可以清楚地看到這一點。
參考文獻:
[1]夏洛蒂·勃朗特著.祝慶英譯.簡·愛[M].上海譯文出版社,1980:374.
[2]艾米莉·勃朗特著.楊苡譯.呼嘯山莊[M].江蘇人民出版社,1980:40,51,36,79,77,79,166,123,157,160,148.
[3]瑪格麗特·萊恩著.楊靜遠,顧耕譯.勃朗特一家的故事[M].上海譯文出版社,1990:101,88,109.
[4]維吉尼亞·伍爾夫著.劉柄善譯.書和畫像[M].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4:125-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