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光裕案連陷公安經偵大員

胡佳恒

據本港媒體2009年2月10日援引北京消息來源報道稱，公安部反洗錢處前處長、經偵局上海直屬總隊長吳衛華，因涉嫌接受黃光裕巨額賄賂，在2009年2月初被召回北京調查。

該報道稱，公安部經濟犯罪偵查局（以下簡稱經偵局）上海直屬總隊長吳衛華于2月初以“自首”方式，向當局承認接受黃光裕近50萬元人民幣賄賂的問題。現時針對吳的調查已經鋪開，調查重點是要查明，吳在黃光裕海外洗錢案中扮演何種角色。

海外媒體的報道揣測，吳此番主動請罪，緣于他的上級，公安部助理、經偵局局長鄭少東（系黃光裕同鄉）因涉及黃案，年前被中紀委扣查“雙規”。鄭少東被中紀委帶走后，他自知難以擺脫干系。

此前的2008年12月24日，鄭少東在發表了一度令輿論嘩然的“對企業高管慎拘慎捕”論后，就再未公開露面，后被證實“雙規”。而同時被中紀委帶走的另一名公安部高官——經偵局排名第三的副局長相懷珠，還同時兼任經偵局北京直屬總隊長。

吳衛華是大陸權威反洗錢專家之一，2003年4月出任公安部經偵局洗錢犯罪偵查處（俗稱“反洗錢處”）首任處長，亦曾議請國務院牽頭建立如將金稅、金盾、金關等信息系統互聯統一的信息共享機制，以便有效地打擊和防范經濟犯罪。2005年，吳在反洗錢處長任上，作為后備干部進入中央黨校中央國家機關分校，參加秋季青年干部培訓班學習。2008年下半年才被調至上海，出任公安部經偵局上海總隊長，并授三級警監銜。

但自2月10日海外媒體作出報道至今大陸權威部門仍未就吳衛華是否涉案問題對外公布信息。吳涉案的消息，目前僅限于少數海外媒體的喧嘩，記者日前與上海方面聯系，也未獲得相關證實。而公安部辦公廳在本刊求證此事時稱，他們目前還未就此事接到正式通知。

2008年爆出的黃光裕案風波已由商界蔓延至政界。若此番海外媒體對吳衛華的報道最終被證實，“問題首富”黃光裕被查，迄今為止已牽涉出大陸數名高級政府官員。其中，先由前商務部條法司巡視員郭京毅落馬，有消息稱，郭京毅供認，自己曾收受黃光裕賄賂以助其國美電器上市。而又有消息指稱，除鄭少東、相懷珠之外，大陸地方公安系統內還有多名官員被調查。

三名大陸公安經偵系統高官在春節前后漸次被爆出涉案，顯示大陸打擊經濟犯罪系統在黃光裕打通官場天地線的手腕翻覆之間，亦未能幸免淪陷。2005年底以來，為明晰“統一領導，統一指揮、分級負責”的打擊經濟犯罪工作格局，公安部經偵局分別在北京、上海，深圳三座經濟犯罪活躍的城市設立直屬總隊，人事任免、后勤保障直接由公安部負責，垂直管理，以求高效廉潔。未曾料3年之后，其中的兩位直屬總隊長官依然被卷入經濟犯罪的漩渦。

微風始于青萍之末，當下黃案業已曝光的偵辦路徑，已從最初的企業家問話，進展至政府官員“雙規”，而有關調查的視線也正從商業領域這一焦點游移開去。

偵辦路徑轉向

黃光裕因卷入操縱股票市場丑聞被調查，爾后被北京市公安局以涉嫌經濟犯罪拘押。黃案由公安部直接督辦，指定北京市公安局經偵處牽頭組成專案組。

從黃被查的第二日起，坊間消息就開始四處彌漫，從行賄前商務部條法司巡視員郭京毅（由于黃光裕的國美公司注冊在英屬維爾京群島，屬外資公司，郭京毅正是參與審批國美收購永樂的關鍵人物），到非法騙貸，逃稅漏稅、海外洗錢的種種傳說，不一而足。

這些坊間傳聞之后很快便通過媒體報道得到印證。有大陸媒體報道稱，黃光裕被查與去年8月被“雙規”的前商務部條法司巡視員郭京毅案相關，郭京毅供認收受過黃的賄賂，是促成公安機關對黃光裕采取行動的直接原因。

少有人完全相信黃案的核心僅僅是操縱股價丑聞，但當郭京毅案與黃案競合之時，觸目驚心之余，市場人士對黃案的輪廓描摹卻開始變得不甚明朗。盡管郭案在前，黃案在后，不過此時人們發現，郭黃兩案的因果關系開始變得難以言明。專案組對郭案的偵辦重點，似乎也在挖掘黃在商務部門布下的眼線與買辦。其后，涉及郭案的原商務部外資司副司長鄧湛、原商務部條法司行政法律處處長杜寶忠被抓，原國家工商總局外商投資企業注冊局副局長劉偉亦被帶走。

北京思峰律師事務所主任張玉棟也在被調查之列。張玉棟1996年自商務部下海成立律師事務所，早先一直在黃光裕所屬的鵬潤大廈B605室辦公。外界認丸張玉棟可能就是在黃光裕與郭京毅等前商務部官員之間進行聯絡的掮客。

作為商務部自2003年設立以來落馬的最高級別官員，郭京毅東窗事發3個月后，國家外匯管理局管理檢查司司長許滿剛開始“休假”，迄今為止也未再在辦公室出現。大陸媒體報道稱，有關部門在調查郭京毅系列案中，發現了許滿剛的涉案線索，許由此成為串案中的第五位被牽連官員。

郭，許二人同為年輕技術官員，工作范疇存在一定重合與交疊，而許所任職的管理檢查司，肩負對各種違反國家外匯管理法規行為進行檢查、調查和處罰的職責，握有對非法逃匯等行為的查處大權。緊隨許滿剛其后的，公海賭王連超在2008年年底，因涉嫌協助黃光裕“洗錢”在內地被拘。

至此黃案的偵辦路徑似乎開始轉向，從查問資金的用途，到追查資金的去處。而洞鑒可疑資金流向，無疑是經偵系統職責所在。一直信奉“商者無域，相融共生”的黃光裕不會忘記上下打點。于是，經偵系統爆出窩案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令人扼腕之處在于被“糖衣炮彈”擊中的三位經偵高官皆為業界精英：鄭少東曾因全程參與張子強特大暴力犯罪團伙案件偵破，被譽為“張子強克星”：相懷珠因破獲“中國證券索賠第一案”——“東方電子造假案”一戰成名；吳衛華曾創出“由錢及人、由人及案”的偵查方法，也曾被認為是新時期公安機關在偵辦經濟犯罪案件時偵查謀略的體現。

反洗錢動因

鄭少東等三人的相繼“出事”，時間跨度前后不足一個月。鄭最后一次出現在公開場合，是2008年12月23日的全國公安機關經偵系統執法工作電視電話會議。正是在這次會議上，鄭提出為輿論熱炒的“慎拘慎捕論”，他要求在當前經濟形勢下，各級公安經偵部門在依法打擊經濟犯罪的同時要對企業高管“慎拘慎捕”。

輿論揣測，鄭的言論是否影射正在調查中的黃案。在鄭少東提出“慎拘慎捕論”三天后召開的第十七屆中央紀委第三次全會上，中央對2009年紀委工作進行部署，其中包括“加大查辦案件工作力度，維護黨紀國法的嚴肅性”，“以查辦發生在領導機關和領導干部中的案件為重點，嚴肅查辦官商勾結、權錢交易和利用人事權、司法權、行政執法權，行政審批權索賄受賄、徇私舞弊的案件”。中央絕無對經濟犯罪手軟的態度由此表明。

不過鄭少東發表講話兩周后，一些地方檢察系統還是很快對外公布了幫助企業解困促進企業發展的“十條意見”。“意見”要求：“查辦企業經營管理者和關鍵崗位工作人員的職務犯罪案件，檢察機關要及時與主管部門或企業領導溝通，慎重選擇辦案時機，犯罪情節輕微的，酌情暫緩辦理。”“對企業法定代表人、生產經營負責人和技術業務骨干，涉嫌一般犯罪的，在確保刑事訴訟順利進行的前提下，可不采用拘留、逮捕等措施。”

這被認為是對鄭少東講話精神的落實，但此時也已臨近其被“雙規”之日。事實上在他被帶走之前，外界就有評論質疑鄭的言論有為黃光裕開脫之嫌。如今鄭少東涉黃案落馬，難免引人玩味。

黃光裕在資本市場的大手筆始于2004年6月在香港借殼將國美上市，這期間相懷珠與吳衛華已在直屬總隊長的位置，而鄭少東也已是公安部經偵局長，調任部長助理是在一年之后。其后黃光裕雖然在2006年因涉嫌違規貸款被調查，但還是有驚無險，渡過難關，直至2008年案發。

查辦黃光裕案引發的公安部經偵系統地震，表明了中國政府打擊經濟犯罪，特別是洗錢犯罪的決心。央行的數據顯示，2008年前9個月，央行共協助破獲各類案件，包括積極推動起訴審判進程的案件172起，涉及金額折合人民幣約1496.1億元。破案數量是以往同期的2倍，其中6起案件以“洗錢罪”定罪，而自1997年《刑法》設立洗錢罪到2007年10年間，全國查處的洗錢犯罪僅有4例。

此前大陸媒體報道，公安部門人士透露黃光裕涉嫌操縱股價、洗錢等7項犯罪行為，名下秘密往來的可疑資金高達人民幣700億元。黃自2007年起就將大量資金轉移海外，但目的不明。

入主“三聯”，“中關村”，并購“大中電器”均需要大量資金支持，國美電器屬于香港上市公司，在國家外匯管理局嚴格監管下外匯流入總額有限制。一方面是國美在內地的并購急需資金，一方面是港幣流入困難，黃光裕就有可能借助地下錢莊，洗錢或者轉移資金。而經營地下錢莊生意的人群以潮汕人勢力最大，而黃本人亦是潮汕人。

數額龐大的資金外流所帶來的隱憂不言而喻，這或也是當局堅決對包括經偵系統三位高官在內的涉黃案政府官員展開大追查的動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