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玫瑰

梁　淩

紅玫瑰是個50來歲的女人。

最早認識紅玫瑰時，她在我家門口的菜市上賣菜。紅玫瑰站在綠葉黃花后，唱歌似地喊著，沒人時，她也唱，不過眼神發散而空洞，像是自言自語。有時候，人家僅是買把菠菜，她也會唱：“人一世，草一秋，花錢不要打哆嗦，天天樂呵呵!”買菠菜的人笑：“樂呵，哦，樂呵!”紅玫瑰聽了，更笑得如老樹開花。

紅玫瑰一年四季都穿玫瑰紅的衣服。玫瑰紅的鞋。涂玫瑰紅的口紅，臉龐抹上腮紅，50多歲的人了，卻有著模特兒似的身材。紅玫瑰往菜市上一站，很搶眼，再加上會“唱”，名氣大得很，“誰?紅玫瑰呀，呵呵!”人們這樣叫著她的綽號，反倒忘了她的真名。

紅玫瑰是個不幸的女人。年輕時，追求她的人不少，但她一直不曾嫁人，有人說，她只喜歡過一個男人，燒鍋爐的，一天夜里，鍋爐爆炸，那人被炸死了，那時她26歲。

然而，有好久不曾見到紅玫瑰，菜市上她擺攤的地方，換成了個“張飛”臉。每次到那個地方，都要停頓一下，看不到她的紅裝，聽不到她的歌謠，心里總覺得少點啥。

我問：“紅玫瑰怎么不來了?”“張飛”說：“紅玫瑰不會再來了。她家出事了。女兒抱著外孫去趕集，出了車禍，母子倆都完了，唉!這一家，也算完了?！?/p>

聽完，眼前浮現紅玫瑰淚水漣漣的樣子?？蓱z的女人，一生獨守又老年喪子，孤零零一人，如何活在這世上?

“人一世，草一秋，花錢不要打哆嗦，天天樂呵呵!”現在，她還能快樂地生活嗎?

再見到紅玫瑰。是這個秋天，距她離開菜市，有一年的光景。

門前新開了一家蛋糕店，請來了樂隊。我從那兒經過，無意中抬眼，竟發現了紅玫瑰。她依舊是一身玫瑰紅，依舊畫著很濃、很精致的妝，手上多戴了雙白手套。特別的醒目。而她的手上。居然拿著小號!她會吹號?

我正驚異。見紅玫瑰站了起來，鞠躬，定神，笑呵呵地拿起小號，閉起眼睛，兩腮突起，隨后。悠揚的樂曲便歡天喜地地響了起來。

(馮國偉摘自《人間福報》2009年9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