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本位的傳統職業觀對晚清實業教育發展的影響及啟示

馮　莉

摘要受傳統文化、社會等級制度等方面的影響，中國古代形成了官本位的傳統職業觀，這一職業觀把人們的知識面局限于狹隘的儒家經典著作。使人們缺乏對自身的正確認識，缺乏科學精神。至近代，其已嚴重影響了晚清實業教育的發展。

關鍵詞官本位傳統職業觀實業教育影響啟示

職業觀是人們在職業追求和選擇方面的價值觀，它是文化系統的組成部分，也是文化長期發展的產物。官本位的傳統職業觀是中國封建文化積淀的產物，它嚴重影響了晚清實業教育的發展。本文試圖探析官本位的傳統職業觀對晚清實業教育發展的危害性，以期對人們樹立正確的擇業觀有所啟示。

一、官本位的傳統職業觀的形成

受傳統文化、社會等級制度等方面的影響，中國古代形成了官本位的傳統職業觀。

首先，我國封建社會傳統文化中的官本位思想深刻影響了中國人的價值取向，許多人持“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的觀念，追求“富貴榮華，聲色貨利”，把升官發財作為人生的價值的所在。這就形成了“學而優則仕”、“官貴民賤”的價值觀，從而導致封建社會人們從事的各種職業中，“官”始終位于各種職業之首。這種世俗的價值觀，把知識分子推向官本位的軌道上。官職的高低成為社會價值的惟一尺度和衡量系數。

其次，在儒家思想的統治下，中國封建社會劃分士、農、工、商四個等級，形成等級森嚴的社會地位，一旦擁有了政治地位，也就享受政治特權。科舉制度對官本位的職業觀的形成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科舉制度作為封建統治者招攬天下賢士的一個途徑，在等級森嚴的社會為普通民眾升遷打開一個通道。古代知識分子將“得科舉”視為讀書的目的，把金榜題名視為讀書人理想的實現，這導致傳統職業觀的畸形發展。同時，做官所帶來的豐厚的物質待遇，是任何其他職業都無法與之相比的。如唐代官員的物質利益體現在田產上，以五品州官為例，永業田八頃，職分田七頃，共計十五頃，合1500畝。而一個平民丁男永業田、口分田共100畝。處于社會下層的農、工、商不僅處于被統治地位，還要承擔沉重的賦稅和勞役。在以農為本、重農抑商的封建社會里，土地是財富的象征，是物質利益的體現，官民因其社會地位的不同而導致的物質占有量的巨大差異，由此做官成為諸多知識分子的人生理想追求。

二、官本位的傳統職業觀對晚清實業教育的影響

清朝末年對各種力量為農、工、商、礦等實業所舉辦的實業學堂，通稱實業教育。顧明遠先生說：“現代職業教育引入我國已經130多年了，其發端比普通教育還早。但步履之艱難，遠甚于普通教育。”官本位的傳統職業觀對晚清實業教育發展的影響表現在四個方面：

第一，官本位的傳統職業觀使人們的知識面局限于狹隘的儒家經典著作。為達到做官的目的、在科舉考試中脫穎而出，知識分子視科舉考試內容為終身學習的惟一內容。科考內容以儒家經典的四書五經為樣板，以八股文為標準格式，要求題目和內容要依據《四書》及朱熹的《四書集注》，不允許自由發揮。與科考內容不相關聯的自然知識或規律則很少人去研究。例如，中國古代科技著作只是記載一些現象，而對現象背后隱藏的規律探究甚少，如哈雷彗星被記錄了31次之多，卻從未有人發現其平均周期。至晚清，絕大多數知識分子仍癡迷于鉆研四書五經，埋頭故紙堆，知識面限制于人文領域，這對實業教育發展是十分不利的。

第二，官本位的傳統職業觀使人們在傳統價值觀的驅使下，缺乏對自身作具體分析，做官成了一些人惟一的追求。從我國歷史上的杰出人物來看，政治家、軍事家、思想家群星燦爛，而科技名人則鳳毛麟角。如中醫本是我國的傳統科技門類之一，這方面的名家僅有扁鵲、華佗、李時珍等屈指可數的幾個名醫。這種科技人才稀少的狀況，原因之一是因為官本位的職業觀作為一種無形的力量驅使人們偏離了追求科學文化知識的軌道。科舉考試嚴重束縛了讀書人的思想和視野，阻礙了古代知識分子的全面發展，既不利于個人才能的發揮，也不利于中國科學技術的進步，造成近代實業教育發展所需現代科技人才的匱乏。

第三，官本位的傳統職業觀使中國人缺乏科學精神。受官本位的職業觀的影響，中國古代的科技主體往往是經驗型的而沒有系統理論知識的工匠，他們雖然有豐富的技術方面的經驗，但沒有系統的知識背景，無法使經驗形態的技術上升到理論思維的高度，致使中國古代的科技只能處于低級的技術經驗型的狀態；而知識分子由于受傳統價值觀的影響，往往無心獻身于科技的發展。明清時期中國僅有幾部總結性的科學著作，而此時，西方國家因科技進步帶來社會飛速發展，到近代，中國已遠遠落后于西方社會。面對列強的侵略，洋務派盡管采取應激式的洋務運動，發展實業教育，但是實業教育發展仍舉步維艱。

第四，官本位的傳統職業觀使晚清實業教育發展面臨諸多問題，走上了一條艱難曲折的發展道路。

一是社會歧視實業教育。我國傳統文化積淀了重虛輕實、重理輕用、重道輕器、重學輕術、以虛為高、以玄為深、以實為低、以用為淺等陋習，熱衷于坐而論道。這種認識和習慣在教育領域的長期滲透，形成了理論脫離實際的痼疾。實業教育注重技藝，崇尚實用，必受傳統思想鄙薄。在實業教育興起之初，清王朝一名為官山東的官員張盛藻為此專門上奏朝廷，認為朝廷命官應學孔孟之道，“何必令其習為機巧，專明制造輪船、洋槍之理乎?”

二是實業學堂師資匱乏。長期以來，中國封建文人接受的都是“四書五經”、“科舉人仕”的舊式教育，“中士人才多空談學問，仕宦與此道漫不究心”，凡有創新“文人學士動議崇尚異端，光怪陸離見責”。顯然，受官本位的傳統職業觀的影響，中國古代知識分子“專諳中學之儒，刺取故紙堆中”，視西方先進的科學技術為“奇技淫巧”，他們沒受過近代新式教育，更不可能掌握近代科學知識，因此，在實業學堂興辦之初，師資極其匱乏。

三是學員素質較低。由于受官本位思想的影響，人們不愿意進入實業學堂學習。1898年，張之洞的湖北農務學堂開辦時就遭遇到招生困難的窘境。在招生告示中，張之洞希望“紳商聰穎子弟”，“如有有志講求農務者或有志講求工藝者，分赴各學堂報名”。但“由于傳統士人鄙視農工的緣故，報名人數很少，經過數月時間才錄取約20人”。工藝學堂與農務學堂同時招考，情況更糟，告示貼出后沒有人前來報考。8個月后再度招生，這一回，因見有知識分子鄙視工學，乃降低程度，專以訓練技工為目標。招生對象改為“以12歲至16歲，身體健康，讀過四書，識字二千的少年六十人為限”。

四是學員以學習實業為跳板。雖然科舉制廢除了，但隨著各項官制改革的展開和深化，清廷急需大量的內政、外交和法律人才，于是人們又紛紛把學習法

政當作進入仕途的終南捷徑，而以生利為旨歸的實業教育仍然不為人們所重視。1909年6月，郵傳部上海高等實業學堂舉行鐵路專科，中學五年級及附屬小學四年級學生畢業儀式，鐵路專科畢業學生5人，而同時，中學五年級畢業學生卻有51人，附屬小學也有31人。黃炎培曾指出：“今之學生有通病：志大言大，不屑事家人生產，其下焉者，僅以博得一紙文憑為榮是求，其上焉者，亦惟升學是求，虛名是務。”畢業后成為“高級游民”。

三、啟示

第一，應從思想觀念上徹底肅清“官本位”的價值觀，大力提倡科學文化，弘揚科學精神。科學精神具有豐富的內涵，但最基本的是求真精神和開放精神。特別是科學精神中的開放精神，能培養人們博大的心胸，突破傳統價值觀的束縛，啟發人的心智，開闊人的視野，使人們在職業選擇時擁有更大的選擇空間，開拓更廣闊的領域，為真正地擺脫官本位的傳統價值觀創造思想條件。

第二，應正確認識職業教育。我國封建社會歷來重道輕技，視技術為“奇技淫巧”。在許多人(包括部分教育決策人員)的潛意識中，職業教育仍然是低于普通教育的次等教育，是普通教育的補充。其實，職業教育側重技藝，崇尚實用，強調以就業為導向和崗位適應能力的培養，是對職業教育本質的延伸。職業教育并不是培養流水線上的“生產工具”，也不是剝奪人的創造能力和創新能力的“跛足”教育，而是技能人才培養的搖籃，是職業道德培養的杠桿，是以人為本全面發展的教育。職業教育不僅有力地促進了社會生產的有序分工，而且通過崗位適應能力的塑造有力地推動了工作崗位的革新和進化。

第三，改革就業體制，提供就業政策保障。國家的就業體制和就業政策中提倡什么，鼓勵什么，對人們的職業選擇影響很大。過去中國人之所以在職業觀上“失重”，就在于封建政權對官員在名分上和實際利益上實行大幅度傾斜。要糾正這種偏向，需要從政策上給從事其他職業的人員在政治地位、物質利益和社會保障等方面以公正的對待。

第四，大力發展知識經濟。在知識經濟時代，官本位的經濟利益驅動在減弱，工業經濟社會創業所需的金融資本讓位于知識資本，特定人才和技術的組合所擁有的創造力和這種能力的持久性成為聚集財富的最佳途徑。另外，知識經濟時代中，官吏從層次權威向功能權威發展，現代網絡和信息技術將使行政組織機構發生重大變化，使原先位于結構頂端的首長或主管，移到網絡協調中心的位置，這種功能權威的發展，將改變層次權威的絕對適用性。這樣，社會的價值觀自然會轉移到以知識為軸心的本位上來。

(責編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