愷 蒂
《第九區》總算走出了一個新模式,娛樂終于可以和政治并行,這也就是它和同時上映的根據庫切的同名小說改編的《恥》的本質區別。
俗話說: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南非導演Neill Blomkamp的第一部影片《第九區》在北美首映的第一個周末,票房就達到了4000萬美元,兩周后,票房達到9000萬,這部總投資只有3000萬美元的低成本電影成了好萊塢的奇跡。
北美的觀眾們知道多少南非的歷史或能聽懂多少南非的笑話?但其票房卻證明了它在“熱鬧”這一點上的成功。巨大的懸浮在約堡上空的外星宇宙飛船,一群需要人類去解救的外星人,按部就班言行謹慎的小官僚突然發現自己的基因在變化,過去的生活不可能再繼續,北半球能欣賞這部科幻片和驚險片的緊迫節奏和反英雄的幽默。
南非人翹首以待《第九區》,上個周末終于也在約堡公映,觀眾當然立刻就看出鮮明的政治寓言。導演在南非生活到十八九歲才離開,《第九區》充滿了他童年和少年生活的烙印。“人類專用區”的種族隔離的標簽,因為生活資源生產資源的不足而洶涌澎湃的排外情緒,貧民窟中的地頭蛇當然是尼日利亞人,更不用說電影的題目了,靈感來自開普頓最著名的“第六區”——當年那個活生生充滿音樂充滿藝術充滿活力的居住區就被夷為平地,居民全部被遷移到開普頓之外。然而,政治寓言卻不是政治宣言,政治在南非向來重要,以往優秀的文學藝術作品幾乎都是以“載道”為主,沉重得讓人們透不過氣來。所以,《第九區》總算走出了一個新模式,娛樂終于可以和政治并行,這也就是它和同時上映的根據庫切的同名小說改編的《恥》的本質區別。《恥》中雖然有麥克維奇這樣的名角,但是觀眾卻不多,南非人更愿意被《第九區》娛樂驚嚇刺激,順便帶上點思考,而不是被《恥》拽著頭發往墻上猛擊。只有尼日利亞人對這部片子咬牙切齒,然而,誰叫他們確實是約堡鎮區犯罪組織的大佬呢?
《第九區》基本上是在索委托邊上的棚戶區其瓦魯拍攝的,那里全是鐵皮搭成的矮棚棚,每個棚棚都只有五六平米,一個緊挨著一個。這里用臟亂差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到處是成堆的垃圾,大白天都有老鼠爬過,電線上掛滿了洗好的衣服,地上到處都是破碎的玻璃瓶,垃圾堆是孩子們的玩具,這里沒有供水也沒有供電。不過,這些棚棚用各種廢料搭成,倒也五顏六色,加上到處曬著的衣服,玩耍著的孩子,沒有工作聊天曬太陽的大人,讓棚戶區充滿了生活氣息。《第九區》中虛擬的外星蝦人的居住環境其實是許多南非人的居住現實,直升機飛翔而過,根本不用另搭布景。其瓦魯的許多居民都在電影中當過群眾演員,每人每天的報酬是150蘭特,雖然現在他們基本上都沒錢去看這部電影,但是他們還是希望,他們無水無電的家能因這部片子引起南非政府的關注。
這樣沒有基本生活設施的棚戶區,在約堡還有許多個,其中規模最大最著名的是約堡北部的底普斯勒特。這些地區的治安都很糟糕,各種幫派占據一角,互相之間的派系爭斗和排外的武力騷亂等都發生在這里。我們家以前的園丁就租了底普斯勒特的一間小棚棚,每周一來上班時,就聽他講周末的冒險經歷,都是兒童不宜的故事,子彈在他耳邊呼嘯而過是常有的事。
最近,南非房管部部長塞夸里決定進行親民之舉,考察貧民窟,就是要到底普斯勒特去住一個晚上。塞夸里是南非首富之一,這次被新總統請進內閣,棄商從政,口碑不錯。當然,他的豪華車是開不進去的,但是保鏢卻仍能緊緊跟隨。部長到處看看,和大人孩子們在矮棚的門前聊天,最后來到他下榻的喬意絲老媽媽的家中。第二天早上,各大報紙上都登出大幅照片,部長坐在簡陋的小床上,面對一盞蠟燭燈,思緒萬千。然而,老百姓們卻不以為然,你來住一個晚上,就夠了么?我們要看你的行動!有本事的話,就一個人進來,不要保鏢跟著。
塞夸里部長雖然不奢望約堡的老百姓能對他此舉感恩戴德,但是他還是希望他們能理解。如果我們的領導去虹鎮老街住一夜,肯定會有人感動得熱淚盈眶。但是南非人并不領情,領導來送溫暖,我們的老百姓就認為是溫暖,而南非的老百姓則認為是公關。就像《第九區》中一樣,沒有真正變成蝦人的官僚,再有禮貌,也只能吃到臭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