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亭拂楊柳 夜月話送別

陳瑞芬

在古代詩歌當(dāng)中,尤其是唐詩宋詞,送別詩是很多的,這些送別詩就像文學(xué)長河中的顆顆璀璨的明珠,閃耀著晶瑩的光芒,抒發(fā)了詩人對親人朋友的依依惜別之情,有著許多共同的特點。

一、即景抒情,景中含情,景情交融

1.在離別之前用周圍的景色渲染濃濃的離別之情。例如鄭谷的《淮上與友人別》:“揚子江頭楊柳春,楊花愁殺渡江人。數(shù)聲風(fēng)笛離亭晚,君向瀟湘我向秦。”在詩的開頭作者即景抒情,用依依裊裊的柳絲營造一種依依惜別的深情;又如白居易的《琵琶行》:“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用瑟瑟的秋風(fēng)中飄飛的蘆花來渲染離別的氛圍;又如柳永的“寒蟬凄切,對長亭晚”等。這些詩的特點都是把離別之前的凝重和傷感渲染的淋漓盡致。

2.在離別之后用周圍的景來烘托離別的情緒和難以割舍的情愫。例如王勃的《江亭夜送別》:“亂煙籠碧砌,飛月向南端。寂寞離亭掩,江山此夜寒。”詩人在江邊送走行人,環(huán)顧離亭,離亭是寂寞的;仰望江月,江月是凄涼的;遠(yuǎn)眺江山,江山是無奈的。由此不禁感懷萬千,悵惘若失。作者正是用眼前的景色,表達(dá)了送別后的留連顧望之狀和凄涼寂寞之情,寓情于景,景中見情。又如宋代詞人謝逸的《青玉案》:“蘆花飄雪迷洲渚。送秋水、連天去。一葉小舟橫別浦。數(shù)聲鴻雁,兩行鷗鷺。天淡瀟湘暮。蓬窗醉夢驚簫鼓。回首青樓在何處。柳岸風(fēng)輕吹殘暑。菊開青蕊,葉飛紅樹。江上瀟瀟雨。”詞人在詞的下闋寫了與友人離別后的景象,孤獨的自己在酒醒后看到的是微風(fēng)輕拂著楊柳,看到的是“葉飛紅樹”,那“曉來誰染霜林醉”的落寞,在這樣的景色中怎么不讓人充滿別離的傷感!詩人是把離別的主觀情緒融于周圍的客觀風(fēng)物,讓靈動的自然風(fēng)物成為詩人情感的載體。

3. 用樂景襯托離別的傷感。與朋友親人的離別是傷感的,令人痛心的,但很多詩人為了更能烘托和渲染出這份離情,往往用優(yōu)美的景色來襯托無比傷感的心情。比如許渾的《謝亭送別》:“勞歌一曲解行舟,紅葉青山水急流。日暮酒醒人已遠(yuǎn),滿天風(fēng)雨下西樓。”詩的第二句寫友人乘舟出發(fā)后所見的江上的景色,時值深秋,兩岸的青山,霜林盡染,滿目紅葉丹楓,映襯著一江碧綠的秋水,色彩鮮艷。這明麗之景乍看與離別之情不大協(xié)調(diào),實際上前者恰恰是對后者的有力的反襯。景色越美,越顯出歡聚的可戀,別離的難堪,大好秋光成為添愁增恨的因素。又如江淹的《別賦》:“春草碧色,春水綠波,送君南浦,傷如之何?”這首詩中也是借美好的春色反襯別離之悲,正是“以樂景寫哀,以哀景寫樂,一倍增其哀樂”(《姜齋詩話》)。

二、送別詩的意象多是凄清的夜月、飄拂的楊柳和遠(yuǎn)流的江水

試看下列詩句:

(1)憶君遙在瀟湘月,愁聽清猿夢里長。(王昌齡《送魏二》)

(2)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兩鄉(xiāng)。(王昌齡《送柴侍御》)

(3)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柳永《雨霖鈴》)

(4)客散青天月,山空碧水流。(李白《謝公亭》)

(5)亂煙籠碧砌,飛月向南端。(王勃的《江亭夜送別》)

(6)晴煙漠漠柳毿毿,不那離情酒半酣。(韋莊《古離別》)

(7)楊柳渡頭行客稀,罟師蕩漿向臨圻。(王維《送沈子福之江東》)

(8)裊裊古堤邊,青青一樹煙。若為絲不斷,留取系郎船。(雍裕之《江邊柳》)

(9)春風(fēng)知別苦,不遣柳條青。(李白《勞勞亭》)

(10)傷見路旁楊柳春,一重折盡一重新。(施肩吾《折楊柳》)

(11)仍憐故鄉(xiāng)水,萬里送行舟。(李白《渡荊門送別》)

(12)荊吳相接山水鄉(xiāng),君去春江正渺茫。日暮征帆何處泊,天涯一望斷人腸。(孟浩然《送杜十四之江東》

(13)孤帆遠(yuǎn)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李白《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

(14)春風(fēng)知別苦,不遣柳條青(李白《勞勞亭》)

從以上的這些詩句我們可以看出在離別詩中都有的意象是“月”“水”“楊柳”,詩人用那悠遠(yuǎn)的流水,飄拂的楊柳和那凄清的夜月來傳情達(dá)意,抒發(fā)詩人的依依惜別之情。因為水、月、楊柳都是具體的意象,作者以此來表達(dá)具體的情感,化無形為有形,化無情為有情,更形象地表達(dá)了自己的離別之情。

三、古代送別詩中有著特定的地點

如“長亭”,李白《菩薩蠻》:“何處是歸程?長亭更短亭。”柳永《雨霖鈴》:“寒蟬凄切,對長亭晚。”李叔同《送別》:“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如“南浦”,屈原《九歌· 河伯》:“子交手兮東行,送美人兮南浦。”江淹《別賦》:“春草碧色,春水淥波,送君南浦,傷如之何?”范成大《橫塘》:“南浦春來綠一川,石橋朱塔兩依然。”

如“謝亭”,許渾的《謝亭送別》;李白《謝公亭》:“謝亭離別處,風(fēng)景每生愁。客散青天月,山空碧水流。”

如“灞橋”, 李白《憶秦娥》有“簫聲咽,秦蛾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戴叔倫《賦得長亭柳》:“濯濯長亭柳,陰連灞水流。雨搓金縷細(xì),煙裊翠絲柔。送客添新恨,聽鶯憶舊游。贈行多折取,那得到深秋?”

如“勞勞亭”,李白的《勞勞亭》:“天下傷心處,勞勞送客亭。春風(fēng)知別苦,不遣柳條青”。

總之,古代的送別詩在意象上情感上有其獨特之處,以它鮮明的藝術(shù)個性和超人的文學(xué)魅力征服了一代又一代的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