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查監督概念探析

劉緒軍

摘要偵查監督問題是我國刑事訴訟機制中的一個復雜問題。目前,由于我們對偵查監督的概念缺少一個統一正確的認識,這必將影響我們對偵查監督問題的深入研究。正是如此,本文主張從廣義和狹義兩種角度來理解偵查監督的概念,并主張彌合偵查監督與偵查活動監督兩者之間的區別,把它們當作同一概念來使用。文中通過對關于偵查監督概念的不同觀點的探討提出了相關的思路,以期能為我國的偵查監督改革有所助益。

關鍵詞偵查監督偵查活動監督概念新建

中圖分類號:D926.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0592(2009)01-003-02

偵查監督,顧名思義就是對偵查機關的偵查活動是否合法進行監督。偵查監督問題是我國刑事訴訟機制中的一個復雜問題。刑訊逼供、暴力取證等一系列違法現象都跟這個問題息息相關。我國目前正在對偵查監督改革進行著理論上的探討和實踐中的摸索,但我們要想解決這個問題并非一朝一夕的事。筆者認為,我們要想研究和解決這個問題,首先就離不開對偵查監督概念先行界定。但是由于我國立法上的不完善和理論研究上的不成熟,我們要對它進行一個科學界定并非易事。下面筆者將從偵查監督的主要內容上談談如何界定偵查監督的概念。

一、我國學者關于偵查監督概念的諸種觀點

法學上很多概念都是從立法上來加以界定的。同樣,我國許多學者也總是試圖從我國的立法上來思考偵查監督的概念,為他們的觀點找立法依據。筆者將首先介紹一下我國有關偵查監督的法律規定。我國《憲法》第一百二十九條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檢察院是國家的法律監督機關。” 我國《刑事訴訟法》第八條規定:“人民檢察院依法對刑事訴訟實行法律監督。” 第七十六條規定:“人民檢察院在審查批準逮捕工作中,如果發現公安機關的偵查活動有違法情況,應當通知公安機關予以糾正,公安機關應當將糾正情況通知人民檢察院。”第一百三十七條第五項規定:“人民檢察院審查案件的時候,必須查明:——(五)、偵查活動是否合法。”我國《檢察院組織法》第五條第三項又明確規定:“各級人民檢察院行使下列職權:——(三)對于公安機關偵查的案件,進行審查,決定是否逮捕、起訴或者免予起訴;對于公安機關的偵查活動是否合法,實行監督。”以上這些法條都是我國有關偵查監督的法律規定。可以看出,我國立法并沒有明確給偵查監督下個定義。也正是如此,這就使我國理論界和實務界基于對法條的不同解讀尤其是對我國檢察院組織法第五條第三項的不同理解,他們對偵查監督產生了以下幾種不同觀點:

第一種觀點認為,“人民檢察院的偵查監督應包括審查批捕、審查起訴和偵查活動監督三方面的內容。”豍他們從檢察院組織法第五條有關人民檢察院職權的規定得出,偵查監督主要包括三大方面,第一是指對于公安機關偵查的案件,進行審查,決定是否逮捕,即我們通常所說的審查批捕;第二是指對于公安機關偵查終結的案件,進行審查,決定是否起訴或者免予起訴,即我們通常所說的審查起訴;第三是對偵查機關的偵查活動是否合法進行監督,即我們通常所說的偵查活動監督。這種觀點認為,審查批捕、審查起訴與偵查活動監督是用分號隔開來的并列內容,相互不能等同,更不是后者包括前者。這種觀點目前是占主導地位的觀點,很多學者都持有這樣的觀點。如,“審查批捕、審查起訴與偵查活動監督一樣都是圍繞偵查監督進行的。這些工作構成偵查監督的組成部分。”豎再如,甄貞主編的《刑事訴訟法學研究綜述》也認為,“偵查監督的內容包括審查批捕、審查起訴和偵查活動監督三個方面。”

其中,持這種觀點的學者有的還進一步認為,“人民檢察院的偵查監督不僅包括對公安機關、國家安全機關的偵查工作進行監督,而且應當包括對人民檢察院的偵查部門的偵查工作進行監督。”豐他們的理由是:首先,我國刑事訴訟法明確規定,凡需要起訴的案件,一律由人民檢察院審查決定,審查案件時,必須查明“偵查活動是否合法”。其次,對人民檢察院直接受理案件的偵查工作進行監督,有利于全面實現偵查監督。第三,對人民檢察院直接受理案件的偵查工作進行監督,有利于提高案件質量。第四,對人民檢察院直接受理案件的偵查工作進行監督,有利于糾正偵查活動中的違法行為。第五,對人民檢察院直接受理案件的偵查工作進行監督,有利于提高偵查人員的業務水平。

第二種觀點認為,偵查監督就是偵查活動監督。審查批捕與審查起訴是實現偵查監督的兩種重要途徑,而不是偵查監督的內容。由于申請批捕中的報捕決定和起訴中的移送起訴決定,是偵查活動的結果,即屬于偵查活動的一部分。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審查批捕、審查起訴就是對偵查活動的監督。這種觀點還認為,實現偵查監督的途徑,除了審查批捕與審查起訴,還包括參與偵查和調查研究等。因而,偵查監督就是指人民檢察院對偵查人員的偵查活動是否違法所進行的察看和督促。

第三種觀點認為,偵查監督與偵查活動監督是兩個概念,指的不是同一客觀事物。偵查活動監督在刑事檢察工作中具有特定含義,它是對應偵查機關偵查活動是否合法而言的,偵查活動監督隸屬于偵查監督,是偵查監督的一個組成部分,與偵查監督是包容關系。偵查監督是屬概念,處于較高層次;偵查活動監督是種概念,處于較低層次。但是這種觀點又認為,偵查活動監督與審查批捕、審查起訴并非是并列的內容,也反對認為偵查活動監督是審查批捕、審查起訴的內容。他們認為審查批捕、審查起訴與偵查活動監督應是手段與目的的關系,即審查批捕和審查起訴是實現偵查活動監督的重要手段,兩者屬于同一性質。

第四種觀點認為,偵查監督不僅應包括審查逮捕、審查起訴、偵查活動監督,還包括刑事立案監督。這種觀點認為立案監督解決的是偵查機關應當立案而不立案或者不應當立案而立案偵查的問題,通過要求說明不立案的理由和通知立案,實現監督的目的,同樣是偵查監督的內容。

二、對上述觀點的評述

筆者認為,第一種觀點從我國的立法入手談偵查監督的概念是有其法律依據的。從我國檢察院組織法第五條第一款第三項來看,立法是用并列的兩個層次來明確檢察院偵查監督職權的。很明顯,立法這樣安排會讓我們覺得審查批捕、審查起訴與偵查活動監督都分別是偵查監督的一項內容。但是筆者認為,對于立法上的這種安排,我們這樣去理解是否妥當還是值得商榷的。審查批捕程序設置的本身就是為了監督偵查機關的偵查活動,仍可理解為是對偵查活動的監督。逮捕是偵查的一種強制措施,無疑是偵查活動之一。審查批捕顯然就是對偵查活動中采取強制措施是否合法進行監督,即就是一種偵查活動監督。而立法之所以只對逮捕明確規定審查程序,顯然是因為逮捕是偵查強制措施中最為嚴厲的一種,如果約束不好,它對公民基本權利的侵犯當然也最為嚴重;我們再來看看審查起訴,它既有相互配合的一面,又有相互制約的一面。從相互制約的角度看,主要也就是一種監督,而對偵查機關進行制約監督那最終必然也是體現為審查偵查機關所進行的專門調查活動和采取的強制措施是否合法。這仍將表現為一種對偵查活動的監督。因而從某種意義上講,審查批捕與審查起訴也可最終理解為對偵查活動的監督。另外,第一種觀點中有的學者還認為偵查監督應包括對檢察院偵查部門的監督。凡有偵查權行使的地方都應當有監督存在。檢察院的偵查權當然也應當受到監督。那么誰來監督檢察院的偵查權呢?是檢察院嗎?如果是,我們不禁又要問,誰來監督監督者呢?其合理性必然受到質疑,這顯然已是另一個難題。由于它與我國現有的司法體制息息相關,不是三言兩語所能解決的。所以,筆者認為,在我國沒有對司法體制進行根本變動的情況下,我們談偵查監督問題應把視角定位在一種外部監督,一種有權監督上,至于檢察院自身偵查的監督問題不宜放在一起去研究。第二種觀點認為偵查監督就是偵查活動監督,看到了審查批捕、審查起訴與偵查活動在本質上一致的,有其合理之處。目前國內很多高等院校法學教材就是這樣去定義的。如“偵查監督就是人民檢察院對偵查機關的偵查活動是否合法進行的監督。”豔“偵查監督是指人民檢察院依法對偵查活動是否合法所進行的監督。”豖但是一味地強調二者之間沒有任何區別,甚至有的學者指出偵查監督沒有立法根據,主張用偵查活動監督取而代之,這些觀點在目前又顯得有些激進了。筆者認為,必須正視目前國內大多著作論文還是傾向于從立法角度考慮的,他們普遍認為偵查監督應包括審查批捕、審查起訴和偵查活動監督三方面內容的。但是筆者也認為在字面上把偵查監督和偵查活動監督區別開來其實是沒有必要的,這與日常理解大相徑庭,又勢必會造成理解上的困難。并且,審批批捕和審查起訴在本質上本來就可理解為是對偵查活動的一種監督,因而我們可以采取循序漸進的方法,通過不斷地理論探討來讓偵查監督和偵查活動監督二者慢慢統一起來,最終變成同一概念。第三種觀點認為偵查監督與偵查活動監督是兩個不同概念,一個是屬概念,一個是種概念。這與第一種觀點有相似之處。同時,它又認為偵查活動監督與審批逮捕、審查起訴是目的和手段的關系。從一定意義上說,完全可以按這種觀點去理解。偵查活動監督作為檢察機關的重要任務之一,理應通過辦案來實現,而審查批捕與審查起訴這兩個檢察機關的辦案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是為了偵查活動監督,它們就是手段與目的的關系。但是這種觀點并沒有說清審批逮捕、審查起訴、偵查活動監督與偵查監督之間的關系而是采取模糊的態度。筆者認為,之所以這樣,還是由于立法的不完善導致的,立法上的結構安排使我們理解增加了難度,也產生了一些誤解。我們應該通過不斷地理論探討來改變這種不完善的立法。第四種觀點主張把立案監督放進偵查監督一起考察,不能不說有其合理之處。很多學者不是從偵查監督的內容而是從偵查監督的起點來考查立案監督的。他們大多認為,偵查監督應從立案開始。如“偵查監督就應當從立案開始,使偵查監督與立案同步進行。”豗“我們認為,偵查監督應當從立案開始。”豘筆者也認為,偵查監督應從立案開始,雖然我們把立案認為是刑事訴訟的第一階段,它與偵查階段是前后相連的兩個訴訟階段。但是我們真要把立案與偵查明確分開是有一定難度的,況且立案中通常都會有一些初步偵查,有偵查就應有監督問題存在。有的人認為,偵查監督應從審查批捕或審查起訴開始。事實上,在申請批捕之前早就有偵查活動開始了,如果監督滯后,偵查活動中偵查人員的權力過度使用造成違法犯罪現象的產生是不可避免的。我國多年的司法實踐早就證明了這一點。所以,筆者認為,偵查監督應是從立案開始的,從廣義上看,偵查監督就應包括立案監督在內。

三、偵查監督概念的新建

基于以上分析,筆者主張,目前對于偵查監督概念應從廣義與狹義來理解。從廣義來看,偵查監督不僅指偵查活動監督,還應包括立案監督、審查批捕與審查起訴。立案監督是偵查監督的起點,審批批捕與審查起訴是偵查監督的司法程序保障,它們都是偵查監督的范疇。從狹義來看,偵查監督就是偵查活動監督,二者沒有根本區別。所以,筆者下的定義為:所謂偵查監督,從廣義上來看,就是在刑事訴訟中,檢察機關為了防止偵查權的擴張和濫用而對偵查機關的刑事立案活動、專門調查活動、強制措施的采取以及認定的事實和適用的法律是否合法進行的察看和督促;從狹義來看,就是指在刑事訴訟中,檢察機關對偵查機關的偵查活動是否合法進行的察看和督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