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躍
“垮掉的一代”(the Beat Generation)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在美國出現的一個文學流派,起源于美國西部,開始于舊金山地區,并迅速傳到紐約和其他大城市。“Beat”這一詞語最早出現于1948年,始作俑者是“垮掉的一代”的代表人之一杰克·凱魯亞克(Jack Kerouac),對于當時那個年代的作家而言它的含義不盡相同,“這個詞據說有二十多種意義,把它譯為‘垮掉也許并不是最貼切的,但是在找不到更合適的譯法之前,它已經成了約定俗成的譯名。”(曾艷兵,2006:154)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該派文學獲得了長足發展。在許多人眼里,“垮掉的一代”總是做出過度的反常行為,而這種反常舉動的背后,是有其深層次原因的。從社會背景來分析,當時的美國正處在社會劇烈動蕩的時期,整個美國社會到處游蕩著麥卡錫主義的幽靈,一時間人人自危,之前美國民眾的價值觀念、愛國激情以及個人權利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踐踏。把“政治變成了制造虛假和謊言的大本營”。(聶振斌,1997:374)大批的青年對于戰后的美國社會現實不滿,但迫于麥卡錫主義的反動的政治高壓政策,便以異于世俗的方式表示抗議。他們奇裝異服,藐視傳統觀念,厭棄學業和工作,沉溺于爵士音樂、吸毒、性放縱等。“只想勉勉強強混日子,追求麻醉、安慰和娛樂”—“吃飯、喝酒、聊天、跳舞、打架、戀愛、睡覺”,(文楚安,2002:364)形成了獨特的社會圈子和處世哲學。五十年代初,他們的反叛情緒表現為一股地下“文學潮流”,向占主流地位的保守文化發起了攻擊。
“憤怒的青年”(the Angry Young Man)是指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在英國主要由小說家組成的一個文學派別,不過“憤怒的青年”只是當時流行的一個稱呼,并無十分嚴格的定義。由于它概括了五、六十年代英國的一群不滿社會現實、批判社會的青年作家的特質,于是就成了他們的總稱。直到1956年5月剛出道的劇作家約翰·奧斯本寫的話劇《憤怒的回顧》(Look Back in Angry)在倫敦的皇宮劇院公演,引起了激烈的反響,“憤怒的青年”這個稱號才流行起來,成為一群才華各異、但對現實社會態度大抵相同的青年作家的代名詞。這是“新聞記者和評論家借用萊斯利·艾倫·保羅所著《憤怒的青年》和奧斯本《憤怒的回顧》的書名,才使這個不甚確切的名稱流傳開來。”(王佐良、周壓良,1994:589)和“垮掉的一代”一樣,這一文學流派也產生于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后。當時,人們熱切地期待著開始一種全新的生活,然而,人們理想中的生活并沒有因為戰爭災難的結束而出現,平民青年無法實現自身的理想價值,無法得到所謂“上流社會”的認可,人們重又感到空虛、迷惘。于是“憤怒的青年”們便拿起筆,向社會發泄他們絕望的情緒,表達不滿,展示戰后資本主義社會所暴露出來的其他種種尖銳矛盾。
“憤怒的青年”的代表人物有威廉·庫珀、金斯利·艾米斯、約翰·韋恩、艾倫·西利托、約翰·奧斯本等。他們是社會轉型期的孤獨迷惘者,在憤世嫉俗的同時,一定會急于與社會發展的步調保持一致,以便從中獲得某種利益,進入到主流社會。如被喻為二戰后英國小說史上“不可多得”(阮偉,1998:589)的《幸運的吉姆》中的吉姆·狄克遜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作為大學歷史課程的講師,他屬于戰后因1945年工黨的上臺而心中燃燒起希望之火的那一代人的代表,聰明絕頂的他渴望向上爬并躋身于上流社會,為了同頂頭上司學術權威威爾奇教授作對,他挖空心思、不擇手段,充分展現了二戰后小人物那種迫切出人頭地的心理。“垮掉一代”的核心人物有威廉·巴勒斯、艾倫·金斯伯格、杰克·凱魯亞克等,“垮掉的一代”不像“憤怒的青年”那樣有著出人頭地的欲望,他們自誕生之日起就對未來不抱任何幻想。對于“垮掉的一代”來說,生存的方式比為生存的原因更重要。他們與美國傳統文化和社會習俗進行了徹底的決裂,對美國高度發達的物質文明不屑一顧。在冷戰后的恐怖高壓政治統治下,他們退縮到以自我為中心的狀態,對政治不聞不問,摒棄一切傳統的社會道德和價值觀念。他們不再像他們的父輩那樣具有拓荒精神,而是一群試圖在精神上探索的流浪漢,失去了生活的目的。他們追求的是“開放的人生是歡暢的沒有道德和文化禁忌過多約束的自我表達”,(李斯,1996:15)最后注定要迷失在路上。
“垮掉的一代”與“憤怒的青年”的作家們在他們的作品中都抓住了他們各自的時代特征,表現了他們所在時代所存在的有一定代表性的種種社會矛盾和精神世界的現狀,體現了戰爭以及資本主義世界的腐敗虛偽帶來的“悲劇時代”。在創作手法上都是都把生活方式與藝術風格相結合,把自己的經歷、對時代的感受體現在作品中。由于“憤怒的青年”的成員大部分來自中下層階級,所以他們的作品大都取材于普通勞動人民的生活,往往流露出對中下層階級、勞動人民不幸處境的強烈同情,小說具有很強的人民性和現實性。同時,該派文學作品的主人公大都是同作家本身那樣來自社會中下層的青年知識分子,是一些我們通常所謂的“小人物”,其反文化、反英雄形象突兀其中,如艾米斯的《幸運的吉姆》等。以凱魯亞克為代表的“垮掉的一代”則融合了現實主義或自然主義與現代主義,在創作手法上也進行了大膽的嘗試,他們在藝術上敢于沖破一切傳統的羈絆,大膽創新。從思想內容到藝術形式、表現手法都帶有鮮明的反傳統印跡和裸露坦誠的審美原則,與當時占主導地位的新批評和艾略特的非個性化原則針鋒相對:主題反異化,人物形象反英雄,結構松散,情節淡化,藝術上自然主義等。同時,作品具有后現代多元性特征,一方面顯示現代主義文學的某些特點,另一方面它們不廣征博引而隨意寫作,不強調非人格化而主張自我傾訴。其中以凱魯亞克的“自發性寫作”最具代表性,影響最廣泛。袁可嘉在《現代派論·英美詩論》就曾指出:在美國,垮掉派、黑山派的詩以及黑色幽默派的小說,一方面顯示了現代派的某些特點,另一方面也表現出很大的不同:它們不再托古神話,而寫現世經驗;不廣征博引,而隨意寫作;不強調‘非人格化,而主張自我傾訴。他們不講究寫作規范,反對選材、修改和預先設計,而以感情迸發、張揚個性為主導。他們要像吸毒、縱情與爵士樂一樣解放自我。據說凱魯亞克在寫作《在路上》(On the Road)時服用了安非它命,在亢奮狀態中用打字機在一卷長達120英尺(一說為250英尺)的打字紙上幾乎是不停頓地打出了手稿,前后約三個星期。這部小說從內容、手法到寫作的情況都充分體現了垮掉派的寫作宗旨。金斯伯格也告訴人們,《嚎叫》(Howl)的創作也受到凱魯亞克的“自發性寫作”的影響,而且詩的第二部分就是他在服用毒品之后在迷幻中寫出的。
從影響上看,“垮掉的一代”遠比“憤怒的青年”廣泛持久,前者的影響不但表現在文學領域,而且還涉及藝術和影視諸方面,并且已極大地影響到美國甚至世界各地民眾的思想觀念和生活方式。他們是后現代主義的先驅,嬉皮士運動的鼻祖,喚醒了美國民眾公開表達全部觀點的民主意識,這在20世紀60年代民權與反戰運動中充分體現。在美國乃至世界歷史上留下了深深的、不容泯滅的烙印。而由于各種外界和自身的原因,“憤怒的青年”到60年代便幾乎銷聲匿跡了,其影響不像同時期美國的“垮掉的一代”具有廣泛的世界性。
但無論是“垮掉的一代”還是“憤怒的青年”都努力把生活與藝術相結合,探索適合表達自己心聲的方式。他們的探索是否成功、其結果是否都能得到人們的認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敢于反抗、敢于探索的精神。不管人們對他們做出怎樣的評價,毫無疑問,他們是世界文學史上一道不可取代的風景。
參考文獻:
1.李斯,1996.垮掉的一代[M].海口:海南出版社。
2.聶振斌,1997.藝術化生存[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
3.阮偉,1998.社會語境中的文本二戰后英國小說研究[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
4.王佐良、周壓良,1994.英國二十世紀文學史[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
5.文楚安,2002.“垮掉的一代”及其他[M].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
6.曾艷兵,2006.西方后現代主義文學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吳躍,天津師范大學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專業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