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兩千五百萬人失業

顧卓

2009年城鎮登記失業率控制目標是4.6%，但多項調查研究表明，由于受人力流動性和隱性失業等因素影響，城鎮調查失業率可能在6.6%左右，而實際失業率則會更高。再加上龐大的農民工失業大軍，2009年的就業形勢異常嚴峻。

2008年12月15日，國家主席胡錦濤在遼寧考察時指出，當前就業形勢非常嚴峻。

與之相對應的是，相關科研機構就當前失業狀況不斷放出驚人數字。中國社會科學院人口與勞動經濟研究所社會保障研究室主任王德文不久前結束的調研表明，包括大學畢業生和農民工等，2009年的失業人口將超過2500萬。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勞動科學研究所副研究員張麗賓表示，經過簡單計算，2009年的城鎮調查失業率可能在6.6%左右，會高于登記失業率2個百分點。

用工需求銳減

“10月時我們看到的情況是有三分之一的企業倒閉，農民工失業率在7%左右。”王德文說，但現在，很多企業停產之后并沒有宣布倒閉，所以很難統計出準確的企業倒閉數字。

位于浙江的“新農門”網站是一家專門為企業與農民工輸出地提供聯系管道的機構。該網站的一項針對3000余家企業作的問卷調查顯示，高達53%的企業對未來（2009年）存在不確定預期，即對未來一年的經濟形勢沒有信心。

“新農門”CEO肖克文表示，2008年7月是個明確的分水嶺，“以前是賣方市場，現在則是買方市場”。

對農民工需求的減少，漸漸蔓延到了其他領域。以較高學歷人群求職為主營業務的“前程無憂”提供的數據顯示，自2008年7月起，雇主提供的職位開始由原先的增長變為減少，一個季度以來減少了1.3%。

艾瑞咨詢分析師所作的一項網絡招聘研究報告顯示，除去因替代傳統招聘而帶來的營業增長，2008年下半年以來，“雇主的招聘支出正在下降，#A2009年整年都不會好轉”。

失業隊伍激增

王德文進行了一個簡單的估算，2009年將要畢業的大學生和之前尚未就業的大學生人數之和大約為710萬人。到2008年12月，被動返鄉（指失業返鄉）的農民工占農民工總數的10%，如果按1億農民工（比較通用的數字是1.3億）數量計算，這部分失業人數是1000萬人。除此之外，還有800萬登記失業人口。僅這幾個數據的累加，就已經超過2500萬。

這個統計可能會有微小的交叉，但尚未統計其他人群，比如待安置轉業退伍軍人、城鎮非大學畢業的新增勞動力，以及失業卻未返鄉的農民工等，因此，實際數字只可能比2500萬更大。

2008年12月9日的一次就業相關會議中，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部長尹蔚民指出，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明確的2009年就業工作目標任務為：城鎮新增就業900萬人，下崗失業人員就業500萬人，就業困難人員實現就業100萬人，城鎮登記失業率控制在4.6%以內。

如果把這兩個數字相比較，就會發現，2009年的城鎮失業人口數量可能達到1000萬人以上。

這顯然不是最終的答案，僅城鎮而言，歷年來未就業的未登記失業城市勞動人口和農村新增的進城就業人口都未計算在內。

肖克文表示：“從我們的調查來看，超過20%的企業都在裁員，因此，2009年沒有工作或隱性失業的跨地區進城農民工數量應該在3000萬以上。”“跨地區進城農民工”系指跨省打工的農民，區別于未進城打工和在省內就業的農民工。多年來A與農民工打交道的肖克文統計，這一數字是1.6億人。

當前一個可以參照的數字是由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提供的城鎮登記失業率，該數字在2008年為4.5%，2009年的目標是控制在4.6%。

但城鎮登記失業率“只是一個工作指標。”張麗賓說，登記失業率只統計了擁有當地城鎮戶口，并且有意愿前去登記的失業人員。因為缺少相關的補貼，事實上，很多還沒有被納入社保范圍的城鎮戶籍勞動人口并沒有主動登記的意愿和動力。該項統計同時也把已在城市定居的農村戶籍人口排除在外。

2005年開始，國家統計局嘗試進行調查失業率的統計，其統計范圍比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的登記失業率擴大了一些，通過主動調查而不是被動登記的形式進行，并且對城鎮失業率的調查范圍也擴大到了城鎮常住人口。但到目前為止，該項統計的數字沒有對外公布。

2008年12月底，由中國社會科學院發布的2009年《社會藍皮書》稱，中國2008年的城鎮調查失業率為9.6%，超出當年登記失業率的2倍還多。許多學者對數據提出了調查方式、統計范圍等方面的猜測。對此，《藍皮書》主要參與者、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所所長李培林在回答本刊記者有關問詢時表示，該數據與登記失業率有較大差距的原因，“我們還在仔細研究中，相關結果之后會公布”。

張麗賓告訴本刊，雖然國家統計局的調查失業率并未公布，但通過一些輔助數據，可以大致計算出該項數值。通過計算，張麗賓估計2008年的城鎮調查失業率在5.3%左右。至于2009年的調查失業率預測，張麗賓表示，可能會高于登記失業率2個百分點。經過簡單計算，2009年的城鎮調查失業率可能在6.6%左右。

“2009年就業形勢嚴峻是肯定的。”浙江大學公共管理學院院長姚先國說，他曾經對長三角以及其他區域的企業進行經濟情況的調研，明顯感覺到這些企業的用工需求在減少。“現在的失業率很難反映出失業的真實性，但具體數字確實難以統計。在就業問題上，存在統計數據與現實感受的反差。”

隱性失業黑洞

因為勞動力流動性、隱性失業等問題的影響，即使有了準確的調查失業率數字，最終也未必能真實顯示就業狀況。

事實上，無論是農村還是城鎮，不充分就業現象都非常普遍，而該數字可能遠遠高于失業率。張麗賓表示，尤其在金融危機襲來時，許多本來充分就業的人群被迫轉為不充分就業，他們的收入大幅降低，但這一數字難以表現在任何一個統計結果中。而被很多媒體報道的“農民工返鄉潮”也因為多方面分流，轉化為隱性失業人群而不那么明顯了。

隱性失業人群一般指工作時間低于國家法定勞動時間，收入低于當地最低工資標準者。事實上，隱性失業幾乎把所有直接或間接擁有耕地的農民都排除在了失業統計之外，并且無薪酬勞動者（比如現下許多大學生的零工資就業）、享受低保者以及一些以工代賑工作者和因工廠停工或減產而減少勞動時間，甚至無薪待崗的人群都屬于隱性失業。因為其復雜性，至今沒有一個合理的統計辦法，計算出中國隱性失業的人口數量。

高投資難拉就業

2008年11月5日，國務院常務會議上確定了當前進一步擴大內需、促進經濟增長的十項措施，到2010年底約需投資4萬億元。

張麗賓認為，加大投資對促進就業的幫助是有限的，投資雖然在前期確實拉動了就業增長，但它的邊際效應正在遞減，到一定階段就不可持續了。

姚先國也持相似看法“一直持續的高投資已經使重要的基礎設施建設趨于完善，再投資只會是錦上添花。而從投資結構來看，一些急需建設的農村、小城鎮等得到的重視卻不夠。高投資對拉動就業的效果有多明顯還很難說。”

普遍認為，中國經濟多年來持續的高增長是由高投資拉動的，高增長又保證了滿足城鎮新增就業人口的就業需求，但這一效應正在減弱。2009年，國家目標是爭取8%的GDP增長張麗賓表示，GDP每增長1%，大約可解決新增就業60萬人，8%總共也只可以解決480萬人的就業問題，而2009年，僅城鎮新增就業人口就達1300萬人。

就業促進蓄勢

面對嚴峻的就業形勢，2008年12月8日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必須實施更加積極的就業政策，全方位促進就業增長確保就業形勢基本穩定”。知情人士稱，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等相關單位正在研究相關配套措施的出臺。

“當前主要是圍繞著《就業促進法》，出臺相關的就業政策。”王德文說，所以，今后一段時間，可能會出臺更多與促進就業相關的政策。

目前已出臺、比較重大的項目是針對企業進行的減負和融資幫助，包括企業可以緩交、減免稅費、社保費用等，另外，在鼓勵自主創業方面，國家也出臺了相關的政策。

張麗賓認為，相關政策非常具體和直接當前可以很好地針對大中型企業，如果中小型企業也能達到相同的普惠，則需要政策執行時的力度。當前我國解決就業，尤其是吸收新增就業的主要力量是中小企業。

張麗賓認為，當前嚴峻的就業形勢并不是突然發生的，而是長期積累的結果包括社會保障制度不完善、收入分配不合理，缺乏二次分配機制等原因導致內需不足，只能依靠出口拉動為主的經濟增長當世界級的金融危機到來，出口受到影響，就更加重了就業問題因此，當前的政策更多地體現在緩解緊張的就業形勢。只有理順了社會保障制度，調整收入分配機制和完善二次分配機制，形成良好的內需環境，就業問題才會得以根本解決。

大學生是一個特殊的群體，成為2009年失業的重要考察對象，“他們的前期人力資源投資較高，如果找不著工作，心理落差更大雖然大學生的失業人數遠少于農民工，但更容易成為不穩定因素，所以要更加關注。

姚先國認為，大學生作為高素質勞動者，如果進入勞動密集型企業，會造成一定的人力資源浪費，他們應該進入對高素質人才需求較多的服務性行業，所以國家應該開放這些行業，使這些行業對人才的需求增加，而進入的門檻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