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淦生
2008年度諾貝爾獎各個獎項得主均已閃亮登場,這回又基本沒有咱中國人什么事兒。說“基本沒有”,是因為獲獎者當中沒有一個是土生土長的中國人,但與中國人“沾親帶故”的倒是有一位,這便是中國著名的“導彈之父”錢學森的堂侄、美籍華裔科學家、現任美國加州大學圣地亞哥分校化學及藥理學兩系教授的錢永健先生。鬧了百年諾獎饑荒的中國人對這位黑頭發黃皮膚叫中國名兒而且還是錢學森堂侄的科學家似乎特別的來勁,地球那邊諾貝爾化學獎獲獎名單甫一揭曉,國內各大網站的首頁上便紛紛上傳了這一喜訊。不少行文簡潔的標題上,甚至略去了錢永健的大名,干脆以“錢學森的堂侄”稱之,一種“隨喜心理”昭然若揭。雖說這諾貝爾大獎沒被中國拿到,但到底被中國人的“晚輩”攬得了,這樣的消息大概可以讓不少愛國者大大地過上一把干癮了。
不過與楊振寧、李政道這些還在國內讀過幾年大學的諾獎得主不同,錢永健除了繼承了父母的中國血統和遺傳基因之外還真的就跟咱們中國沒有什么關系。其生于紐約,長于新澤西,就讀于哈佛、劍橋,供職于加州大學圣地亞哥分校,甚至連中文都說不周全,其成敗得失與“中國”找不到太多的聯系。從這件事上我們可以聊以自慰的大概只有一點:中華民族的祖先們留給我們的遺傳基因并不差,這種優質的智力資源足以保證我們去征服任何一座科學技術高峰。諾獎史上有7位華裔獲得科學獎便完全可以證明這一點。但同樣的人種,為何國內科技工作者連諾獎提名資格也未嘗得到過,而漂洋過海到了海外拿起諾獎來就一發而不可收拾?這大概只能歸結為“水土異也”——我們的教育、科研環境出了問題。
首先是我們的教育體制很成問題。我們的中小學采取的是不折不扣的應試教育模式:考什么教什么,教什么學什么;學生的學習目的就是學會解題,應付考試。因為中國高校完全是憑高考總分錄取學生,所以中小學培養學生的指導思想便是力求“全面發展”——寧可沒有特長,不能存在“特短”。最后能進入名牌高校深造的高分考生大多是那些各科實力平均而考試技術超群的角色。他們的創新能力、求異思維在中小學一直就被壓制著,最終萎縮、退化,甚至被消磨殆盡。16歲的錢永健因其出色的實踐能力被授予美國最權威的青少年科學類獎項——“西屋科學天才獎”,獲得全美著名的馬歇爾獎學金,并因此進人哈佛、劍橋大學學習。再看我們的大學招生,哪所學校不是考你的解題技巧、應試能力!一旦到了大學,許多學生便徹底地松了一口氣,很多人立刻尋找機會“補”回中學里失去的娛樂時光,網吧、游戲廳、電影院等游樂場所成了不少學生的“第二課堂”。即便是那些名牌高校,因考試掛科被勒令退學的亦大有人在,曾轟動一時的三次進出清華北大校門的某“考霸”便是其中的典型。單靠這幫學子,我們有希望看到從他們手中擎起諾貝爾獎的獎杯嗎?
再就是我們的科研環境堪稱惡劣。據統計,諾貝爾科學獎得主中有75%來自高校教授和研究人員。看來,這高等院校實在是科學研究的象牙塔。可看看當今中國大學校園里是什么樣的一種氛圍?兩年前北京某名校一位中層干部曾公開痛陳當今高校已越來越“衙門化”,此言既出,在高教界引發了不小的爭議;而不久前廣東某大學公開招聘一個處長竟有四十多位教授競相應聘的例子正與“高校衙門化”的指責遙相呼應,從一個側面反映出大學里的“師”心所向和人們的價值觀念。那些時刻惦記著“上進”的教授們會看得上科學研究這類“雕蟲小技”嗎?即便心無“官”念,又有多少人真正在潛心治學,板凳坐得十年冷?東拼西湊連剽帶竊,制造學術垃圾的有之;一個博導帶上數十個學生,一學年連見上一面都很難的有之;人在校園心系商海,整日做生意的有之;天南海北兼職,四面八方走穴的有之……試問,這樣的人有心思有精力靜下心來搞研究、做學問嗎?多少高校從上到下都籠罩在一種“浮躁”的氛圍中,學科設置跟著就業走,科學研究跟著利益走;校園越建越大,樓房越蓋越高,辦學成績卻越來越差,國際排名越來越低……
錢永健教授在回答記者采訪時有一句話特別讓我感動,也引起我很多感觸。這便是:“科學的精神給了我滋養和快樂。”我真想問一問我們的青少年學生,問一問我們的教授,你有沒有感受到科學精神給你的滋養?你有沒有真正體味到科學研究帶給你的快樂?這或許正是一個獻身科學的人與一個讓科學為自己獻身的人之間最明顯的分水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