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我國未成年人犯罪的社區矯正

謝明演

摘要當前,對未成年犯行刑側重于非監禁矯治已成為世界性的趨勢。非刑事化、非監禁化和輕刑已經成為國際社會對未成年犯處置的主流手段。因此,我們應順應國際社會的潮流,對我國未成年人犯罪的刑罰執行方式進行深層探析,本文認為應結合我國實際情況,在借鑒世界各國先進的未成年人犯罪刑罰執行方式的基礎上探索出一條適合我國國情的未成年人刑罰執行體系。

關鍵詞未成年人犯罪 非監禁化 社區矯正

中圖分類號:D920.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0592(2009)05-363-02

近年來,要求對犯罪的未成年人加強司法保護的呼聲日益高漲,國際社會也出現了對犯罪的未成年人在處置上適用非刑化、輕刑化、非監禁化等司法保護的趨勢,行刑社會化、懲治方式多樣化將成為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刑事政策針對未成年人犯罪進行調整的主要內容。

一、未成年人犯罪的刑事政策

“未成年人犯罪的刑事政策是國家針對未成年人犯罪的現實所作出的預防和控制的對策反應,它包括指導原則、實施的方針策略以及具體的操作措施。未成年人犯罪的刑事政策對其刑事立法和刑事司法都具有重要的導向作用,它在制定的過程中堅持‘教育、感化、挽救的方針和‘教育為主、懲罰為輔的原則。”盡可能淡化訴訟的強制性,采用教育和疏導方式,集教育、矯治、依法懲處、預防犯罪、挽救未成年人于訴訟一體,達到寓教于審、預防犯罪的目的,同時盡量減少司法干預。

二、社區矯正

社區矯正,有的國家稱之為“社區矯治”、“社區服務”、“公共利益勞動”、“社會服務令”、“強制工作”等,“它是一種不使罪犯與社會隔離并得用社區資源教育改造罪犯的方法,是所有在社區環境中管理教育罪犯方式的總稱。社區矯正的目的是有利于公共的安全和有利于罪犯重新回歸社會。”

社區矯正是與監禁矯正相對的行刑方式,是將符合社區矯正條件的罪犯置于社區內,由專門的國家機關在相關社會團體和民間組織以及社會志愿者的協助下,在判決、裁定或決定確定的期限內,矯正其犯罪心理和行為惡習,并促進其順利回歸社會的非監禁刑罰執行方式。

作為現代刑罰執行方式的社區矯正制度,一般被認為以英國1972 年的《刑事司法條例》中的相關規定為產生標志。目前英、美、日等國的社區矯治已經比較成熟。社區矯正已經成為國外很多國家主要的刑罰執行方式。

在美國,法院對違法情節較輕微的犯罪嫌疑人大多判以“緩刑”,通過社區矯正的方法進行矯正。矯正機構一般都設置有專業人員,如緩刑官、假釋官、勸導員,并配備志愿者非專業人員。“關于未成年人的社區矯正項目主要有:賠償和社會服務,家中監禁和電子監禁,轉換項目( 包括離家出走項目、養育家庭、日矯正項目、小組之家、爭取生存項目等)。”

“英國的社區刑罰措施主要有緩刑(包括暫緩監禁、緩刑監督令和有條件的解除指控) 和假釋的保護觀察、社區服務令、將緩刑與社區服務令結合起來的混合令、宵禁令、禁入令和電子監控等。同時有著比較完備的非監禁刑執行機制。英國各地都設有介于政府機關與民間組織之間的非政府組織——保護觀察局,專門負責社區矯正工作”。

日本的社會內處遇制度實際上就是一種社區矯正制度,“它將服刑人置于社會上,使其一邊正常的生活一邊接受有關組織的指導和幫助,不斷改造自新。日本實施社會內處遇的機關主要有法務省相關部門、地方改造保護委員會、保護觀察所。實施社會內處遇的人員主要有保護觀察官、保護司、改造保護法人和民間志愿者。日本的保護觀察制度的主要內容是對被保護觀察人進行指導、監督、輔導和援助以使其悔過自新。具體包括終局處分型的保護觀察、緩刑型的保護觀察、假釋型的保護觀察。”

從以上社區矯正比較先進國家的情況來看,社區矯正已經成為各發達國家主要的刑罰執行方式,尤其是針對未成年人犯罪更是如此。多數發達國家都有關于社區矯正的專門規定甚至是專門的法律和針對未成年人犯罪社區矯正的特別規定;自上而下都有專門的矯正機構負責社區矯正工作形成了一系列的規范化的制度。

三、我國未成年人犯罪刑罰執行制度現狀之檢視

在我國的法律中,明文規定了以社區矯正為主要執行方式的刑或刑罰行方式,其中可以用社區矯正方式執行的刑罰種類主要包括短期徒刑、管制和剝奪政治權利(必須在社會上服刑的罪犯)。使用“社區矯正”的刑罰執行方式包括緩刑、監外執行和假釋。我國各試點的實際操作來看,社區矯正主要用于下列五種罪犯:被判處管制的;被判處有期徒刑宣告緩刑的;被裁定假釋的;被剝奪政治,并在社會上服刑的;被暫予監外執行的。

我國有關未成年人犯罪處理的制度構建和具體實施上,已經有了一套比較有特色、區別于成年人犯罪的體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然而在落實、保障未成年犯罪人的各項權利的措施上,我國與其它國家仍然存在一定差距。

我國未成年人社區矯正制度實施中存在的問題:

第一,我國有關社區矯正的法律規定散見于若干部門法律、法規及規范性文件中, 缺乏系統性、完整性。而且我國社區矯正現有的法律法規規定立法層次較低, 部門性、地方性規范文件法律適用的普遍性較差。

第二,在監督管理方面,我國目前缺乏獨立從事未成年人社區矯正的專門管理制度和管理機構及工作人員。社區矯正考察人員的權利和義務,未成年人犯的權利,考察的具體辦法等均沒有明確規定,同時也沒有配套的法律、法規和司法解釋予以補充,從而使考察工作無法可依,無章可循,出現對未成年人犯脫管、漏管、無人管的現象。

第三,少年社區矯正的適用對象和適用范圍較窄。我國現有的刑事立法能夠適用社區矯正的主要有管制、剝奪政治權利、緩刑、假釋、暫予監外執行五種。“目前管制刑在實踐中難以執行,適用率極低,執行效果不明顯,客觀上形同虛設,因而在理論界也產生了關于廢除管制刑種的爭論。”而在緩刑中,對緩刑的適用對象限定范圍過窄,這就將符合緩刑立法宗旨的其他犯罪人尤其是未成年罪犯排除在外,致使緩刑實際適用面極低,尤其是未成年犯。

第四,從社區矯正監管手段來看,“我國的未成年人社區矯正有一些專門的項目,主要包括勞動、思想教育、法制教育、社會公德教育、走訪制度、技能培訓、心理矯正,以及就業指導、生活指導等。”但我國矯正項目,一方面,由于在程序上缺乏對未成年人犯罪引導、控制的步驟及方法;另一方面, 諸如電子監控、心理測試等現代化科技監管手段的欠缺,使得未成年人犯罪的社區矯正效果缺乏科學的評價依據,影響矯正效果的實現。

四、我國未成年人社區矯正制度的完善

(一)加快我國未成年人刑罰制度的改革,建立和完善社區矯正立法

現在我國適用于社區矯正的五種刑罰:管制、緩刑、假釋、剝奪政治權利、暫予監外執行,社區矯正的適用范圍太窄,適用條件太原則、抽象,缺乏可操作性,適用程序不完備,執行機關權利分工不明確。我國應當加快未成年人社區矯正刑罰制度的改革,完善我國未成年人年刑罰制度。筆者建議,構建未成年人專用刑罰和單獨的刑事司法程序制度,在立法上明確將“社區矯正”作為未成年人的法定主刑刑種,并規定具體種類及適用條件和執行程序,使未成年人社區矯正在實體法上得到確認,為未成年人社區矯正刑的具體適用提供法律依據。在社區矯正的具體適用程序上,規定人民法院對未成年人社區矯正刑的審判原則和審判程序,使未成年人社區矯正令在程序法上得到支持。

(二)完善相關的未成年人社區矯正考察制度和建立專門的社區矯正機構及社區矯正工作隊伍

在社區矯正考察制度方面,我國可以借鑒西方國家的少年觀察保護制度。“在少年刑法中首先建立少年觀護制度,而且在少年法庭設置專門的觀護員(可稱為“少年觀護官”);組建專業化、職業化的觀護員隊伍,并配套建立一支青少年社工隊伍和志愿者隊伍,以共同開展少年觀護工作。”

少年觀護官可以由司法行政部門在監獄管理機關內部或獨立的設立一個與監獄管理機關平行的社區矯正機構以專司其職,并在其中設立專門的未成年人犯罪矯正機構。依法建立的社區矯正專門機構,全面負責社區矯正工作,配置專業的矯正隊伍,并明確規范社區矯正機構及矯正工作人員的職責和義務。社區矯正隊伍是社區刑事執法人員,他們首先需要具備刑事執法方面的知識和能力,要體現出化的分工,需要犯罪學、社會學、心理學以及刑事法學的專業人才。

另外,各相關社區的街道辦、居委會、村委會等基層組織也應有專人負責配合工作。而且學校等教育機構和心理診療機構也應承擔部分社區矯正工作。此外還要廣泛宣傳征召符合條件的志愿者參與其中。

少年觀護官除了在考察階段對未成年人進行幫教外,還應當在量刑前對少年犯進行社會調查(即人格調查)。經常人格調查分析之后,可向法院提出量刑建議。根據刑罰輕緩化和非監禁化原則,可判處管制刑的,就盡可能判處管制刑;可判處非監禁刑盡可能判處非監禁刑,可適用緩刑的盡可能適用緩刑等等。

(三)建立社會服務制度

縱觀現代世界各國的少年社區矯正項目,都有關于社會服務的項目。“所謂社會服務 (community service) ,就是地方法院以刑事判決的方式,判處罪行較輕的犯罪分子,在一定數量的時間內必須為社會提供一定的無償勞動。通過此種方式,達到服務社會,矯正犯罪心理,改過自新的目的,完成罪犯改造之任務。”

現代社會服務作為限制自由刑的重要形式之一。“20 世紀80 年代,大部分西歐國家(英國、法國、葡萄牙、荷蘭等) 、澳大利亞以及美國1/ 3 的州,都引進了社會服務刑種,試圖通過義務勞動使罪犯自我教育,自我改造。我國香港地區也于1984 年正式通過《“社會服務令”條例》,并在1998 年擴展至區域法院、高等法院的上訴法庭及高等法院的原訴法庭。社會服務在國外的適用率很高,其成功率也令人鼓舞,被歐洲議會認為是歐洲刑法過去10年中最大的進步,也是最有希望的刑罰方法。”

我國可在未成年人適用刑罰中引入社會服務制度。我國司法實踐中也已進行了社會服務的嘗試,如上海,河北、安徽、山東等地實行社會服務。

管制刑是我國獨特的刑種,管制刑符合刑罰輕緩化等特點。因此,我們應對未成年人大量適用。但管制刑存在的最大問題是缺乏有效的執行方法,以致于無法適用。因此,通過建立專門的社區矯正機構及社區矯正工作隊伍才能更好地實行有效的監管。而且我們還可以通過引入西方國家的社會服務制度,將社會服務刑罰的理念和管制刑相結合,完善管制刑的執行方法。因此,將社會服務刑罰的理念與管制刑相結合,無疑對于完善管制刑具有特殊的效果。

具體而言,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吸收社會服務刑,對管制刑進行完善。第一,在執行中必須附加一定期限的無償社會服務。管制作為一種刑罰必須具有一定的懲罰性,在規定限制自由的同時,要求罪犯完成一定的無償勞動,并不違背刑罰的目的。第二,進行無償社會服務必須有專門機構進行監督。西方國家執行社會服務刑時,都有感化官或監督官進行監督考核。我國應當在法律上明確執行機構,如少年觀護機構。

借助社會服務,完善緩刑、假釋等行刑制度。緩刑符合了刑罰人道化、緩和化、合理化的要求,從而成為目前世界上最受歡迎的刑罰制度之一。然而在我國,緩刑制度卻一直遭受種種責難,實踐中的適用率一直較低。我國刑法中沒有規定專門的考察機構和專項考察內容,一方面導致了緩刑罪犯只判不管的現象,另一方面也使人民法院寧可適用監禁刑也不愿輕易適用緩刑。在西方法制健全的國家緩刑制度也是較為完善的,法律不僅規定了專門的緩刑官,還規定了配套的保護觀察和更生保護制度,而在我國這些都是立法上的空白。筆者認為,對于緩刑的罪犯,也可以在緩刑期間附加一定的社會服務作為緩刑考察的具體內容。因此,將社會服務作為緩刑的考察內容,由專門機構和專門人員負責監督執行, 必將使緩刑的考察落到實處,充分發揮社會服務的優點,促使緩刑罪犯自力更生,重新做人,培養對社會的責任感。在進行社會服務的過程中,由專門的監督人員進行教育監督考察,避免了緩刑判而不管的現象。目前假釋與緩刑存在著相類似的情況,也可以借鑒社會服務的有利因素, 對其進行建設性的改造,從而更好地發揮其在我國刑罰體系中應有的作用。

注釋:

①王娟.論未成年人犯罪的刑事政策調整.西北大學學報.2007(3).

②胡學相.量刑與行刑改革探索.群眾出版社.2007.317.

③劉樂.美國對犯罪青少年的社區矯正項目.北京大學學報.2003(1).

④胡陸生.社區矯正的比較研究.河北法學.2005(4).

⑤劉濤,田心則.日本社區矯正制度介評.犯罪與改造研究.2006(2).

⑥陳興良.刑法哲學.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7.410.

⑦康均心,李娜.我國未成年人犯罪刑罰執行制度研究.現代法學.2005(6).

⑧姚建龍.少年刑法與刑法變革.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5.291-292.

⑨ [英] 伊麗莎白·A·馬丁.牛津法律詞典.翻譯出版公司.1991.96.

⑩李貴方.自由刑比較研究.吉林人民出版社.1992.1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