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神臺掉下“舞”臺的趙忠祥

何映宇

趙忠祥主持《舞林大會》并沒有大眾想象中的所謂天價,只是比一般的主持人高一些而已。這樣看來,趙忠祥的娛樂情結,才是他走上《舞林大會》光鮮亮麗舞臺的首要動力。

趙忠祥,尊稱趙老師,曾是中國主持人中的頭把金交椅,梁山泊呼保義宋江似的人物,用評書藝術家夸張的說法,趙老師“跺一跺腳,大地都要顫三顫”。

就是這樣一位金話筒金嗓子,退休后不再清心寡欲垂簾聽政,東方衛視《舞林大會》一發英雄帖,趙忠祥這塊金字招牌就給逼上梁山,以娛樂主持人的身份坐鎮《舞林大會》。左有瓷娃娃般的東視力捧靚女主持王冠,右有寶島臺灣主持人“四大天王”之一的巧舌如簧吳宗憲,一時間,三巨頭風頭無兩。

風光歸風光,趙忠祥多年苦心經營的長者形象也幾乎被網絡上的板磚拍了個粉身碎骨。質疑者以為,趙忠祥者,本央視一正人君子眉目慈祥,眼袋就像年輪,記錄著歲月的隨想歲月的繽紛,可是趙老師,文能安邦,舞卻不能定國,如今卻要娛樂至死笑傲群芳,不免給人一種老不正經晚節不保的錯愕之感,令多少鐵桿趙迷殊難接受。

曾幾何時,他的身上似乎閃耀著圣人的光輝,這么多年的春節聯歡晚會直播、正大綜藝、各種大型晚會,趙老師愣是從來也沒出過差錯,每一次有趙老師出場,那就是一顆定心丸,運籌帷幄,決勝于千里之外,有大將之風。更著名的,一解說起《動物世界》、《人與自然》來就嗓音渾厚充滿磁性令人陶醉,仿佛連弱肉強食的茫茫草原、山峰和沼澤里,也充滿了博愛。趙忠祥為這個冷酷的世界所賦予的人性魅力讓他本人也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印象。俗話說,一次不出錯不難,難的是一輩子不出錯!可是當趙忠祥主持《舞林大會》的新聞讓他站滿各大娛樂版頭條的同時,人們紛紛猜疑,這是不是趙忠祥人生的一步錯著?很多人這樣看,很多人又不這樣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舍得一身剮敢把娛樂拉下馬的趙老師還是不是原來的趙老師?

不甘寂寞,從早年推出暢銷書《歲月隨想》創造百萬冊的銷量,開央視主持人出書的先河,到最近在東方衛視《舞林大會》上,在快嘴、美女之間表演M.J.式的太空舞,為“代言門”而煩惱叢生,自從饒穎事件曝光后,趙忠祥原本平靜、按部就班的生活就開始發生一些震蕩。如今,趙忠祥棄文從舞,毅然主持《舞林大會》,其勇可嘉,其效果則是半年內關于他的新聞鋪天蓋地——娛記很高興,版面可填滿。

話說回來,舞林大會當然不是《康熙來了》,顯然沒有臺灣的綜藝節目那么肆無忌憚,以至于吳宗憲在內地,也多少顯得拘謹了不少,趙忠祥在《舞林大會》上的表現也是中規中矩,并沒有特別讓人覺得低俗的地方。在這樣的情況下,承受這樣的壓力,忍受近乎苛刻的批評,他還在云淡風清置若罔聞地主持這檔節目,為了什么?為了名?為了利?還是舍身飼虎的佛家精神?

如果沒有接觸到趙忠祥本人,對他的種種猜測都可能是有意的誤讀。與其“我猜我猜我猜猜猜”,還不如和趙忠祥坐下來平心靜氣地談一談,聽聽他如何為自己辯解。

人在江湖飄,怎能不挨刀

在東方電視臺的貴賓室見到即將登臺的趙忠祥,和電視里看到的沒有太大的區別。一身黑色西裝,精神依舊抖擻,戰斗力旺盛的趙老師,絲毫沒有被負面意見擊垮的跡象。

忙是想象得到的,自從《舞林大會》具有了某種意義上的示范作用,趙忠祥的手機就快給打爆了。為了證明自己的忙,他索性把自己的手機遞到記者的面前,20多條短信赫然在目,有各種節目組的誠意邀約,還有廣告商和劇組試探性的詢問,如果全都答應下來,趙忠祥將成為不折不扣的空中飛人。其實,除了剛剛退休時有過幾個月的清閑時光,趙忠祥這大半輩子里,就沒閑過:“這些年其實一直都是這樣。那時別人對你的邀請不斷,央視允許不允許是另外一回事。來見我談邀約的人很多,但是很少能實施,因為我還在央視工作。現在他們認為,你已經退休了。從他們的角度來講,我一年只找你一次,并不為過。從我的角度來講,從四面八方各種途徑來的探詢多了以后,就會覺得有點處理不過來。”說這番話時的趙忠祥面無表情,不知道他是反感還是炫耀,可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無奈更多一些。

一旦從央視這棵既給人樹陰又束縛人的大樹下脫身而出,趙忠祥既感到恢復自由身的輕松,又不免開始產生各種各樣的煩惱。中國復雜的人際社會關系,注定了,有些節目,他是進退兩難,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比如有的節目我不想去,我的心里也是有底線的,我知道這個邀約肯定不行,可是我又不能直截了當地推掉它。人家很有誠意地邀請,你就給人家回兩個字‘不行?這不是我的處理方式,不是我做人的方法。我想每個在文化界一線的人都會碰到這樣的問題。”

忠厚老實的趙忠祥以自己的方式應對著文化娛樂圈的復雜,最終,在前央視文藝部導演袁德望的一再鼓動下,趙忠祥終于答應出山,助老友一臂之力。

所謂“人在江湖飄,怎能不挨刀”,挨過饒穎的潑婦一刀之后,趙忠祥似乎有點看透世間百態笑罵由人的味道。不管趙忠祥是推不掉還是有意為之,反正最終他還是站在正反意見激烈碰撞的舞臺上,默默忍受著流言蜚語的侵擾。總之,就像對待饒穎的態度一樣:人言雖可畏,我自巋然不動。

娛樂因子過去被掩蓋了

在內心來講,趙忠祥肯定也為自己是否能在娛樂主持界闖出一番天地有著很強的求勝心。“對于這方面的主持,我很有信心。”趙忠祥自信地說,“但是我這么多年沒有機會嘗試,這么多年,我基本上是個比較傳統的主持人,做的主要是新聞和專題,娛樂節目實踐的機會比較少。這樣久而久之,人們就認為你只能主持這樣的節目,其實作為一個演藝人員——或者就是一個主持人——來講,他應該是一個多元的個體,每個領域他都會有興趣做一些嘗試,去歷練一回。”為了說明自己的理論,他還打了個比方:“就像你們上飯館,不能認準了一家飯館,去那里吃一輩子一樣。”

憑什么就讓吳宗憲、胡瓜、汪涵、歐弟之流人氣爆棚?咱趙老師當央視一哥的時候,這些后生晚輩,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賣汽車呢。現在逮住這機會證明自己的娛樂潛力,趙忠祥怎能甘居人后?這么著,上了《舞林大會》談笑風生,成為話題人物,一切也許早在趙忠祥的周密計劃之中?

在央視時代,趙忠祥就以多才多藝而聞名。1963年,大多數中國人還不知道電視劇為何物時,英俊瀟灑的趙忠祥就參演了《南方的故事》。1980年,他又參演電視劇《多棱鏡》獲得第一屆飛天獎,1993年還曾客串大型情景喜劇《我愛我家》。陳道明主演的電視劇《手機》找過他,但是他給婉言謝絕了,并不是說他對電視劇沒興趣,他告訴記者,現在實在太忙,如果空下來,也不排除去劇組探探班,看看老朋友的打算,看來話也沒有說死,哪天趙忠祥像倪萍一樣,大家伙也別一驚一乍的,都埋著伏筆呢。

“我的各種才藝在之前央視的節目中都有所呈現。”唱歌,通俗的、美聲的他都在央視唱過;朗誦,英文的、俄文的他也都在央視朗誦過。“但是這些都散布在各個節目中一閃而過,讓你不會有那么集中的印象,沒有讓人覺得你要轉型。在央視,人們比較習慣于我原來的角色,有娛樂性的角色的時候,他們未必考慮到我,或者不會把我認定為一個娛樂明星。大部分他們會覺得我很適合去播一個公告,做一個專題片解說啊,做一種很主旋律的東西啊,因為我主持電視節目多年,給人們留下了一個主體印象。”

在央視的眾多晚會綜藝節目中,趙忠祥和倪萍也曾合作黃梅戲《天仙配》和小品《品茶》,還有著名的京劇臉譜聯唱,那可是趙老師的原創加拿手好戲。說到高興處,趙忠祥還情不自禁地唱了起來:“藍臉的竇爾敦盜御馬,紅臉的關公戰長沙……”

這樣追溯起來,趙忠祥參加《舞林大會》跨界跨得也不算太離譜。而且據他自己吹噓,舞蹈方面,他可是一頂一的高手。某一年的元旦晚會上,方舒和他就跳著華爾茲出場,可以說是舞場老手了,只是他的這些娛樂因子被央視的嚴肅掩蓋了。所以這一回在《舞林大會》,趙忠祥不用擺譜,回歸文藝,自然如魚得水。

甘苦自知

吳宗憲在談到這位內地主持大哥大時說:“我和他一起主持有一種沖突的美感。跟趙忠祥老師不會不搭,我很欣賞他,他會讓我們有發自內心的微笑。他私底下很好玩,所以我心里也很感恩,多做一天藝人都很好,上臺歡天喜地,臺上有歡笑有淚水。”

趙忠祥對于吳宗憲也是惺惺相惜,對記者談到這位今日的搭檔時,他的話語中充滿感慨:“他們主持得也很辛苦,吳宗憲他母親曾經對她兒子說,怎么打開電視每檔節目都有你在里頭?你的精力顧得過來嗎?”

現在,對于一個奔七的老人,這樣的工作量讓大家伙對他的精力也產生了一些懷疑,而且,據記者所知,他現在連個助手都沒有,一切都得自己打理,主要原因還是不放心:“像是歌手的話就比較簡單,不就多兩場演出場次么,不會像我有各個領域的邀請,比較復雜。找一個經紀人來打理,每場演出合同簽好,款收好,稅上好,然后行程安排,自己不用操什么心,跟上就是。我這不行,還得自己操心,不能都托給自己的助手。他不能給你下決定的。你做不做?歌手都可以做。反正演出么,我都接。但是我這,說這劇本我接了,明兒這采訪我接了,他不能這么給我做主。所以我這做主都是我自己,我要忙不過來就請朋友來幫幫忙。”

沒有一個全能助手,但是趙忠祥的朋友比較多,所以有的朋友可以在他寫書的時候幫他抄寫點資料,跟出版社做一些聯系。如果是電視機構找他,他會找另外的朋友來處理。趙忠祥認為沒有一個人能把這些事全部都做下來。結果他這么多眼花繚亂的事兒,全一個人包圓了。世人都以為投身娛樂界中,趙忠祥自然是自得其樂,錢多力量大,可是趙忠祥也坦言,主持人也很累,別光看到他們表面上的風光:“我以前就有一個理論:當你看到一幅美好的畫面時,我們有時會誤解,畫家是如何愉快地在色彩和線條之間輕盈起舞,心兒在歌唱,眼睛里冒出智慧的光,歇一會喝杯咖啡接著再畫幾筆,馬上就能出現賞心悅目的畫卷,其實不是這樣的。”

接下來,趙老師就開始運用他“知識面廣”的特點,向記者講述米開朗基羅為西斯廷教堂穹頂上創作壁畫的故事:“米開朗基羅是文藝復興三偉人之一,一開始他只是雕塑出名,繪畫并非他的強項,但是教皇要他畫沒辦法,既然有這樣一個大師的身份,他也不能退下來。結果他用了三年的時間來創作,其中有三個月的時間,他的腳都爛在靴子里頭了,導致他后來都直不起腰來。可是,這種工作的困難、工作的艱苦完全被美輪美奐的圖畫給淹沒了,我們完全不記得創造這幅畫的人處于一種怎樣的處境。一定要知道,這是一種很辛勤的奉獻。如果都是很容易的事,那這個世界的美就太容易創造了。”

這樣的甘苦得到聲譽受損的代價值不值得?他的夫人一開始堅決反對趙忠祥冒這樣的險,她覺得這檔節目并不特別適合趙忠祥來主持。但是趙忠祥說,該主持什么節目、不該主持什么節目,拿主意的還是他本人,至于網絡上的各種意見,他的態度是,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他會去研究它的本質,這些話對他有沒有幫助。最終,還是毛主席的那樣,不管什么人,不管以一種什么樣的方式提出來,只要他說得對,我就改正我自己,按照他說的做。

對于趙忠祥拿天價主持費的說法一度也傳得沸沸揚揚,東方衛視推廣部的負責人則向記者證實,趙忠祥主持《舞林大會》并沒有大眾想象中的所謂天價,只是比一般的主持人高一些而已。這樣看來,趙忠祥的娛樂情結,才是他走上《舞林大會》光鮮亮麗舞臺的首要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