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率自由化改革必行

于學軍

若利率改革遲遲不能啟動,那么,建立市場化金融體系終將難以完成,甚至是一句空話

利率是資金的價格,中國要求石化、交通、電信等打破部門管制和行業壟斷并實行真正的市場定價,自然不能放過銀行利率的市場化問題,否則對社會就是一種不公平。

事實上,中國提出利率自由化已有近20年的歷史,但總體來看,中國利率市場化問題提得早卻行動慢,說得多卻做得少。

由于中國的銀行等金融機構至今仍然實行較為嚴格的管制,而社會資金又由其完全壟斷,這就造成中國金融業發展過度與不足并存的局面,過度的是大城市、大企業、大客戶、股市、樓市等,不足的是中小企業、縣域、“三農”服務等。

現在,對利率的管制已到了非改革不可的地步。否則,不僅會影響中國改革開放和經濟市場化的發展步伐,而且社會融資存在的結構性問題根本無法解決。

融資結構性難題待解

中小企業融資難是個世界性難題,這是由事物的本質規律性決定的——任何一家中小企業在其成長過程中均不可能一帆風順,總會碰到各種困難、風險等,銀行也不可能完全做到慧眼識珠,百分之百地解決中小企業發展中的資金需求問題。這是一種成長的煩惱。

但在中國不管由于何種因素,一旦中小企業融資難問題凸顯時,社會總是把這個矛盾怪到銀行頭上橫加指責。

如目前突出的中小企業融資難問題,主要原因明顯是受這次金融危機沖擊造成的,即首先是企業經營中遇到市場困難,造成產供銷周轉不暢等問題,社會卻在超寬松貨幣信貸環境中指責銀行不放貸款。據我了解,今年以來,銀行正為找不到好的貸款項目、難以發放貸款而束手無策、愁眉不展呢。

為何會出現這種看似矛盾的現象?就是由于中國金融行業仍然實行壟斷經營。因為全社會資金主要控制在銀行體系中,其價格又未實行市場化,資金市場便無法出清,這就制造出緊缺現象。這正是計劃經濟為何是短缺經濟的原因所在。

此外,股票、債券等直接融資十分有限,又須經過層層的行政審批,更是可望而不可即,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困難企業融資便只能找銀行以解燃眉之急。而銀行又難以滿足其全部要求,自然就落下一個挨罵的壞名聲。

再如社會普遍關心的“三農”金融服務問題。雖然存在銀行等金融機構網絡不足、管理機制僵化、服務意識落后等缺陷,但根本原因也是利率管制造成的。

最近我到一些地區對這個問題進行調研,發現大部分農村地區的貸款利率實際上很高,農信機構一般均可以達到10%以上,新興的小額貸款公司、農民互助基金組織等民間機構更是高達15%以上,而據調查,資金黑市甚至超過25%。

同時,民間辦金融現在變成一股新潮流,如火如荼甚至難以阻擋;而地方政府一方面傾向于支持發展民間融資,另一方面又擔心像前些年那樣出現金融風險如燎原之勢以致無法控制,所以在矛盾中不知如何應對。

以上情況,一方面說明農村金融服務的確不足,成本相對較高,資金相對匱乏,否則就不會有那么高的貸款利率;另一方面說明在現有制度安排下,因為存貸款利差巨大,成為一塊誘人的“大蛋糕”,辦金融確實有利可圖,自然會吸引眾多人前來搶食。

出現這種現象,也是由于金融尤其是存款利率管制所致——在貸款利率升高至雙位數以上而存款利率仍受控制的情況下,農村地區的資金變成緊缺資源,因此出現“三農”金融服務不足也就毫不奇怪了。因為存款利率低廉無法吸引資金流向農村,而存貸款利差巨大又必然加重這種緊缺程度。

正是由于金融及利率管制,使農村存貸款難以形成市場均衡利率,因此社會便會出現資金及金融服務的緊缺現象。

打破管制與壟斷

解決中小企業融資難及“三農”金融服務不足的問題,根本途徑就是要打破金融體系的管制與壟斷,而其前提及關鍵就是要放開資金價格即實現利率市場化。

利率管制看起來與一個行業的壟斷并不是一回事,但實質上是密切聯系的,并且是一對孿生姊妹。一般來說,價格管制是行業壟斷的前提,價格管制為行業壟斷提供保障;而行業壟斷必然堅持價格管制,或者一個行業的價格管制必然形成這個行業的壟斷行為。否則,如果價格管制破除了,那么行業壟斷便難以存在。

回想上世紀80年代末期中國放開鋼材、糧食、煤炭等價格,行業壟斷自然被打破了,緊缺現象也隨之消失。試想,如果這些行業的價格管制延續至今,那么相信這些行業的壟斷行為仍然會像鐵桶一般嚴密、結實。

當然,放開利率不同于一般的商品價格,它會對經濟、社會等各個方面形成影響,并且直接關系到金融體系的穩定性。因此,長期以來我們在利率市場化的改革上總是瞻前顧后、謹小慎微,顯得信心不足,舉棋不定。

但此事可能并不是深不可測、高不可攀的,因為在當今世界上,無論是大國還是小國,無論是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都實現了利率市場化。既然絕大多數國家都可以實現的目標、做到的事情,為何惟獨中國不能呢?

既然中國的經濟改革進行了30多年,鋼材、糧食、煤炭等許多所謂關系國計民生的大宗商品價格均可以放開,為何偏偏在資金價格上止步不前呢?

我相信,以中國現有的政治經濟制度、改革開放已取得的進程、金融機構改革成果與現有管理水平,等等,完全有能力適應利率市場化改革的要求。

利率市場化改革的關鍵標志,是銀行業存款利率的自由化,即由市場競爭主體依據市場競爭規律而形成的浮動利率。惟有如此,才能說基本完成利率市場化的改革目標。

具體實施起來也并不復雜,可確定一個粗略的時間表,大致實行“三年走三步”:第一年規定銀行存款利率可以最高上浮20%-30%,第二年則提高到上浮50%-60%,第三年實現完全放開;而同期貸款利率的浮動應更寬松一些,甚至也可以一步到位完全放開。

實行利率自由化,是中國建立市場化金融體系的基礎與前提。若利率改革遲遲不能啟動,那么建立市場化金融體系終將難以完成,甚至是一句空話。

中國30多年的改革開放,已為利率市場化改革做了較好的準備,利率市場化的改革條件已基本成熟,現在該到勇敢突破的時候了?！?/p>

作者為江蘇銀監局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