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美學的研究方法認為,文學作品使讀者在閱讀的過程中“重新創造出各具特色的藝術形象……深化原來不很深刻的東西”。①而小說,因其以刻畫人物為中心,通過完整的故事情節和具體的環境描寫來反映社會生活,呈現出區別于其他文學體裁的藝術特征。因此,小說中的兒童關注,往往比其他形式的關注更能關注兒童的精神層面。畢淑敏采用小說這種文學體裁對兒童所進行的關注,更能表達作家關注的中心(如兒童與兒童的母親),也更能使讀者參與到關注的中心來,使作家、讀者與關注兒童的作品三方在互動中引起共鳴。
一、關注疾病狀態下兒童的生存困境
畢淑敏筆下的一部分兒童人物經常被置于生死的邊緣,生存在生與死的較量之中。對這些兒童的生命的關照,成為畢淑敏小說創作的一個視點。
長篇小說《血玲瓏》里的兒童夏早早患上了漸進性貧血,骨髓停止造血,被醫生宣判了死亡的命運。醫生魏曉日求救于自己的導師鐘百行挽救夏早早的生命,鐘百行制定了“血玲瓏”的醫療方案,讓夏早早的母親卜繡文再生一個與夏早早基因相同的孩子,抽取孩子的骨髓救夏早早。這樣,以提供骨髓為目的而孕育的新生兒夏晚晚在其出生之際,即是其死亡之期。小說的主題在于表現成人世界對兩個在生死邊緣上的小生命的態度。
作品描寫兒童的母親卜繡文為了拯救夏早早的生命,為救患絕癥的女兒,不惜犧牲自己的尊嚴,像蕩婦一樣委身于醫生魏曉日,以期魏曉日能夠在治療中盡心盡力,并能求他的老師鐘百行出山治療。為了能孕育出一個與孩子夏早早同父同母的小生命,卜繡文甚至請求匡宗元——早早的生父,這個在十三年前強奸了她的、使其飽受精神折磨許多年,而如今又是生意場上的對手的男人使自己懷孕。在懷孕之后又由于高齡產生了一系列危險的妊娠反應,差點失去生命……從這些描寫中,我們看到了一個救女心切、慌不擇路、義無反顧、傾盡所有幾近瘋狂的母親形象。
我們發現,卜繡文在愛女的病癥被確診之后,她的生活重心就只剩下一件事:救女。作為一個母親,這當然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她的行動轉變與她的外表、身份、個性以及受教育情況均不相符。卜繡文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女性,時尚、靚麗、個性高傲,氣質超凡脫俗,處事果斷、雷厲風行的企業女老板。對于鐘百行所制定的“血玲瓏”計劃,她竟然無視計劃當中以一個新生兒的生命換取一個病兒的生命這一實質,也無視要拯救一個女兒就必須殺死另一個剛剛出生的女兒這一事實,使讀者感到荒唐。她為了成功懷上一個與病兒基因相同的孩子所做出的舉動,也顯然與人物性格邏輯相悖。在卜繡文這個人物身上,讀者能感受到作家對于其母性、挽救生命的頑強以及自我犧牲精神的謳歌,但是,由于故事本身的荒唐以及人物性格發展的前后矛盾,致使人物形象沒有得到豐滿、有力的表現,反而損害了人物的內涵。
另一個關鍵人物是鐘百行。作品對這一人物的正面描寫不多,但他的影響卻猶如一只大手,牢牢地掌控著計劃的實施。他在制訂出“血玲瓏”計劃后,反復向病兒的母親陳述計劃的危險性,表明計劃的一切責任在于當事人母親的選擇本身,并使用暗示性的語言誘使母親下定決心實施計劃。在母親、胎兒的性命與“血玲瓏”計劃相違抗時,鐘百行選擇“血玲瓏”,主動拿養老金資助“血玲瓏”計劃的實施,并囑咐學生魏曉日在夏晚晚出生之時,給其注射可致胎兒適時腦死亡的藥,以此免除醫生在法律上的責任,醫學泰斗的面具難掩其冷酷與無情。為積累屬于自己的醫學案例與經驗,他無視另一個新生兒的生命,與醫生的仁者之心大相徑庭。這樣一個醫學人物,不管是從道德的層面抑或從倫理的層面,都是應該遭受譴責的對象。但讀者從作品中難以確定作家對這一人物的立場。鐘百行恍若世外之居的生活處所、風度翩翩的外表、洞察一切先機的冷靜、執行“血玲瓏”計劃的執著與冷酷,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亦使讀者難以捉摸作家對于這一人物的態度。在描寫一個醫學界的權威人物的時候,是否一定需要對人物作這樣的處理,我們是存在著疑問的。總的來說,作品抓住了這一人物個性化、典型性的特征,但缺少必要的立場與態度,使作品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道德評判的標準。
醫生是畢淑敏這一類作品中不可或缺的角色。《血玲瓏》中的醫生形象的代表人物魏曉日是一個年輕有為的醫學才俊,在冷酷與平靜中充滿同情心。但是,這個未婚、英俊且前途無可限量的醫學才俊,卻戀上了年屆四十、已婚且已有一個女兒的卜繡文,實在有點牽強。為此,他不惜想盡辦法請出其導師鐘百行,待鐘百行制定出“血玲瓏”計劃之后,又因為愛惜卜繡文而暗加阻止。對于即將出生的夏晚晚,他總不肯按照老師鐘百行所囑而用藥,最終讓胎兒健康地啼哭著來到這個世界。作家力圖表現出醫生對生命的呵護和對生命的博大的人道主義關愛。然而我們不禁要問,醫生對于其所愛戀的病人家屬,竭盡全力,精心呵護,那么假設魏曉日沒有愛上卜繡文呢?對于人物的處理,的確有可商榷之處。
從對生活場景的設置、人物心理的描寫以及細節對于刻畫人物性格所起的作用等方面考察,作品處理得比較成功的是兒童人物形象夏早早。醫院這一場景對于從醫22年的畢淑敏來說是再熟悉不過了,對于醫院這一生活場景的描寫是她拿手的,因此,病兒夏早早主要的生活場景——醫院,被描寫得很真實,隨著這種真實的再現,讀者對于夏早早的同情之心不斷加重。夏早早對于自己因病住院這一事實,一開始“覺得很好玩”,因為“不用上課和做作業了”,還可以見到“長得很酷的醫生叔叔”,還“會認識一些新的朋友”。這些心理描寫,是很符合一個兒童的心理實際的。但自從同病房的梁奶奶深夜無聲無息地死去,夏早早從周圍的大人對待自己的態度,從自己日漸虛弱的身體感覺,慢慢地意識到了自己病情的嚴重,并且洞察到了自己生的時日不多這一殘酷的事實,因此,她的心理也發生了變化,變得“對自己的疾病極為關注”、“養成了高度的警覺”。作品設置了一個夏早早織圍巾的細節,體現了一個兒童以一種稚嫩的方式對命運的抗爭。夏早早“用各種毛線織一條花色復雜的圍巾”準備將來送給自己的白馬王子。這是對疾病的反抗,也是對成人世界的反抗:“他們都以為我活不到找白馬王子的年齡。他們總是用一種看死人慘慘的眼光,盯著我看,里面充滿了憐憫。我就是要這條圍巾告訴大家,我打算活好多好多年呢!”②但是,由于無法心安理得地使用夏晚晚的骨髓,夏早早不能選擇健康,但能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作品的以上描述,使兒童夏早早面對疾病乃至死亡的心理變化軌跡以一種符合兒童實際的方式展示出來。夏早早選擇以她的離去來換回夏晚晚生的希望和權利,這其中脆弱而純真的心理活動,借著這些細節立體地呈現在讀者面前,感動著讀者。
畢淑敏筆下善于描寫病人的心理,這與她的從醫經歷和心理咨詢師的實踐經驗息息相關。畢淑敏曾說:“一個人,在他一生中心靈最無助的時候,就是他得病的時候,醫生巨大的能力上的顯示除了在他身體上的關注,更多的是心靈的呵護。”③在長篇小說《紅處方》中,畢淑敏刻畫了吸毒病人的那些灰暗干枯變態的心理。在《拯救乳房》中,她描繪了那些對疾病和死亡深深的恐懼、難以排遣的心理糾結與障礙,以及無所依靠的掙扎的內心世界。在其他的以疾病為題材的作品中,同樣如此。可喜的是,畢淑敏筆下徘徊在生死邊緣的兒童,卻與成人世界里的病人表現出了截然不同的心理狀態。疾病讓夏早早原本明鏡般的孩童心靈漸漸向成人的世界邁進,并伴隨著各種情感和意識的懵懂初開,于是夏早早有了關于生與死的最初體驗,她比其他人更明白生的可貴,因此,她作出自殺的選擇,以把生的希望留給剛出生的妹妹夏晚晚,這有其合理的地方。正是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畢淑敏寫出了關于生與死的人生的哲學意味。正如作家自己所言:“我認為這部作品反映的是一個生命的過程和對生命的看法。就我個人而言,我非常敬畏生命的過程,生命的偉大和優美、神秘的概率是現代醫學遠遠不能窮盡的。”④
另一部關注疾病中的兒童的小說《生生不已》,發表于《血玲瓏》之前。普通女工喬先竹的女兒得了腦瘤,她眼睜睜地看著女兒夭折,萬分痛苦,精神面臨崩潰。作家起死回生,提供了喬先竹再造一個生命的選擇。在以上這些小說創作中,作家表達了對兒童的一種“生生不息”的愿望。比較以上兩部作品,我們能夠發現在情節的框架上,兩部作品有著許多相似之處。兩個天真活潑、聰明伶俐的小女孩都患上了不治之癥,她們的母親都重新孕育一個生命,不同的是結局:喬先竹死了,而卜繡文完好無損。在這些作品里,“新生兒的到來”被作為一種生命的進程與延續的代表意象,母愛主題的表達主要依賴于對母親孕育生命的自我犧牲精神的謳歌,而對新生兒的孕育主體:母親的生命的關注,則退于幕后。
二、關注社會底層兒童的成長
底層,原義指建筑物地面上最底下的一層,泛指事物最下面的部分,引申指社會、組織等的最低階層。僅從經濟上的占有程度來考察,社會底層群體包括貧困的農村中的農民、進入城市的農民工、城市中以下崗失業者為主體的貧困階層。我們注意到,在大多的文化層面上,底層的形象出現得越來越少。社會底層真實的掙扎與痛苦,具體的生活者的不幸與抗爭,越來越失去了被關注的價值。在大多數女作家對社會底層的生存狀況缺乏關注的時候,畢淑敏卻眼光下沉,關注社會底層兒童的成長,關注社會底層兒童的母親們在艱難的生存中教育與培養孩子的執著與堅守。作品注意到,越是社會底層的群體,為了擺脫處于底層的命運,越是關注兒童的成長,尤其是兒童的教育,作者把兒童的教育簡單化為直指學習問題。作品揭示更多的社會底層兒童的父母以前所未有的重視程度關注孩子的培養與教育,甚至于拔苗助長,矯枉過正。
當然,我們也看到,畢淑敏關注社會底層兒童的創作并不完全緣于這個時代與形勢的召喚,她更多的是從自身作為一個母親在養育孩子的過程中的體驗生發出對育兒這一問題的關注。正是從這個角度上,她把自己這一部分關注社會底層兒童的小說稱之為“家教小說”。隨著創作的展開,由于對社會底層人們(主要是女工)的熱愛(畢淑敏曾說:“我熱愛他們,他們是我們這個社會的底色和脊梁”⑤),畢淑敏開始關注著他們的孩子的成長,她希望兒童的母親們盡管出身卑微,盡管家境貧寒,仍能時刻不忘對孩子付出細致入微的愛,以正確的方式表達愛,在平常而瑣碎的日子里培養孩子善良的品質、高尚的心靈。為此,她在其小說作品中關注這一群體的孩子的人格是否受到尊重的問題、描寫兒童們采取兒童式的措施消解來自成人世界的“逼迫”、書寫兒童與他們的母親們的迷茫與迷失,營造母親視角下的兒童世界,展現區別于父親視角或者兒童視角的兒童世界,使其作品顯現出基于底層的價值與魅力。
1997年,畢淑敏創作發表了短篇小說《一厘米》。作品講述女工陶影為了一厘米執著地憑著個人微薄的力量向寺院旅游景區領導討一個說法的故事。小說發表后產生了強烈的反響,并迅速被介紹到日本與英美國家,受到了很高的評價。在《不會變形的金剛》里,作品通過窮人家與富裕之家在對兒童的變形金剛玩具被損壞后的不同態度,謳歌窮人家孩子的母親更具有寬容之心。另一部短篇《媽媽福爾摩斯》則講述窮人的兒子小也由于每天與富人家的漂亮如公主一般的女兒一起上學,而受到了一個正處于青春期的男孩的妒忌,并招來了一頓毆打,兒子的母親由此臨時充當“福爾摩斯”找尋打人兇手的故事等。
畢淑敏在這些作品中細致地描述兒童們的生活狀況。《不會變形的金剛》里的兒童主人公“兒子”來自一個貧窮家庭。為了購買一個對普通人家來說再平常不過的變形金剛玩具,母親甚至要放棄給自己購買一頂帽子和一條圍巾的打算。“兒子”弄壞的別人家的玩具“最大號的大力金剛”,“代表一個令人咋舌的數字”,令母親“有一種破產的感覺”。《一厘米》的“兒子”小也的母親陶影是一家工廠食堂的炊事員,過著“處處儉省”的生活,“獨自坐公共汽車”的時候,“經常不買票”,因為“一張車票兩毛錢,……它等于一根黃瓜、兩個西紅柿……”《跳級》里的小主人公李約的母親朱葉梅是一個車工,那種“一按開關就能彈出轉筆刀、溫度計、橡皮盒、放大鏡……像個新式武器”一樣的鉛筆盒“價格抵得上朱葉梅一個星期的工資”。但是,兒童的母親們自己雖然過著清貧的生活,但是仍然努力讓孩子的物質生活得到保證。例如,《一厘米》里的母親陶影雖然“出身并不高貴,也沒讀過許多書”,但是,她竭力要給兒子留下那種溫文爾雅的印象,她要成為“完美而無可挑剔的母親”。《不會變形的金剛》里的母親放棄了給自己購買一頂帽子和一條圍巾的打算,給兒子買下了變形金剛玩具。《跳級》里的朱葉梅,為了兒子小約,“割身上的肉都舍得”。因此,概括說來,作品所關注的兒童群體具有以下一些共同的特征:家境貧困、獨生子女、衣食基本無憂、母親疼愛甚至可以為之奉獻一切。
首先,作品關注這一群體的孩子的人格是否受到尊重的問題。我們可以看到,作品里的兒童主人公,在原本應該天真快樂、無憂無慮的年紀,卻充滿了壓抑和焦慮感。短篇小說《跳級》里的母親朱葉梅為了讓兒子能夠跳級,每天逼迫著年僅十歲的兒子夜以繼日地讀書、寫字,當兒子對學習感到厭倦,向母親作出反抗時,朱葉梅掄起拐棍打向自己,并向兒子展示自己血淋淋的傷口,以此繼續逼迫看到母親身上的傷痕已經撕心裂肺的兒子,直至兒子昏睡在跳級考試的考場上,并終于成功跳級。作品揭示為了分數和名次,兒童們玩的時間被侵占了,玩的權利被剝奪了,他們的天性被泯滅了,一個個鮮活的生命變成了學習的機器。
其次,作品注意到了兒童世界與成人世界所存在的沖突,表現了兒童對于成人世界的信任危機,描寫兒童們采取兒童式的措施消解來自成人世界的“逼迫”。《夢幻小屋和藍手鐲》講述兒童主人公零零自己買票進游樂園時被售票員阿姨懷疑是假票,而當她帶著假票入園卻一切順利沒有被發現。“我”追問她真的是這樣嗎?她終于忍不住惱火了:“你們大人為什么總不相信人呢?我說是真的時候,你們不相信。我說是假的時候,你們還不相信。你們只相信你們自己!”⑥《貓頭鷹行動》里的張老師,教了30多年生物課,學生不重視,又想取得好成績,于是,她就拖堂。下課鈴響了,她還要提一個問題,學生答不出來就休想下課。下課十分鐘的時間,孩子們要上廁所,忙得解不開腰帶,喝熱水等不及涼,對著水龍頭灌涼水。為了維護自己的權利,孩子們組織了貓頭鷹行動。上課前,總指揮李遙遙把帶表的同學召集在一起,先對表,再走時。下課鈴響起時,張老師習慣地又提出了一個問題,這時,“孩子們胸前的掛表……不屈不撓地歌唱起來……”貓頭鷹行動很有效果,張老師從此不拖堂了。畢淑敏以平實、明白而曉暢的語言表現兒童的純真與無奈,促使成人世界的讀者們深深地反思。
再者,作品著力書寫兒童與他們的母親們的迷茫與迷失。在現實世界的教育制度與成人世界以愛的名義的“逼迫”下,兒童們的生存空間已經被無限地縮小。在刻畫這些兒童形象時,作品集中筆力書寫了兒童們的迷茫與迷失。《不會變形的金剛》描寫母親對于培養孩子的寬容之心的執著與堅持,可是“兒子”卻對母親的執著與堅持感到不能理解。在一次與小伙伴互換玩具的過程中,變形金剛被小伙伴小胖搞壞了。在經過考慮之后,兒子選擇原諒小胖的無心之失。讓兒子不解的是,當兒子把別的小伙伴的變形金剛弄壞了時,別的小伙伴的家長卻沒有原諒他,一定要他賠。于是,他也去找小胖賠自己的變形金剛,并用小胖賠償的錢為母親買回了織圍巾的線。可是,母親卻在此時生平第一次打了兒子。對于母親的舉動,兒子十分不解,“癡呆”地望著母親,“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兒子感到困惑的是,別人讓我賠,我為什么就不能讓別人賠呢,母親為什么要因為這個而打我呢?在這里,母親代表的是傳統的道德觀念,她希望兒子從小能抱著一顆寬容之心長大,但這種傳統的觀念在現實生活中受到了嚴峻的挑戰,別的孩子的父母并沒有如自己那樣教育孩子,所以,孩子感到迷茫,不知道該遵從于哪一種道德標準,或者說,社會生活均已最大限度地多元化,根本就沒有統一的道德標準。作品的深刻性在于,它不僅寫出了孩子的迷茫,也寫出了母親內心的迷惑,并提出了“如何在平和的時代,養育孩子……的話題”。短篇《跳級》進一步反映了母親內心的自省。在逼迫孩子跳級這個痛苦的過程中,“已完全喪失了對自身的感覺”的朱葉梅自覺自己并沒有任何錯,因為她“只有一個責任,就是把他培養成人,培養成一個有用的人……”這對一個母親來說,有什么錯呢?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朱葉梅認為除了這樣做,別無他法。正是因為愛孩子,她才“千方百計地教會他在這個充滿競爭的世界里生存”,為了“兒子會體面而榮耀地活下去”。小說的結尾寫到,朱葉梅在把兒子送進跳級考試的考場之后,不知道自己“應該干什么,該上哪里去”,感覺“多少日子以來,支撐她整個生活坑道的枕木突然被抽走”,反映出朱葉梅此時虛弱、蒼白的內心。在內心的自省中,她對于自己為使兒子跳級所實施的逼迫在一定程度上也產生了懷疑。作品對于這些社會問題的揭示并不僅停留于此。作品進一步揭示,在迷茫與迷失之下,孩子們的成長過程開始出現一些負面問題,例如,孩子們如同溫室的花朵般經不起風雨,除了讀書,兩耳不知窗外事。小說《媽媽福爾摩斯》里兒童主人公也也,已經13歲了,在被打后,卻像一個木偶一般,只會回家向媽媽哭訴,有了解決問題的辦法,也只會說是媽媽說的。讀者在閱讀這一類作品時,總被小說中母親的艱辛與堅忍所打動,從而生發出對她們、她們的孩子的深深的同情,并為她們在育兒的過程中所出現的失誤感到惋惜。
以上這一類作品,體現了畢淑敏一種深重的憂患意識。這類作品情節并不復雜。我們注意到,畢淑敏在這一類作品中,她所關注的是“問題”本身,基本上是針對一個問題設置一個故事情節。作品所設置的故事乃是為了更加形象、生動地闡述、分析這一問題,從而介紹作家本身對這些問題的把握與見解。這種設置致使這一類作品存在著一個最大的缺陷,即理念先行,并大于形象本身。
注 釋
①胡經之、王岳川.文藝學美學方法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4:345
②畢淑敏.血玲瓏[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1:72
③畢淑敏.我敬畏生命的過程[M].石家莊:花山文藝出版社,2006:30
④畢淑敏.我敬畏生命的過程[M].石家莊:花山文藝出版社,2006:112
⑤畢淑敏.我敬畏生命的過程[M].石家莊:花山文藝出版社,2006: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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