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目的犯,是我國現行刑法中的一種重要的犯罪分類形式。我國1979年的刑法中規定了相當數目的目的犯的立法例,法學理論界對此雖有一些理論研究和探索,卻顯得比較薄弱。1997年刑法出臺以后,目的犯的相關立法又有了一個較大地調整,尤其是反革命罪被危害國家安全罪取而代之,如何重新認識和界定目的犯的問題就擺到了我們的面前。本文從目的犯的概念、我國關于目的犯的立法、目的犯的理論分類及目的實現的評價幾個層面對目的犯進行探討,以期對目的犯有深入地了解。
[關鍵詞]目的犯 直接故意 目的評價
[中圖分類號]DF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9)07-0005-01
一、目的犯的概念界定
關于目的犯的概念,刑法理論上認識不一,定義頗多,筆者將之歸結為廣義說和狹義說。廣義說認為,目的犯是指以某種特殊的目的作為犯罪構成特殊要件的犯罪,日本刑法學者有人持該觀點。他認為,“目的犯是指例如內亂罪中的‘以紊亂國憲——為目的’、偽造中以行使為目的等,在構成要件上,除了故意之外,還必須有一定目的的犯罪。”
狹義說認為,目的犯是指刑法明文規定的以某種特定的犯罪目的作為某種犯罪構成特殊要件的犯罪。例如,有學者認為,“刑法分則明文規定某些犯罪以具有特定目的為要件;如果行為人主觀上不具有這種特定目的,則不構成犯罪或者只能構成其他犯罪。這種以特定目的作為構成要件的犯罪,稱為目的犯。”還有學者認為,“從應然的范疇分析,目的犯必須由法律明確規定,沒有法律明文規定的特定目的,不能稱為目的犯。故此,所謂目的犯,就是刑法中明文規定的以特定的目的作為特殊構成要件的犯罪形態。”
應當指出,筆者雖然認為應從廣義上理解目的犯,但并不主張隨意擴大目的犯的范圍,有的學者在解釋某些罪的犯罪構成時,往往會犯下這種錯誤,比如,過去有些教科書在在闡述制造、販賣、運輸毒品罪的主觀要件時,就附加上了“以營利為目的”的內容,實際上就是把本罪視為目的犯,從而將那些并無營利,圖財目的,但卻嚴重妨害國家對毒品的管理活動的犯罪行為排除在外,這部符合立法精神,同時也不利于打擊犯罪。
二、我國刑法中關于目的犯的立法
中國大陸學者一般認為,現行刑法分則條文對罪狀的描述,主要限于客觀要素,如對行為、結果、對象的描述,但也有一些條文在描述客觀條文的同時,以不同的方式在表現主觀要素。分則中對主觀要素的描述主要有“故意”,“過失”、“明知”,“以……為目的”,“意圖”等幾種方式,大多數刑法論著對于刑法明文規定的目的犯的分析僅限于“以……為目的”這種表述表述方式規定的犯罪,對于后兩種情況則鮮有論述。
“意圖”表明的無疑也是主觀要素。刑法分則中使用“意圖”表述主觀要素的條文見于《刑法》第243條的“誣告陷害罪”中的“意圖使他人受刑事追究”和第305條“偽證罪”中的“意圖陷害他人或者隱匿罪證。”有學者提出,對于上述兩種情形也應當視為是目的犯。筆者也基本認同這一觀點。第一,從中文表述的習慣來看,“意圖”與“目的”表達的是同一含義,即都是愿望、意愿的意思。其次,從“誣告陷害罪”與“偽證罪”的犯罪構成來看,“誣告陷害罪”中行為人主觀上明知自己所告發的是虛假的犯罪事實,明知誣告行為會發生侵害他人人身權利的危害后果,并且希望或者放任這種結果的發生。行為人主觀上具有使他人受到刑事追究的意圖,但這種意圖只要存在于行為人的內心即可,并不需要客觀上實現這種意圖,即使客觀上實現這種意圖也不影響對該罪的認定。同樣在“偽證罪”中,行為人明知自己的行為會發生妨礙司法客觀公正的結果,并且希望這種結果發生。陷害他人或者隱匿罪證的意圖只是一種觀念的存在,并不需要客觀上實現這種意圖。這樣,“意圖”與目的犯中的特定目的存在共同特征。再次,中國臺灣學者所指的意圖犯就是我們所指的目的犯。有的學者指出,只有刑法中有不少所謂意圖犯的規定。例如財產犯罪中大部分的犯罪類型,這些犯罪中主觀要素除了“故意”之外,還有所謂“意圖”的主觀要件的存在,也就是在同一犯罪構成要件中同時存在兩個主觀要件。
刑法分則規定“為……目的”的條文有十多處,有些規定明顯屬于對主觀要素的規定,例如《刑法》第191條對“洗錢罪”的規定。其罪狀表述為:“明知是毒品犯罪、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恐怖活動犯罪,走私犯罪的違法所得及其產生的收益,為掩飾、隱瞞其來源和性質,有下列行為之一的……”這里的“為掩飾、隱瞞其來源和性質”即屬于主觀要素。行為人只要主觀上具有這一個目的即可,而這一主觀要素是否實現對該罪的成立并無太大影響。這一類犯罪也應該歸屬于目的犯。而有些則明顯屬于對客觀要素的規定,還有一些存在爭議的規定,例如“受賄罪”中的“為他人謀取利益”,其到底是屬于對該罪主觀要素還是客觀要素的規定,在理論上有主觀說和客觀說之爭。但是國家工作人員不管其主觀意圖如何,在他利用職務之便收受賄賂時,不管是其真實的想為他人謀取利益還是虛假表示為他人謀取利益都必然侵犯國家工作人員的職務廉潔性,理應以受賄罪定罪處罰。由此可見,主觀說不適當地縮小了受賄罪的處罰范圍。如果選擇客觀說,將“為他人謀取利益”解釋為始自許諾,終至實現的一種行為,則可以合理的解決這一棘手的問題,筆者支持客觀說,并認為不應當將受賄罪作為目的犯處理。
綜上所述,在我國現行刑法中,法定目的犯除了“以……目的”表述的犯罪外,還包括以“意圖”和“為……”規定的主觀要素。
三、關于目的犯的共犯問題
目的犯的共犯問題具有一定的復雜性,當兩人共同實施某種危害行為時,其中一部分人有目的犯的目的,另一部分人無此目的,那么,這些人能否構成共犯?如果構成共犯,是按目的犯定罪,還是按非目的犯定罪?確實值得我們思考。
在無目的犯之目的一方不知對方有特定目的時,與其共同實施了某種危害行為,按行為共同說,無疑是構成了共犯。但行為共同說是一種客觀主義的共犯理論,并不得到我國刑法的認可。在我國刑法理論中,共同犯罪是主客觀兩方面的有機統一,是以同一個犯罪構成為成立前提的。如果一方有目的犯目的,另一方無此目的,并且也不知對方無此目的,這就表明無目的犯的目的的一方,雖然與對方具有相同的故意內容,但并不具有特定的目的要件,因而與目的犯的主觀要件并不完全相符,也就不可能構成共同犯罪。具體言之,如果雙方的行為都構成了犯罪,則一方按目的犯定罪,另一方按目的犯定罪。例如,甲、乙共謀殺人,其中,甲以危害國家安全為目的,乙沒有危害國家安全的目的,且不知道甲有此目的,那么,對甲應以危害國家安全罪定罪處罰,而乙只能按故意殺人罪定罪處罰。除此之外,還有可能是雙方共同實施某種行為,有目的犯之目的的一方構成犯罪,而此目的的另一方不構成犯罪的情形。
筆者認為,無目的犯的目的者與有此目的者共同實施犯罪行為,只要其明知對方有那種目的,就應按目的犯的共犯定罪,而不論其在共同犯罪中起什么作用。這是因為,在我國刑法中,目的犯的目的具有特別指明行為人的主觀惡性及其行為的社會危害性程度的作用。在某些場合,它決定犯罪的性質;而在另一些場合,它具有區分罪于非罪的意義。一般而言,在前一種場合,同是一種危害行為,當行為人帶有目的犯的目的去實施時,比不帶有這種目的去實施時的主觀惡性和社會危害性要大,所觸犯罪名的性質更嚴重,法定刑也更高。因此,對于共同犯罪中具有目的犯的目的的一方來說,只有按目的犯定罪,才符合犯罪的實際情況,也才能做到罰當其罪。而對于不具有目的犯的目的的一方來說,由于他明知對方具有目的犯的目的,其行為對社會的危害性更大,性質更嚴重,但他仍與其共同實施犯罪行為,這種主觀惡性明顯大于不知對方有目的犯的目的而與之共同實施犯罪的情形,對他按照目的犯的共犯來定罪是合適的。在后一種情況下,目的犯的目的雖然不決定行為的性質,但對社會危害性程度起了決定作用。如果是單獨實施危害行為,只有在行為人具有特定目的時,才可能構成犯罪,若不具有特定目的,其主管惡性和社會危害性就達不到犯罪的程度。然而,在共同實施危害行為時,不具有特定目的的一方若明知對方有此目的,還與其共同實施,這種主觀惡性明顯大于單獨實施危害行為或者雖與他人共同實施但并不知道對方有特定目的的情形,客觀上也對對方的犯罪行為有幫助作用。因此,對其按目的犯的共犯定罪是恰當的。再說,如果不按目的犯的共犯定罪,而按沒有目的犯之目的的一方的行為定性,那就要作為無罪處理,這無疑會輕縱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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