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禮記·投壺》

［摘 要］投壺是古人燕飲當中所附帶的一種禮節性的娛樂活動，上至天子下至士大夫中間都有存在。而且在長期的發展過程中，投壺一直被人們所秉承傳續。本文主要從《禮記#8226;投壺》的文本及相關文獻來解讀投壺之意。

［關鍵詞］禮記 投壺 戲與禮 演變

［中圖分類號］I206.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9)07－0076－01

《禮記》有《投壺》篇，專記投壺之禮。它是士大夫與賓客燕飲時進行的投擲游戲。這種禮在歷史的發展過程中，不斷地發生著變化，禮的成分逐漸減少，娛樂游戲成分逐漸增加，它可以出現在多種場合，且有著更為活潑多樣的形式。

一、《禮記#8226;投壺》篇主要內容

投壺，無論是作為一種禮儀，還是一種游戲，其本身都具有一定的規范模式?！蹲髠?8226;昭公十二年》載：“晉侯以齊侯晏，中行穆子相。投壺，晉侯先。穆子曰：‘有酒如淮，有肉如坻，寡君中此，為諸侯師?！兄?。齊侯舉矢曰：‘有酒如澠，有肉如陵。寡人中此，與君代興?！嘀兄??！边@是投壺比較早的記載，但這里并沒有提到投壺的具體過程，詳細記載先秦投壺的規則和方法的文獻當屬《禮記》。

第一，投壺之禮的準備

①參禮者 主人：投壺禮的發起者 賓：投壺禮的受邀參與者 司射：投壺禮的具體主持指揮者 樂工：演奏音樂

它要求投壺的參與者，都要受禮的約束。“毋幠，毋敖，毋偝立，毋踰言?！狈駝t，就要受到懲罰。

②禮器的準備 壺：頸長七寸，腹長五寸，壺口徑二寸半，容量一斗五升，壺中盛以小豆，使矢投入后不至于彈出。

矢：以柘木或酸棗木制，不要去皮。矢長視場所而定，室中古尺二尺，堂上古尺二尺八寸，庭中古尺三尺六寸。

第二，投壺之禮的程序

①賓主就位 賓主于各自席位上。投壺之禮開始。

②三請三讓 主人奉矢到賓面前。主人請曰：“某有枉矢哨壺，請以樂賓?！辟e曰：“子有皆酒嘉肴，某既賜矣，又重以樂，敢辭?！敝魅嗽唬骸巴魇干趬夭蛔戕o也，敢以請?！辟e曰：“某既賜矣，又重以樂，敢固辭?！敝魅嗽唬骸巴魇干趬夭蛔戕o也，敢固以請?！?？賓曰：“某固辭不得命，敢不敬從？”

賓向主人行拜禮，接受主人奉上的四只矢。主人答拜。

賓主相互行揖禮，于賓主席上正坐，面對壺所在的席之方位，做好投壺準備。

③進壺 司射把壺放到賓主席對面的席子上(壺離主賓席位的距離為二矢半)，分別正對賓與主人。返回司射席位，向賓主宣布比賽規則：投壺之禮，需將矢的端首擲入壺內才算投中；要依次投矢，搶先或連投者投入亦不予計分；投中獲勝者罰不勝者飲酒；罰酒過后為勝方設立木馬，得立三馬請勝方喝慶賀酒。

再令樂工奏《貍首》。比賽開始。《貍首》，詩經名篇，瑟曲，已失傳。投壺動作應與節奏相和。

④投壺 賓主依次投壺，將八只矢投完。為一局。

⑤釋算 即計算成績。司射在賓主投壺過程中同時計算成績，有投入的，就將一枚“筭”放到一側的地上，賓投中放于右，主投中放于左。？

賓主投完，司射說：“左右雙方投矢完畢，請允許點數地上的筭數?！?/p>

報數時，單數稱奇，雙數稱純。一筭為一奇，二筭為一純，三筭為三奇，四筭為二純……誰人勝了，司射報曰：“某賢于某×純(奇)”，平局便稱為“均”。

⑥酌酒 司射說：“請勝者為不勝者酌酒。”此時，勝者向敗者罰酒。

勝者為敗者酒爵中斟滿酒，奉上，敗者接過，說：“賜灌”。勝者答：“敬養”。敗者將罰酒飲下。

行過罰酒，司射向雙方告請立馬，得立三馬請勝方喝慶賀酒。

⑦復始 第二輪投壺開始，方法同上，直至賓主盡歡。

二、投壺戲禮之爭

投壺究竟是怎樣產生的，它起初是單純的游戲，還是蘊含深刻的文化意義？關于這個問題，多年以來一直是投壺研究者爭辯不休的問題。《禮記#8226;投壺》鄭玄注：“投壺，‘射之細也’”。認為投壺是從“射禮”演化而來的。但周朝“六禮”之一的射禮，有“燕射”、“大射”、“賓射”、“鄉射”等多項系列，適用的場合與意義各有不同，投壺是哪一種射禮“之細”呢？對此，研究者的理解也并不一樣。

一說認為，投壺是從“燕射”演化而來。《周禮#8226;春官#8226;樂師》：“燕射，帥射夫以弓矢舞。”孫詒讓正義：“燕射者，王與諸侯、諸臣因燕而射。《梓人》注云：‘燕謂勞使臣，若與群臣飲酒而射。’是也?！笨梢娧嗌涫侵T侯招待國賓一起在宴會場所舉行的射，本義是借此觀察雙方對軍事訓練是否重視。由于其“耀武揚威”的色彩過于明顯，與賓主交歡的氛圍不太協調，遂改為投壺，配以彬彬禮節和音樂伴奏，從而達到“樂賓”多飲的目的。但因這種游戲畢竟從燕射演變而來，故早期的投壺依然帶有炫耀武力的色彩。

一說認為，投壺是從“大射”、“鄉射”演化而來。這兩項禮儀，是奴隸制國家自上而下的軍事訓練制度，所謂“天下無事則用之于禮樂，天下有事則用之于戰勝”(宋呂大臨語)，含有明確的整軍習武的政治目的?？稍谑覂?、堂上、庭院，由于客觀條件限制而不便射箭，遂采用以手投箭入壺、用壺代的(即箭靶)的游戲方式。鄭玄所謂“射、投壺皆所以習武因為樂”，可以印證。對此說法，一些人表示反對。他們以為，投壺并非用箭射的，而是以箭投壺，相應的手勢動作與射箭毫無關系。從有關規則看，投壺其實是一種近距離的投擲游戲，最遠的距離不超過九尺，近的僅五尺或七尺，起不到如同投擲武器(標槍、匕、戟)那樣的效果。顯然，投壺與校場上真槍實箭的習武是毫無關系的。

此外，有論者認為投壺本與射禮一樣，是“圣人”創制的一種既可“用諸鄉黨”、亦可“用諸邦國”的全民性活動，目的在于“納民心于中正”。北宋大儒司馬光闡釋投壺要領與治心修身之關系云：“夫投壺者，不使之過，亦不使之不及，所以為‘中’也；不使之偏頗流散，所以為‘正’也。……觀夫臨壺荷矢之際，性無密莫不聳然恭謹，志守中正，雖不能久，可以習焉，豈非治心之道與?！?《投壺新格》)

其實，投壺是戲與禮的合體，不能單純的說其是游戲還是禮儀?！抖Y記#8226;投壺》說：“投壺者，主人與客燕飲講才藝之禮也?！笨梢姡秹刈援a生時就具有了兩種屬性：一為禮儀，一為游戲。正是因為它既帶有娛樂性，又保持了君子之禮，才使得投壺這項活動代代相傳，具有如此強大的生命力。也許正是因為投壺講究禮節，能夠使人中正安詳，契合了當時士大夫階層的需要，所以投壺一經出現，便受到了上流社會的極力追捧，并很快得到普及和發展。早期的投壺以“禮”的成分為主，而隨著歷史的發展，投壺日趨大眾化，其游戲的一面日益加重，很快成為民間競相追逐的時尚，成為人們喜聞樂見的活動，可以說，上至君主大臣，文人墨客，下至三教九流熱衷于此者比比皆是。

三、投壺的發展演變過程

歷代史料關于投壺的記載很多，一般認為其最早出現于西周，且在春秋時期或之前的上層社會中就已經流行。到了戰國時代，投壺由貴族間的禮儀擴大到貧民大眾之樂。

漢代以后，投壺“禮”的意味減弱，魏晉南北朝開始向技藝多樣化發展，增強了娛樂性?！督浾f#8226;投壺》記載，當時的投壺花樣繁多，有“隔屏風投之”、“閉目投之”，還有“倚竿、帶劍、狼壺、豹尾、龍首”各種玩法，明目繁多，技法有百十余種。

宋代由于司馬光重訂的《投壺新格》將那些娛樂花樣去除，想使投壺成為“納民心于中正”的活動，而對投壺“正己而發”的過度推崇，使投壺逐漸走向衰落。

明清時期，投壺只作為統治階層學習和實踐“周禮”的符號，在成為復禮活動的同時，又抹殺了它的娛樂功能，也正由于“禮”與“戲”的這種徹底的分離，參眾數量日益減少，投壺游戲漸漸的消失。

綜上所述，投壺是一種戲禮兼備、雅俗共賞的活動，貴族們重視的是投壺過程中的禮節文化，而民間則重視游戲中的競技及酒席間樂趣。也正是由于它“戲禮彰顯”的特性，使它從產生到衰落綿延兩千年之久。

［參考文獻］

［1］孫希旦：《十三經清人注疏——禮記集解》，中華書局1989年版。

［2］王文錦：《王文錦譯解——禮記譯解》，中華書局2001年版。

［3］李學勤：《十三經清人注疏——春秋左傳正義》，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