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和恩格斯曾作過多家報刊的通訊員,許多重要的馬克思主義著作就是他們當通訊員時為報刊寫的稿件,因此,他們對通訊員工作的重要性深有體會。1844年2月,在巴黎馬克思和他的朋友盧格創辦第一份社會主義刊物《德法年鑒》時,就十分注意物色撰稿人,經過他的工作,兩位著名的詩人海涅和海爾維格都成了年鑒的撰稿人,特別是海涅,雖然年齡比馬克思大了許多,但非常喜歡征求馬克思對他作品的意見,有時為了一首8行小詩,馬克思能和他共同推敲七八遍,由此他們逐漸成了親密的朋友,建立了永恒的友誼,馬克思主義新聞思想中的通訊員理論與實踐也由此萌生。
1848年6月,馬克思、恩格斯回國在科倫創辦了世界上第一份馬克思主義日報《新萊茵報》。與此同時,為辦好該報,他們以人為本,組建了廣大而牢固的通訊員網絡,在國內外許多城市都有出色的通訊員,如維也納的法學家兼政治家愛德華·彌勒·捷列林格。1848年10月,他在奧地利人民革命起義失敗后逃離維也納,但他到了德累斯頓、布勒斯頓等地后,就繼續堅持為《新萊茵報》寫稿,特別是有關維也納的革命的稿件,更是具體生動感人。駐巴黎的通訊員是共產主義同盟巴黎支部的負責人、醫生兼文學家奧古斯特·海爾曼·艾韋貝肯,他幫助《新萊茵報》與法國的民主主義運動建立了聯系,促進了德法兩國革命思想的交流。同時,他還是當時巴黎工人起義的目擊者,他報道的巴黎街壘戰生動有力,感動了無數讀者。駐法蘭克福的通訊員古斯達夫·阿道夫·施略費爾,他曾是法國大革命時期的《人民之友》報的編輯,參加柏林人民的起義,后在匈牙利人民革命中壯烈犧牲。作為報紙創辦人、主編的馬克思十分重視這些通訊員,報刊工作中的許多重大問題都征求他們的意見,甚至《新萊茵報》的創刊時間都與他們商量過。他們有什么要求,馬克思總是想方設法滿足,他們寫了好稿就及時給予鼓勵。1848年12月5日,作為《新萊茵報》總編輯的馬克思還親自給捷列林格寫信說:
“您可能已經收到您缺的那幾號報紙了,但其中大多數我們這里沒有。因此,我們還在盡力為您弄到所缺的那幾份……”
“您的通訊無可爭辯地是我們收到的通訊中寫得最好的,完全符合我們的方針,因為法文、意大利文和英文報刊已經從我們的報紙轉載這些通訊,所以您為教育歐洲讀者做出了很多貢獻。”最后馬克思還寫道:“請接受我對您的永恒的友誼!”①
19世紀50年代后,馬克思、恩格斯關于報刊通訊員的理論和實踐又有重大發展,呈現著鮮明的反機會主義特色。1862年9月,全德工人聯合會主席斐迪南·拉薩爾跑到倫敦同馬克思商量合作辦報問題,馬克思深知他是德國工人運動右傾機會主義路線的頭子,沒有同意。馬克思的意見是:“如果報酬優厚,我愿意擔任英國通訊員,不承擔任何責任,也不同他搞政治合作。”②這就是說拉薩爾別想借馬克思的名義宣傳右傾機會主義,而馬克思卻要以通訊員的身份宣傳無產階級革命和無產階級專政,這意味著當時馬克思擔任報紙通訊員是對付右傾機會主義的最合適的身份。19世紀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德國工人運動中的右傾機會主義思潮更加泛濫,德國工人階級政黨——社會民主黨的一些領袖竟然發表聲明,要求解散黨的組織,停辦黨的報刊。針對這種情況,恩格斯曾兩次指示黨的報刊要動員廣大通訊員和黨員向黨的右翼領袖發起猛烈的進攻,最后終于糾正了黨領導集團的右傾錯誤。1882年1月,恩格斯在給《社會民主黨人報》負責人的信中說:“工人的斗爭是唯一偉大的、唯一站在時代高度的、唯一不使戰士軟弱無力而是不斷加強他們的力量的斗爭。您能在真正的,沒有變成‘領袖’的工人中間給自己找到通訊員愈多,您就愈有可能對抗‘領袖’的號叫。”③顯然恩格斯把工人通訊員看作是反對黨內右傾機會主義的非常重要的力量。
到了20世紀列寧把馬克思主義新聞思想中的通訊員理論與實踐發展到了一個新階段。列寧明確指出無產階級報刊的通訊員就是建黨的骨干力量,《火星報》的工人通訊員伊萬·瓦西里耶維奇·巴布什金就是俄國工人階級政黨即社會主義黨的創建人之一。
1898年雖然召開了俄國社會民主黨的第一次代表大會,但是黨并沒有建立起來,因為沒有制訂黨綱、黨章,選出來的中央委員會還沒有形成中央的集中領導就遭到了破壞。為了建黨列寧提出要創辦全俄政治報,為了辦好報,要在各地黨組織的基礎上建起報紙的全俄性的代辦員網,這種代辦員既要為報紙供稿,也要搞好發行,顯然代辦員已把我們今天所說的通訊員包括在內了。列寧說:“這種代辦員網將稱為正是我們所需要的那種組織骨干,——這種組織,其規模之大使它能夠遍布全國各地,其廣泛性和多樣化使它能夠實行精密而細致的分工;其堅定性使它在任何情況下,在任何‘轉變關頭’和意外情況下都能堅持進行自己的工作;其靈活性使它一方面在敵人把全部力量集中在一點的時候,善于避免同這個占絕對優勢的敵人公開作戰,另一方面又善于利用這個敵人的遲鈍,在敵人最難料到的地方和時間突然攻其不備。”④顯然“這種組織”是指籌建中的俄國社會民主黨,“那種組織骨干”正是指這種工人階級政黨的骨干,即黨報的通訊員、發行員。
正因為這樣,列寧十分注意黨報的通訊員工作。早在1900年12月創辦第一份全俄政治報《火星報》之前,列寧就把辦報的目的、任務、方針、計劃同通訊員進行過商量,并得到他們的支持,特別是工人伊萬·瓦西里耶維奇·巴布什金,在報紙創刊后,他不但寫稿而且為報社組稿,此外還建立了代辦員點和印刷所。列寧說:“翻閱一下《火星報》的最初20號,所有那些寄自舒亞、伊萬諾沃—沃茲涅先斯克、奧列霍沃—祖也沃和俄國中部其他地區的通訊,幾乎全部經過致力于建立《火星報》同工人之間最密切聯系的伊萬·瓦西里耶維奇之手。伊萬·瓦西里耶維奇是《火星報》最熱心的通訊員和最熱烈的擁護者。”⑤列寧稱他是“火星派工人”,稱他是“在革命前10年就開始創建工人社會民主黨的先進工人之一。”⑥
1903年俄國工人運動中“經濟派”、“調和派”活動猖獗,他們甚至打著馬克思主義的旗號販賣右傾機會主義貨色。這時列寧就指示巴布什金寫信要他堅決回擊:“我們懇切地建議你們現在以委員會(即地方黨組織)的名義印發一個傳單(如果不能印就寄到這里來)提出抗議,斷然拒絕任何調和主義的討好行為和做法,對維希巴洛分子(即經濟派)展開堅決無情的斗爭,揭露他們脫離社會民主黨(俄國無產階級政黨)投靠‘革命社會主義的’、‘自由社’的行為。”⑦顯然列寧是在直接指揮黨報的通訊員參加反擊右傾機會主義的戰斗,1903年1月6日,他還在提醒巴布什金:“親愛的朋友,”“請注意,一旦發現有密探跟蹤,你就必須躲起來。”⑧1906年1月巴布什金在赤塔為革命運送武器時遭到敵人的襲擊,壯烈犧牲,列寧聞訊,親寫悼文,認為他是“黨的驕傲”,稱他是“人民英雄。⑨”
繼《火星報》之后,1905年列寧又創辦了俄國社會民主黨的另一機關報《前進報》,為辦好報紙,他重點抓了通訊員工作,要求所有的社會民主黨黨員都把它看成自己的報并意識到有為它當通訊員有為它寫作的義務。列寧說:“所有社會民主黨人都應當為社會民主黨的報紙工作。我們請所有的人,特別是工人,給我們寫些東西。”他還說:“要把機關報辦得生動活潑,生氣勃勃,不僅需要5個從事領導和經常寫作的著作家,而且需要500個、5000個非著作家的工作人員。”⑩顯然這“500”、“5000”主要應該是指像巴布什金這樣的通訊員。
1912年4月,俄國社會民主黨多數派即布爾什維克的《真理報》創刊后,列寧的“500個”、“5000個”的通訊員變成了生動的現實,《真理報》的一個顯著特點就是它擁有大量的通訊員,特別是工人通訊員,幾乎每個工種都有工人參加報紙的工作,每天都有許多工人帶著稿件、情況或問題來到報社。第一年《真理報》就發表了5000多篇工人通訊,第二年增加10000篇,盡管通訊員來稿很多,國內外的重要稿件列寧還要親自處理。1913年他收到卡斯帕羅夫的文章后就回信要他注意辭章,他說:“親愛的同志:您的文章我已經收到和讀過了。依我看,題目選的很好,論述得也很對,就是在辭章上下的功夫不夠。有許多過分的(不知怎么說才好?)‘鼓動’并不適合這篇理論性的文章,依我看,或是您自己加一下工,或是我們試改一下。”{11}這真是如同好友對面談心一樣。
十月革命后,隨著黨的工作重點由政治、軍事轉向經濟建設,黨的新聞工作重點也隨之轉移,1918年11月在莫斯科列寧又親自參加創辦了俄國第一份專業經濟報《經濟生活報》,他認為:《經濟生活報》的主要任務應當是:“注意和研究俄羅斯蘇維埃聯邦社會主義共和國的全部經濟工作的實際經驗,以及根據這些經驗提出指導性的指示。”為完成這個任務,列寧又交代了工作方法:“編輯部應挑選和擴充黨和非黨的地方通訊員,以便了解各地工作情況。”{12}1912年9月,列寧還親自給編輯部寫信,要《經濟生活報》成為戰斗的機關報,要“建立黨和非黨的地方通訊員網,并用更多的大篇幅來登載地方、工廠、礦山、國營農場、鐵路機務段和工廠等的通訊。”{13}
由以上材料可知,無論是在民主革命時期,還是在社會主義經濟建設時期,列寧都十分重視黨報通訊員工作,他把通訊員看成是建黨和辦好黨報的堅強骨干,看成是建黨的中心任務的生力軍。列寧關心通訊員的政治和業務活動,關心他們的生命安全,找他們談話,為他們改稿,通訊員把他當成導師,他稱通訊員為“親愛的朋友”,像馬克思、恩格斯一樣,他和通訊員建立了“永恒的友誼”,他也為我們做好通訊員工作,樹立了榜樣。
但是,我們今天有的編輯記者對通訊員的態度實在令人遺憾,他們為了完成發稿任務,湊足領獎篇章,竟把通訊員辛辛苦苦采寫的稿件改頭換面以自己的名字發表出來,有的雖有通訊員的名字,但位居二三,他們倒成了第一作者!他們到下面去,要通訊員“進貢”、送“紅包”,連洗腳水也要通訊員去倒,他們下去甚至要求通訊員所在單位必須送厚禮,否則就不能發稿。他們成了通訊員的“無冕之王”,聯想馬克思、恩格斯、列寧與通訊員建立的“永恒的友誼”和“親愛的朋友”關系,這些編輯記者還不該深思和改悔嗎?
注釋
①《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7卷第510頁
②同上書,第27卷第511頁
③同上書,第30卷第272頁
④《列寧論報刊與新聞寫作》,第129頁,新華出版社,1983年版
⑤ 《列寧全集》,第20卷第80頁,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
⑥同上書,上卷,第81頁
⑦同上書,第44卷第308頁。括號內是本文作者的注釋
⑧同上書,上卷,第300頁
⑨同上書,第20卷,第82頁
⑩《列寧論報刊和新聞寫作》,第229頁,新華出版社,1983年版
{11}同上書,第379頁
{12}同上書,第564頁
{13}同上書,第582頁
(作者王洪祥系中國新聞史學會理事,中國傳媒大學兼職教授,河南工業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特聘教授。王春春系溫州大學人文學院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