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現(xiàn)代主義框架下的《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主題解讀

摘 要： 《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不僅是海勒的代表作，更是后現(xiàn)代主義文學“黑色幽默”的經典之作。本文通過“解讀”小說《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的主題內容，意在幫助讀者掌握好后現(xiàn)代主義框架下文學作品的品讀方式方法，理順閱讀思路，全局把握小說脈絡。

關鍵詞： 后現(xiàn)代主義 《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 主題解讀

一、后現(xiàn)代主義

后現(xiàn)代主義出現(xiàn)于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它的興起與二戰(zhàn)后西方國家動蕩不安的社會生活、社會科學技術的迅猛發(fā)展及結構主義（尤其是后結構主義）的興盛密切相關。在文學藝術領域，后現(xiàn)代主義作品的創(chuàng)作有其獨特的哲學依據、創(chuàng)作規(guī)律和藝術特征：是一種把思維推向荒唐邏輯的文學游戲，以本體論為主旨，直接表現(xiàn)為虛無主義的多元化價值取向，帶有反文化、反文學、反藝術的性質；在藝術特征上，美國伊哈布·哈桑將后現(xiàn)代主義文學領域的特征概括為11個，即：不確定性、零亂性、非原則性、無我、卑瑣、反諷、種類混雜、狂歡、參與、構成主義、內在性（師彥靈，2000）；我國學者北京師范大學劉象愚教授在其文《后現(xiàn)代主義文學產生的根源及基本特征》中又進一步將后現(xiàn)代文學的基本特征概括為三個方面，即不確定性的創(chuàng)作原則、創(chuàng)作方法的多元性、語言試驗和話語游戲。

《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是美國作家約瑟夫·海勒根據自己二戰(zhàn)期間在某空軍部隊服役的經歷所作，在該小說中，作者成功運用了多元性的創(chuàng)作手法，使藝術的表現(xiàn)特征與小說的主題內容達到了完美結合，開創(chuàng)了“黑色幽默”的先河，該長篇小說在美國文壇一直廣為流傳，被認為是后現(xiàn)代主義的典型代表之作。

二、主題解讀

后現(xiàn)代主義文學深受存在主義哲學的影響，主題具有不確定性。《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表面上看是以戰(zhàn)爭為題材的反戰(zhàn)小說，實則并沒有具體描述戰(zhàn)爭，正如海勒自己說過的那樣：“我感興趣的不是《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里所描寫的戰(zhàn)爭，而是在官僚和權威統(tǒng)治下的人際關系。”（Margaret Miller、Brian Phillips，2006）海勒的創(chuàng)作基點是人道主義，在他看來，戰(zhàn)爭也罷，官僚體制也罷，全是人在作祟，是人類本身的問題，每個人在面對其規(guī)則（catch）既不道德又不合乎邏輯的權威制度時，必須作出道德上的抉擇。

（一）官僚政治的專制

在《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中，海勒著重抨擊的是“有組織的混亂和制度化了的瘋狂”。在喪失人性的官僚制度下，官僚們頑固腐敗，極不通情理，他們把反法西斯的戰(zhàn)場當作是升官發(fā)財?shù)膱鏊酶揪筒淮嬖诘摹暗诙l軍規(guī)”將士兵們引入圈套，使他們對其所下達的命令只能絕對服從。最極端的一個例子就是飛行轟炸任務次數(shù)的不斷增加致使士兵們根本無法靠誠實地完成飛行任務次數(shù)而退役，士兵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直執(zhí)行飛行任務直到戰(zhàn)死。在小說中，官僚們處處蔑視邏輯，比如，梅杰少校只有當自己不在時才允許人去他的辦公室；牧師被指控犯了罪而受審時，審訊他的人卻不知道他犯有何罪；科恩中校規(guī)定，會議上只有從不發(fā)問的士兵才有權提問。更有甚者，官方的一紙空文，可以決定一個人的存在或者不存在，比如，馬德剛到部隊兩小時便死于空戰(zhàn)，因沒有到中隊辦公室報到，他的陣亡得不到官方認可，他們認為他依然“活著”；丹尼卡醫(yī)生計劃乘坐（但沒有去）的一架飛機出了事故，在遇難者名單中有他的名字，官方便認定他“死了”，不論他怎么解釋，官方都不承認他還活著。種種事例都表明：在官僚主義專制下，形式主義作風凌駕于實際情況之上，官僚們根本不關心士兵們的實際需要和內心的真實感受，在“這個世界”強權即真理。

（二）宗教信仰的破滅

宗教是美國社會最基本的個人精神信仰和社會道德的源泉，它要求人們在日益物質化的社會中，保持個人的精神信仰、虔誠、忠貞和團結。像“平等自由”、“友愛互助”、“同情弱者”、“自尊自愛”、“尊重他人”等傳統(tǒng)的價值觀念都源自于宗教信念中所提倡的價值準則和處世哲學。美國人都希望通過重建人們的宗教信仰來填補那些由科學和理性無法占據的心靈空間，解決各種社會問題。然而，在二戰(zhàn)后的美國社會，戰(zhàn)爭的后遺癥和混亂的社會秩序給人們無論是在精神上還是肉體上都造成了重大的創(chuàng)傷。于是，人們對昔日一貫遵從的社會道德標準和價值觀念產生了根本性的懷疑，喬治·曼德爾指出，當時“整個國家的人民都以各自的方式暫時失去了知覺”（劉象愚，2004），宗教信仰在人們心中動搖。

在《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中，海勒對“宗教信仰的破滅”主要是通過約塞連、米洛和牧師的眼睛觀察而來的。在約塞連眼里，上帝是一個笨蛋，他根本就不相信上帝的存在，因為一個真正富有同情心的好的上帝是決不會允許人世間有這么多的不幸和痛苦的。米洛，作為惡性膨脹的資本主義自由經營極端化的代表人物，他以賺錢作為自己唯一的目標，為了賺錢，他可以轟炸本方營地，而士兵們竟肯接受因遭到轟炸而獲得的賠款，這一點又表明并非只有米洛一人對賺錢看得很重。從某種意義上說，資本主義的私有制能夠使得人們?yōu)榱藗€人利益不惜犧牲真正的價值觀念，而作為金錢和利潤象征的米洛自然就成了整個社會追捧和膜拜的對象，他就是現(xiàn)代社會的上帝，比如，在落后的非洲，他被奉為雨神、谷物之神和稻米之神，他還被授予歐洲多個城市榮譽市長的稱號，甚至被任命為馬耳他的副總督……那么，宗教的存在到底有何意義？對于那些掌權者來說，宗教受到尊敬并非由于宗教本身的意義，而只是一種幫助他們加官晉爵的工具而已，比如，野心勃勃的卡斯卡特上校威逼牧師，要他在每次執(zhí)行轟炸任務之前主持一個禱告儀式，但當牧師指出如果不讓普通士兵參加禱告儀式會受到上帝的懲罰時，這位上校便馬上打消了這一念頭……

宗教信仰的破滅導致當時美國的青年一代“徹底垮掉”，他們迷茫、消沉，他們奉行不負責任的自我至上，這一切構成了潛在的新的美國悲劇。然而，海勒對上帝的信念的破滅描敘，并非意味著這個世界就不再有道德了，而是意味著每個人都必須重新建立起自己的道德觀。

（三）語言的蒼白無力

在海勒的小說里，這個世界是非理性的、混亂的和自相矛盾的。因此，反映在語言的運用上，就具有反邏輯和反理性的特點。一切在“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面前都是那么的蒼白無力。

海勒并沒有用regulation（規(guī)則）和rule（規(guī)章）等常用詞來表示“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而是用catch一詞，因為catch本身就有陷阱、圈套的意思。海勒就是利用這個詞的雙關意思表明，所謂的“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實際上就是一個圈套，任你怎樣努力也休想從它的束縛中逃脫。因此，“Catch-22”儼然成了“神秘”的代名詞，它象征一種具有超自然的、能操縱人類命運的神秘力量。

作為一條法則，“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在小說的自始至終都被以不同的方式作了界定：

1.丹尼卡醫(yī)生提出了對它的第一個解釋，即：按照這一軍規(guī)，要想由于精神不正常要求停飛，必須由飛行員本人提出申請，而提出申請的飛行員一定很正常。（軍規(guī)規(guī)定，凡在面對迫在眉睫的、實實在在的危險時，對自身的安危所表現(xiàn)出來的關切，是大腦的理性活動過程。）

2.布萊克上尉搞的“光榮的效忠宣誓大行動”：他要求所有的士兵們在吃飯前在效忠誓詞上簽名，但又不允許梅杰少校簽名。因此，那些長官們推理認定梅杰少校一定是一個共產主義者，因為他沒有在效忠誓詞上簽過名，而他又不被允許簽名，因為布萊克上尉不讓他簽。

3.露西安娜不肯與約塞連結婚，因為他是個瘋子，而她之所以知道他是個瘋子，是因為他想跟她結婚；如果他不想跟她結婚，他就不是瘋子，那么，他就可以和她結婚。

4.在羅馬的那個妓院外面，那個老女人說道，“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說明“他們有權做我們無法阻止他們去做的任何事情”。（這是小說給我們提供的最后一次解釋，也是對“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最一針見血的解釋。）

“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本身不過是由一些詞語串在一起而以取勝于邏輯的循環(huán)推理而已，它根本就不存在。但人們都被它套住，無法擺脫，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條自己的“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如：約塞連心中的“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就是：一個人如果在道義上不關心別人的幸福，那他的生命就失去了價值；但在道義上關心別人的幸福，又會威脅到自己的生命。由此可見語言的乏力性，它在部分官僚手中只是一種文字游戲的工具而已，語言的字面意義已失去真實性。在這樣的文字游戲中，這些官僚永遠是贏家，它僅僅是強者用來為其對付弱者的手段進行辯護的理由，甚至普通人連要求對它進行解釋的權力都沒有，因為“如果解釋軍規(guī)就是違法”，這也是“軍規(guī)”本身所規(guī)定的。

（四）死亡的不可避免

“死亡的不可避免”是小說突出的又一主題，在極端扭曲的環(huán)境下，人人對死亡都感到恐懼。海勒在小說中以幽默的手法表現(xiàn)了戰(zhàn)爭的愚蠢，以一種至極的荒謬，揭示了戰(zhàn)爭的恐怖和毫無意義。

斯諾登的死亡片斷在小說中反復出現(xiàn)，他的死對約塞連內心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使約塞連認識到：歸根到底，人就是垃圾。斯諾登死時，他的五臟六腑臟兮兮地淌了一地，約塞連感到“人是物質，這就是斯諾登的秘密……把他埋在地下，他就會像別的各種垃圾一樣爛掉……成熟的時機就是一切”（Man was matter，that was Snowden’s secret...Bury him and he’ll rot，like other kinds of garbage...Ripeness was all.）“成熟的時機就是一切”包含著一個表達希望的小小寓意，表明了人只在短暫的時間里能真正地活著。對“死亡不可避免”的認識使約塞連感受到了生命的寶貴，他發(fā)誓要盡力活下去。“死還是不死，這就是要考慮的問題”。因此，為了可以活得更加“充實”些，他不停地找女人，享受這世間的快樂，最后，他終于開了小差，逃往瑞典——理想中的樂土。而鄧巴這一人物對死亡進行反抗的方式又顯現(xiàn)出人在自然法則面前之渺小、無奈，他的處世方式體現(xiàn)了某種重要的人生態(tài)度。他通過設法使時間過得更慢些的方式實現(xiàn)活得更長久的心愿。于是，他尋求空虛、無聊和痛苦，覺得只有無聊、痛苦的時候，時間似乎才過得更慢些。現(xiàn)實的時間流逝與對時間感受的相互脫節(jié)，表明這一人物在努力重新獲得對自己被置于暴力威脅之下的生命的駕奴。由于恐懼死亡心理壓力過重，人人似乎都變成了瘋子，變得“瘋狂”起來。又如：飛行員亨格利·喬懼怕飛行次數(shù)增加，天天夜里做噩夢，最后在夢中“死去”。

從根本上講，海勒在小說中對“死亡不可避免”的描寫，其蘊含的核心價值觀不是絕望而是希望。約塞連深信，那種要活下去并得到自由的強烈欲望，能將個人從喪失人性的戰(zhàn)爭機器中拯救出來。

三、結語

通過以上分析不難看出：作者海勒所著重刻畫的是一個深受“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所影響的荒謬可笑的病態(tài)世界。在這個世界中，沒有人真正關心戰(zhàn)爭，將軍們所關心的僅僅是加官進爵，而士兵們最關心的卻是活著回家。表面上雖然看似滑稽可笑、戲謔荒唐，但潛藏在此表象之下的精神內核卻極具批判性，它深刻地揭示了對戰(zhàn)后黑暗社會和人生困窘境遇的反叛與顛覆。文中處處暗含作者對現(xiàn)實世界的認真思考、對人性的深刻反省。讀者每每讀到可笑之處時，就會發(fā)現(xiàn)，雖然笑聲發(fā)了出來，但凝固在唇上，讓人覺得在這樣的“幽默”之下只能無聲地哭泣，無奈之感猶生。

參考文獻：

［1］Joseph Heller著.Margaret Miller，Brian Phillips導讀.劉國強譯.哈佛藍星雙語導讀：Catch-22［M］.天津：天津科技翻譯出版公司，2006.

［2］劉象愚.后現(xiàn)代主義文學產生的根源及基本特征［OL］.http：//www.bjpopss.gov.cn/bjpopss/cgjj/cgjj20040802.htm.zh.

［3］師彥靈.約瑟夫·海勒的后現(xiàn)代主義小說［J］.蘭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外國語言文學專輯），2000，（28）.

［4］約瑟夫·海勒著.鄒惠玲譯.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M］.廣西：漓江出版社，2005.

［5］宗教——道德的源泉（告訴你一個真實的美國社會）［OL］.http：//www.godoor.net/jidianlinks/cd/xzm2.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