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老人與海》中馬林魚的作用

摘要：《老人與海》這部小說一經問世，便引起了國際上的強烈反響，在當時的文學界掀起了一陣“海明威熱”。 小說獲得巨大成功的重要原因是作者在這部作品中塑造了幾個鮮明的、極具象征意義的文學形象，馬林魚便是其中之一。

關鍵詞：海明威；《老人與海》；馬林魚；象征意義

海明威于1952年6月在《生活》周刊上發表了小說《老人與海》。一時間，好評如潮，連曾經批評海明威江郎才盡、畏于探索、靠吃老本混日子的同時代文豪福克納也不禁稱贊：“這是他最優秀的作品。時間會證明這是我們當中任何人所能寫出的最優秀的單篇作品。” [1]誠如福克納所言，海明威因為《老人與海》的發表而登上了其個人文學創作的頂峰，他也因此獲得1953年的普利策獎，并于1954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超出一般人想象的是：《老人與海》這部文學經典并不是什么宏篇巨著，通常的中譯本一般不會超過三十頁(三十二開本)，勉強算得上是一篇中篇小說。小說的故事情節也不算曲折復雜，整個故事可以用下面幾句話來概述：連續八十四天沒有釣到魚的老漁夫圣地亞哥在第八十五天繼續心懷希望下海釣魚；約到了中午時分，一條巨大的馬林魚上了鉤；這條馬林魚大得讓老人吃驚，它拖著老人的漁船在海里游了兩天兩夜，老人使盡渾身解數與馬林魚周旋，最終將筋疲力盡的馬林魚殺死，并把它綁在船的外側，起帆返航。不料途中遭到鯊魚群的圍攻，老人雖然傾其所有、耗盡全身力氣與鯊魚拼殺，也無濟于事。等到小船靠港時，馬林魚僅剩下從針狀鼻尖到巨大魚尾的一副骨架。如此短小、情節并不復雜曲折的一篇小說能取得巨大的成功而成為不朽的經典，其中重要的原因是作者在這部作品中塑造了幾個鮮明的、極具象征意義的文學形象，如老人、大海、鯊魚、馬林魚、老人夢中的獅子等[2]。許多年來，許多人都對《老人與海》做過諸多研究，但多是研究“硬漢”性格和“重壓下的優雅風度”的，對馬林魚在其中的作用很少有人做專門闡釋。這里我們試對此問題做一淺顯的探討。

正如白勁鵬所說：“去掉那條大馬林魚，《老人與海》就不成海明威的《老人與海》了。”[3]大馬林魚在小說中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一、馬林魚完成了老人圣地亞哥的“渾圓性”

《老人與海》無論是樂觀的悲劇還是悲觀的悲劇，它總是一個悲劇，而悲劇需要渾圓性人物[4]。馬林魚正像小孩馬諾林一樣，在老人圣地亞哥的性格渾圓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老人在接連八十四天沒有捕到魚之后獨自出海，在遠離漁村的深海中釣到了這條大馬林魚，馬林魚不慌不忙地帶著老人在深海中持久地搏斗了三天三夜，老人則是依靠這三天三夜的過程才呈現出他的性格來的。無論怎樣，即使他的船上沒有水和飯食，手上鮮血淋漓，一只手正在抽筋，他仍抖足精神克服疲乏，與馬林魚抗衡著，最終以自己的毅力與勇敢殺死了馬林魚。馬林魚就在這從白天到黑夜、黑夜到白天的斗爭中使老人的堅毅性與勇敢性顯示出來。更重要的是，老人依靠它也開始了思想轉變。在漫長的過程中，老人有足夠的時間去思索，哪怕是在潛意識里。這些思考通過老人的自言自語流露出來，“‘你現在覺得痛了吧，魚，’他說。‘老實說，我也是如此啊。”(P174)老人就是魚，魚就是老人，魚不應該離開深海，“我也不應該出海這么遠的”（P208)。老人開始明白:“對你對我都不好。我很抱歉，魚啊。”“既不是為了你，也不是為了我。我很不好受，魚啊!”(P208)在此之前，伴隨老人的，是個人的英雄主義，他獨自一人出海，脫離了大伙，他要讓它知道什么是一個人能夠辦到的，什么是一個人忍受得住的。還說:“我是個不同尋常的老頭兒，現在是證實這句話的時候了。”(P180)老人追求獨立的個人英雄主義顯而易見。在此之后，老人意識到了一個人的勢單力薄，后悔不該到這么遠的地方去，“誰也不該上了年紀獨個兒呆著，他想。”(P169)這也是老人脫離個人英雄主義的開始。在小說最后，老人問馬諾林：“他們來找過我嗎?”，并且說“我很想念你”(P217)還接受了馬諾林的一起打漁的建議，要求“要有一只上好的長矛，經常放在船上”(P217)。這表明他己經逐步走向大伙了。這樣，馬林魚就在此過程中完成了老人圣地亞哥的“渾圓性”，使圣地亞哥成為一個性格豐滿的渾圓人物。

二、馬林魚承載著老人的希望和追求

大馬林魚的象征意義十分明顯，它象征著人們所想要達到的人生目標。老人追捕大馬林魚的過程，就是他追求自己夢想的過程。對于一名作家而言，大馬林魚則代表著一部非凡的杰作，是作者不屈不撓、孜孜以求的人生目標。此外，圣地亞哥與馬林魚之間的關系也象征了藝術家和他的杰作之間的關系，捕魚過程正是藝術創作過程的象征。圣地亞哥遭遇的苦難正是創作過程中必然要經過的磨練。鱉魚作為敵對勢力正象征了阻礙藝術家取得成功的各種外在力量。作者把漁夫比做作家，大魚則代表偉大的作品。海明威認為“寫作，在最成功的時候，是一種孤宜的生涯。真正偉大的作家應該離群索居。因此，在釣到大魚到與大魚搏斗的整個過程(寫作的過程)中，老人始終是在孤軍奮戰。然而作家的使命就是寫作，就像當漁夫是老人‘生來要干的事’(P58)，無論寫作的過程多么艱苦(八十四天沒釣到魚，左手抽筋，右手流血，釣索勒在背上疼痛得幾乎超出了能忍痛的極限，極度的疲乏等等)，也要鍥而不舍(與鯊魚搏斗，寧死不屈)，一定要克服困難，完成寫作(殺死大魚，綁在船邊)，即使不斷遭到評論家的攻擊(鯊魚的襲擊)，也要全力保衛自己的作品(用魚叉、船舵、船槳、刀子殺死鯊魚)，雖然所有保護作品的努力最終沒有奏效，杰作被毀‘大魚被鯊魚吃得只剎一副骨架)，但是杰作永遠是杰作，即使它被詆毀得面目全非(僅剎下骨架)，而偉大作家的偉大之處是詆毀不了的”。

三、馬林魚象征著古巴人民在民族獨立運動中取得的巨大成果

海明威把《老人與海》這個簡單的故事與古巴人民爭取民族獨立、民族解放的歷史進程融為一體，從而使作品主題具有了更深的現實的象征意義。

50年代初，古巴人民爭取民族獨立、民族解放的運動逐步進入高潮。此時正好僑居古巴的海明威被古巴人民那英勇不屈、百折不撓的頑強斗爭精神給感染，他的所見所聞激發其創作的靈感和激情。在海明威的筆下，主人公圣地亞哥己不是一個單純的年老的漁夫，而是處于貧窮苦難的古巴低層社會的人們的代表，一條條鱉魚則象征了那些來自不同國家的殖民主義者，他們通過各種野蠻的手段，瘋狂地掠奪著古巴人民所取得的財富。為了改變貧苦現狀，古巴人民與那些殖民主義者進行百折不撓的斗爭。圣地亞哥為了釣上大馬林魚，只有出海到很遠的地方。通過老人與大馬林魚和很多條鱉魚的搏斗，展現了古巴人民無法摧殘的英勇意志和百折不撓的頑強精神。故事中的大馬林魚象征著古巴人民在民族獨立運動中取得的巨大成果——“一條比他曾經見過、曾聽說過的更大的魚……”(P179)“大馬林魚”成了白色脊骨，象征了任何斗爭過程都不會一帆風順，都要經過失敗和痛苦的磨練。古巴人民的斗爭也是如此。

四、馬林魚骨架充分展現了老人的硬漢精神

馬林魚死了，肉被奪去，只剩下骨架。魚骨為什么要拖回呢？馬林魚骨架有對于小說中的捕魚老人來說最明白不過的意義是他的失敗，是一場使盡所有精力、用盡所有技巧都無法挽回的無可奈何的失敗。然而，這副馬林魚骨架之巨，足以讓小鎮上的人們稱奇：“很多漁人圍在小船的邊上，望著船邊的獵物。有一個人在水里，褲管卷得高高的，用一段繩子量魚骸的長度。”“這魚從鼻尖到尾巴共有十八英尺。”量魚骸的人叫道。 “ (那天下午，一群游客中)一位女士俯視水里，突然(在港灣入口處被海風卷起浪花中)看到一條又大又長的魚背骨和一個巨型的尾巴高高翹起。”[5] 面對如此巨大的、讓人觸目驚心的馬林魚骨架，人們自然會想象老人在海上同馬林魚周旋、同鯊魚搏殺的場面，進而對老人產生敬佩之情。想到此，老人有會油然而生出一絲欣慰、滿足和自豪，覺得雖敗猶榮。因為他沒有輸給大馬林魚及兇猛的鯊魚，也沒有人捕到過這樣大的魚。因此，小說中所描述的這個失敗的過程，作者想向讀者表達的并不是“這是一場無可奈何的失敗”，而是一場體面的失敗，或者說不失尊嚴的失敗。小說中老人最有名的一句話是：“一個人并不是生來要被打敗的。你可以把他消滅掉，可是打不敗他。”[6] 這樣，不失尊嚴的失敗就成了精神上的勝利。在海明威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之際，瑞典皇家學院的秘書奧斯特林說：“作家在一篇漁獵故事中，生動地展現出人的命運，它是對一種即使一無所獲仍舊不屈不撓的奮斗精神的謳歌，是對不畏艱險、不懼失敗的那種道義勝利的謳歌。”

也許，老人不是最后的勝利者，可是他始終沒有向大海、向大馬林魚、向鯊魚妥協，他其實是一個敢于挑戰自身缺陷及自己勇氣和信心的勝利者。從他自己的人生觀看來，他是成功的。當一個人努力去戰勝困難而沒有選擇屈從于它的時候，無論最后是捕到一條完整的馬林魚還是一副空骨架，這都已經無所謂了，因為一個人的生命價值已在那追捕馬林魚的過程中充分體現了。曾經為自己的理想，盡其生命的能量，努力追求過、奮斗過，他就是一個勝利者。

海明威曾說過，“我試圖描寫一個真正的老人，一個真正的孩子，真正的大海，一條真正的魚和許多真正的鯊魚。然而，如果我能夠寫得足夠逼真的話，他們也許能夠代表許多其他事物。”《老人與海》是根據一個真實的故事改編而成，在人物設計與人物描寫的過程中，海明威就已經讓他們代表了許多其他事物。故事中，老人、孩子、大海、馬林魚、鯊魚和獅子分別有著各自不同的意義，特別是馬林魚這一文學形象有著豐富的象征意義，它的成功塑造，著實給我們心靈以巨大震撼。

注釋：

[1]李文俊.《我彌留之際》[M]，第242頁，漓江出版社， 1990年。

[2]王芳實. 《老人與海》中的幾組象征[J]， 黔東南民族師專學報， 2002年第2期。

[3]白勁鵬.試論小孩曼諾林在《老人與海》中的作用[J].外語學刊，1992年第6期。

[4]劉松泉，張鷺. 淺論海和馬林魚在《老人與海》中的作用 [J] 周口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00年5月。

[5]、[6] 海明威著，趙一洲編譯：《老人與海》[M] 北京燕山出版社， 2004年。

（作者單位：樂山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