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歷史的車輪無情地轉動著，模糊了一個個鮮活生動的面孔，抹去了一段段男男女女的故事。古老的土地上曾經上演的牽腸掛肚的愛情，也隨時間的洪流沉寂。今夜，我穿過斑駁的書頁，終于嗅到了一絲2000年前浪漫的味道。于是，遠古的婚琴在耳邊撥動，周朝的婚嫁在眼前浮現……

周代，是禮儀集大成的時代，中國古代的婚制定型于此。此刻，循著來時的路，去觸摸禮儀之邦歷史的軸心——周代的那些紅男綠女的事兒!

歷史的車輪無情地轉動著，模糊了一個個鮮活生動的面孔，抹去了一段段男男女女的故事。古老的土地上曾經上演的牽腸掛肚的愛情，也隨時間的洪流沉寂。今夜，我穿過斑駁的書頁，終于嗅到了一絲2000年前浪漫的味道。于是，遠古的婚琴在耳邊撥動，周朝的婚嫁在眼前浮現……

周代，是禮儀集大成的時代，中國古代的婚制定型于此。此刻，循著來時的路，去觸摸禮儀之邦歷史的軸心——周代的那些紅男綠女的事兒!

求婚曲

[獵得動物悅芳心]

在遼闊的林中草地上，一個青年男子扛著一頭用白茅裹束著的麋鹿，這是他剛剛打來的獵物，要給純潔如玉的姑娘做見面禮。不知道的人，或許會以為這場景是發生在非洲哪個遙遠而偏僻的部落。其實，這個求婚場面發生在古老的中國大地上。現代人很少會想到，我們的古人，曾經很長一段時間，就是這么手持獵物去悅取姑娘的芳心。

據說獵取野獸獻給女孩的追求方式，可以追溯到原始社會，那個時期的男子主要從事重體力勞動和負責保護部落安全的任務，戰爭與狩獵都是男子的主要任務之一，因而在狩獵時獲取獵物的多少與在戰場上殺死敵人的數量就都成為衡量男子勇敢和技藝的標志。同時，一個女子也因為能夠成為一個勇敢男子的妻子而得到人們的尊重。這樣，男子以自己狩獵所獲得的獵物作為求婚的“進見之禮”就成為重要的求婚習俗。

[一束柴薪表愛意]

怎樣成功地追求戀人?先秦的小伙子追求姑娘和我們一樣，經歷相思之苦，體驗痛并快樂。有追求不到，苦苦相思的；有求婚不成而致入獄的。即使姑娘心有所愿，但是不費點周折，她怎么可能將終身托付給他呢?單膝跪地，為心愛的人戴上一枚戒指，這是現代人的浪漫。乘坐時間的飛輪退回到2000多年前，就會看到他們有著全然不同的“浪漫”方式：當他背負捆束的柴薪去幽會她，就意味著在說“請嫁給我吧!”。

[君子淑女 琴瑟鼓之]

《關雎》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庇矛F代語言白描其意就是只有內外兼美的女子，才是君子的好配偶。在周代，做為一名貴族男子，他的擇偶標準可是要德貌雙全。而女子擇夫的標準除了對品德的要求外，還會在意對方是否有膽有勇。想想看，男子帶上獵物去示愛求婚，也從一個側面反映出了那個時代的女子，定是對善狩獵的男子鐘愛有加，而狩獵絕對是需要勇氣的。但無論男女，都很在意對方的品質。可見，從古至今，擇偶中的“德”字標準亙古不變，無論社會如何變遷，亦無論男男女女，擇偶時都是“德”字當先。

進行曲

[祭女祭女，采采蘋藻兮]

小伙求婚成功的話，會在仲春二月的某一天舉行儀式。在周代，女子出閣前必須要行教成之祭，就是成人儀式。透過古老的史書，會看到整個過程十分嚴格：行教成之禮的女子此時被喚作祭女，她在出嫁前三個月要接受四教，分別從忍耐性、言行舉止、女紅織藝等考察，之后祭女要采蘋、藻兩種水菜，做成菜羹來當祭品，所有這些完成之后，嫁女才有資格出嫁。古人教養女子，特別注重“婦順”，實際就是要女子出嫁之后能夠成為聽命于公婆，維護家庭和睦，服從丈夫，承擔家庭勞作的主婦。這在今天，已經被認為是壓迫女性的封建思想。但是站在文明史伊始的角度看，這樣的規定無疑是有利于家庭穩固、生產勞動和社會發展，因此曾經也發揮過極其重要的意義。

[結悅結悅，我心愿之]

含羞帶露的女子鳳冠霞帔的那一刻，是人生最美時候。今天的我們已無從知道新娘頭戴鳳冠身披霞帔的傳統起于何時，但《詩經》中的一句“無感我悅兮”，卻關乎女子對美好愛情的應允。她答應他，是那么地含羞帶露，那么地柔情似水，連應答他的求婚，也僅一句“無感我悅兮”。悅，非一般的佩巾，乃她出嫁時所系的蔽膝，想必定是輕柔之物。當他撫弄她的蔽膝，亂的就不僅是悅，還有她的心，一生中大喜的日子近了。

[相約黃昏后 迎得佳人歸]

夕陽西下，英俊的新郎駕著墨車，后面緊跟著兩輛副車，形色肅然地行進在路上，他們要去迎娶久已等待的新娘，這是一副周朝的娶親圖。昏暗的夜，黑色的大地，黑色的裝備，肅穆的迎親隊伍。無需敲鑼打鼓的熱鬧，沒有喜慶火紅的場面，不用友朋的送禮慶賀，周人的婚禮就于這幽深陰靜的氛圍中舉行。中國傳統的禮制中規定了婚姻有六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這五禮都是在白天進行，但是最后一步由婿親迎之禮卻刻意安排在了黃昏時進行。期間蘊藏著深厚的文化淵源，恐怕是喜歡熱鬧追求紅火的現代人無法理解。是啊，只有古人把婚禮提到禮之本的地位，表達他們對繁衍生命的莊嚴以及人生無常的洞徹，才會如此嚴肅鄭重。

但我又在想，黃昏中的親迎禮背后，會不會隱藏著更為深刻的文化符碼?我想到了一種特殊的婚姻形式——走婚。西南地區的納西族，被稱為“母系時代的活化石”，那里至今保留著走婚的習俗，只要雙方同意，男子在天黑以后就可以去女方訪宿，翌晨又回到自己母親身邊，與自己的母系親人一起生產和消費。這種婚制就是丈夫暮出晨歸，于黃昏時刻或夜間到女方家留宿。那么，不大肆張揚黃昏娶親，并將婚禮定于昏時舉行的這些周代習俗，就極有可能是這種母權制婚姻形態的延異。

[乘吾墨車 隨汝而去]

車轆滾滾，揚起十里紅塵。 “奴去也，奴去也”，新娘揮淚告別親人，乘上了娘家精心準備的精美絕倫的墨車，那一刻，沉甸甸的車身，承載著爹娘對女兒全部的牽掛和祝福啟程了。車輦壓下了道道痕跡，新娘懷揣著種種心緒，是不合?是忐忑?還是對幸福的憧憬?帷裳遮住了梨花帶露的新娘，留下的只有千種猜測。

[桃之夭夭 涌詩祝福]

桃之夭夭，灼灼其花。

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詩經》的這首詩，意象絢麗熱烈。嬌艷的桃花映襯著美麗的新娘，結實的果子寓意新娘多生子女，詩里飽含對新娘熱情的祝福。其實在《詩經》里，保存著不少婚禮時所誦的詩歌，以此可反窺周人有對婚禮頌詩的習俗，這和現代人婚禮互送禮金的習俗比起來，多的不僅是高雅，還有一種赤子情懷，只有人與人的關系處于一種簡單而真誠的狀態，才會用這么充滿詩意的方式表達祝福。但如此高雅之風俗，在后世僅僅演變成新婚慶典中的祝賀詞之類。

我想，在誦詩祝福的深層蘊藏著更深的內涵。至少我們可以感覺出周代是一個詩意的年代。在周先民以及更早的人們那里，詩意是一種生活的常態，即興而發，隨口而出的話語，收集整理出來，就成了《詩》(即今天所說的《詩經》)，周先民保持著孩童般的真誠，但就能將他們比之人類的童年嗎?較之整個人類史，他們生活似乎離我們太近，但是他們卻呈現出一種全然不同的生命狀態，充滿了詩意和哲性。這讓我想到，詩意的棲居，今天人所苦苦追求的，原來曾經離我們的祖先那么近。

歸寧曲

[令有佳人 盼歸兮]

歸寧，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新娘婚后的“回門”。每一個新娘在開啟婚后美好生活的時候，都摻拌著離別生身父母的痛楚。無怪乎元春當年省親時候暗怨后宮生活，身不由己千杯苦。無怪乎探春當年遠嫁時候的“奴去也”，牽纏掛肚百愁起?；亻T，對已婚的女人就顯得格外重要。然而，在周代，回門卻是一門規定嚴格的禮制：天子，諸侯如果父母健在，則有時可以歸寧；若父母已經去世，則不能歸寧，而可以派人去問候娘家兄弟。卿大夫之妻就沒有這種限制了，即使父母不在，仍然可以歸寧。由此可見什么樣的人可以“歸寧”，什么時候“歸寧”，都要依禮而定。想想那些身居高位的貴族女子，日啖美食身著錦衣，然而身不由己，更容易淪為權利和政治的附庸，真不知道是幸與不幸。但華夏女子婚后可以回家探親，至少從周代就已經有了，歸寧的遺風迄今仍在盛行。

尾聲

十三能織素，十四學裁衣。

十五彈箜篌，十六誦詩書。

十七為君婦，心中常悲苦。

——《孔雀東南飛》

焦仲卿的妻子劉氏17歲出嫁，這已經是漢代的事兒了，是不是周代的婚齡會更早?史書告訴我們，周人心目中男女最佳婚育年齡是男在20至30之間，女在15至20之間。就是說，男20，女15即可結婚，而男30，女20則為最晚的結婚年齡。

在《詩經》中有一篇叫《有梅》的詩，以梅之果實開始衰落直到逐漸落盡，來比喻女子的最佳婚育年齡逐漸就會錯過。詩中的女子強烈渴望那些也處于最佳婚育年齡的男子，應該趁著大好的青春時光盡快來選擇自己，把自己作為他的意中人，并向自己求婚。想愛，就說出來吧!這就是當時的年輕人，那個時期的愛情是自由的，婚姻是建立在對人性的尊重上。到了漢魏之后，婚姻就越來越被扭曲成政治、權利、利益的附庸。

周代是一個禮儀定制的時代，卻絲毫不減張揚、自由、奔放的情緒。今人可能難以相信，周人竟認為到了婚育年齡還是未婚者，就可以私奔!

也許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出禮儀制定的一絲本意來，只是后人為其敷衍了太多的用意，才變成了束縛人性的隱形牢籠。此外，政府也會干預男女婚姻，但干預卻不是為了限制，而是積極地鼓勵，他們甚至對已到了婚育年齡卻還沒有成家的男女，要由媒氏給安排撮合，還要對沒有什么原因就不找對象的要加以懲罰。最后一句或可看出政府的動機，乃出于國家對繁育人口的需要，但誰又能否認期間也有著當時人對男女自然之性的考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