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學作文教學中,語文老師常常會強調說真話,寫真實,貼近生活,結果學生的作文由于過于“真”近乎生活的原版而失去文學性,讀起來干巴巴的,和名家的作品差之遠也。生活的真實和藝術的真實關系如何?中學生在選材時究竟該如何篩選?筆者就此問題作簡要分析。
一、“生活的真實”不同于“藝術的真實”
“文章的感染力來自其反映生活的真實性”,這種說法有一定的道理,俄國作家車爾尼雪夫斯基說過“美是生活”,說明藝術的美離不開真實的生活。但是藝術是一種假定性的真,不可能是絕對的真,聞一多曾講過,“絕對的現實主義便是藝術的破產”,這就是說對生活照抄就沒有藝術了。德國的文藝理論家萊辛認為,藝術與真實有關系,與假也有關系,藝術是一種“逼真的幻覺”。中學生如能明白這一點,在學過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后再去清華大學的華清池,就不會有上了朱自清的當,受了騙的感覺,因為這是藝術的真。當時朱自清在清華大學任教,清華大學的華清池很少有人注意,文章中的華清池是作者特定情感下的華清池,它和真實的華清池根本就不能劃等號,因為真實的華清池一點也不美。還有這樣的一個例子可以幫助我們理解藝術的真實是“逼真的幻覺”。司湯達在《萊辛和莎士比亞》中記述了這樣一件事:1852年,弗羅倫薩的大劇院演出莎士比亞的著名悲劇《奧賽羅》,故事是一個非常英勇的黑人將軍奧賽羅和他美麗的妻子戴斯特穆娜非常要好,但有個叫雅戈的小人從中破壞,使奧賽羅懷疑自己的妻子和別人通奸,把妻子掐死了。就在最后一個場面,進入悲劇高潮的時候,一個白人巡邏士兵一槍打過去,把演員打死了。問他為什么要打死演員,他說他不能容忍一個黑人當著他這個白人的面把白人的婦女掐死。這個白人顯然是個種族主義者,而且成了罪犯,一個可笑的罪犯。這個故事說明了藝術的這種“逼真性”,從理論上來說這個白人巡邏士兵不懂得藝術假定。
這就讓中學生明白寫作時材料確實是來自身邊的生活,但又和真實的生活不同。文學作品讀起來之所以如此感人是因為它是一種“逼真的幻覺”,看似真實的卻又是朦朦朧朧的一種亦假亦真。生活的真和藝術的真有什么內在的關聯呢?
二、情感的真實把“生活的真”和“藝術的真”合成一個整體
周恩來總理逝世時,廣大人民群眾自發起來悼念,著名詩人李瑛寫了一首《一月的哀思》,她寫到總理的靈車經過的時候,有這樣的一句話:“這個時侯,多少個家庭,多少面窗子,一齊打開?!庇幸粋€讀者寫信給她說,你這不對,北京那個時候非常冷,到冬天的時候窗子是關著的,而且有的是用紙糊起來的,是打不開的,你這樣寫不是不真實嗎?李英回答說:窗子關著的是“生活的真實”,窗子一齊打開是“藝術的真實”。從李瑛的回答中我們明白冬天的北京城窗戶的確是關著的,但人民懷念總理的心是打開的,李瑛用人民懷念總理的悲痛的心連接了“生活的真”和“藝術的真”,所以在假的藝術面前,達到了比真實更真實的“逼真的真”。藝術的假不是絕對的假,生活的形式有部分是假的,但表現的人情是真的,只有這樣才能感動觀眾或讀者。
當然真實和虛假是互相制約的,沒有一點生活來源的真,脫離了生活的文章才叫真正的假。究竟如何從真實的生活中選擇材料,使文章既具有文學性,又不是干巴巴的生活的原版,使人讀起來不乏味呢?接下來就這方面進行探討。
三、潤色加工素材,使其為中心服務
我們不妨把一篇使讀者賞心悅目的好文章比作一件藝術品,藝術品的加工確實是一種藝術,比如說捏一個“小面人”最基本的材料面粉一定要有,用泥土就不叫“面人”而叫“泥人”,但“小面人”的相貌特征藝人可以加工,印上自己很強的藝術特色。還可以涂上五顏六色的顏料,但臉蛋千萬不能加工成綠色的,因為這叫藝術真真切切的失真。我經歷過這樣一件事,可以很好地說明對真實材料的潤色加工的重要性即具體加工的辦法。我在高三的那個寒假在學校附近租房子和好友一起學習,直到臘月二十八,兩個同窗好友都回家過年了,我為了節省車費決心再學一天,這樣就可以在臘月二十九的那天等著坐父親的自行車回家,可哪知二十八的晚上只有我一個人的日子實在難熬,歸心似箭,于是天不亮就收拾好行李,決定乘車回家,大冬天的冒冒失失地走得太早,到車站還不到五點,離天亮差不多有兩個半小時,車站沒開始發車,只好硬著頭皮一個人冒險往前走,走了大約四五十里路才搭上一輛小面包車。中間這段長長的路程差點被嚇死,碰上一個騎自行車的男人,圍著圍巾,可他有賊心而無賊膽,纏了我大約十多里的路程,天漸漸亮起來他才無望地騎車獨自而去。就這件事我覺著特難忘,很想寫出來可又無從下筆。等大學畢業,參加了工作,遠嫁他鄉,日夜被“月是故鄉明”的思鄉的情感困擾著時,靈感一下就來了,于是就以上面所述的素材為原型,經過一番加工潤色寫成了以《溫暖》為題的記敘性散文,并投稿發表了。對此真實的材料是如何提煉的呢?
(一)根據中心的需要適當修整原材料
因為我想表達的是對故鄉的“剪不斷”的“離愁”,那個記憶深處的心懷鬼胎的小伙子的形象一定要經過藝術的加工,我把他在《溫暖》這篇文章中寫成一個善良、無私的故鄉農民。他陪我這樣的弱女子行走在黎明的深冬的寒風中,而我卻誤解他的一番好意,不領他的好心的關懷,用冰冷的話小心謹慎地回答他的問話。
“一個女孩大冬天的,走得這樣早,很有威脅的。”
“沒事,我家轉過這個彎就到了?!?/p>
“我帶你一會兒吧?!?/p>
“不用,你自個走吧。”
“你害怕我嗎?”
“我才不怕呢?!?/p>
……
“太陽剛剛露出地平面,一輛面包車平穩地在我身邊停下,我上了車,終于長長出了口氣,竟連招呼也沒打就隨車遠去,透過玻璃窗看見小伙子用力向車行相反的方向用力蹬車……”
小伙子的向車行相反的方向遠去,說明他為我這樣一個弱女子的安全,專門陪我多走了一段路程。通過這樣的修改,故鄉小伙子的形象一下高大起來,“化丑為美”使材料很好地為中心服務。
(二)用“情感”的“線”把真真假假的材料串起來
文章《溫暖》之所以能成功,離不開作者真摯的情感。結尾處是這樣點題深化主題的:早晨的太陽把小小的車廂照得通明,滿車廂的人們精神抖擻,神采奕奕,又是一臉的安詳和平靜,是呀,他們要回家過年了,沒想到深冬的太陽會是這樣暖人心,疲勞、寒冷、恐懼,瞬間消失得無蹤無影,我仿佛看見母親笑瞇瞇地向我走來……
因為我真實地經歷過這樣的事,只不過稍作改正,那種真實的場面,點點滴滴的細節都歷歷在目,只要善于用筆,一定會達到一種“逼真的幻覺”。為什么會有這樣逼真的感覺呢?原因之一就是蘊藏在字里行間的感情沒有半點假,那是“逼真的真”。
我只是想實實在在地通過例子,來說說中學生在學習課文和寫作中遇到的困惑:如何理解“生活的真實”和“藝術的真實”,二者間的關系如何,在寫作中具體如何藝術地解決生活的“太真”和難以為中心服務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