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我被推舉為村黨支部書記。上任伊始,我帶領村兩委一班人勵精圖治,克服重重困難,短時間內還清了所有負債,集體經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得到了上級領導的充分肯定和鄉親們的一致好評。然而,兩件特別的瑣事,卻弄得我焦頭爛額,心力交瘁。
一天上午,鎮包村干部打電話告訴我:我村有一位年姓老太太到鎮政府上訪,鎮里答應給她解決100元困難款,問我有什么意見。我說:“鎮里有錢解決問題是好事。但是這樣處理以后肯定會有麻煩,年某根本就不是困難戶,假如真正的困難戶都像她一樣上訪,政府有那么多錢解決嗎?”有限的資金,本該解決真正有困難的群眾,而許多領導為了保自己任期內的平安,遇到上訪鬧事者,總是出錢息事,出現了“誰鬧事,誰得利”的怪現象。
年某年近八十,有一獨子張某,時年58歲,未婚。按照當地民政部門的政策,年滿60歲的五保戶每年可享受360元的補助。張某未滿60歲,自然不算補助對象,其母也不算五保戶,理應由張某贍養。張某生性懶惰,終日游手好閑,但負擔較輕,家境還算勉強。因為對這一五保戶補助政策不理解,張某多次找我要求解決。無論我怎樣解釋,張某還是心存怨恨、忿忿不平,唆使其母上訪鬧事。
沒想到我的一句話,竟給自己引來無盡的麻煩。年某開始到我家里胡攪蠻纏,質問我:“既然村里無法解決我的困難,為什么還要阻攔鎮政府給我補助,居心何在?”
剛開始,我苦口婆心地給她解釋,她根本不聽,把其所有的怨恨變成刻意刁難。她要求吃住在我家里,要我負責她今后的生活。要不然,就喝口農藥死在我家里。
鄉鄰幫我勸解多次,但年某的態度卻一次比一次蠻橫!鄉政府多次派人來調解,結果總是“濤聲依舊”。
后來,在一些親友的極力磋商下,達成最后的“處理”意見:我登門向年某道歉,并私人補償年某100元“損失”。無奈之下,我只好依從了親友們的勸說。
但我始終不明白,我憑什么要向年某道歉?難道我秉公辦事有錯嗎?在一些經濟不發達的鄉村,上了年紀、缺乏理智的人耍無賴現象屢見不鮮,政府部門對此卻一味地金錢安慰,為什么都不敢理直氣壯地拒絕?
無獨有偶。2005年的一天,本村古某氣勢洶洶地來到我家無理取鬧,臟言污語罵不絕口,并對我父母惡言侮辱長達數小時之久。其4個女兒及其女婿隨后聲援,揚言還有一大批后援。
鄉鎮包村干部、政法干部很快到場,但誰都不敢吱聲。個別“膽大”的人說了兩句,就被罵得狗血噴頭。
事情緣于我執行了一項村民代表大會的決議。
古某夫婦二人七十有余,膝下4女均已外嫁。按照法律,其4個女兒應該贍養古某夫婦。但古某偏偏不找其女,卻長期糾纏村干部,要求村里負擔他的吃住、醫療等費用。上屆個別村干部為了不惹麻煩,只好私自解決了古某近年的部分費用。
此事的處理引發了很大的矛盾:古某并不領情,認為村里解決的費用太少;村民代表則認為,村干部沒有經過村民代表大會同意,私自做主拿公款做人情,于法不容。況且,村集體經濟當時并不景氣,許多真正有困難的五保戶都無法照顧,像古某這樣的情況根本不應該享受如此待遇。
村民代表大會的決議,必須執行。但無論我怎樣做工作,古某總是異常氣憤,責怪我取消了他的“照顧款”,對我恨之入骨,揚言與我勢不兩立。
隨后,古某故意找麻煩刁難我:其已經轉讓的自留山要求我幫其收回;重新索要調出多年的承包水田……任何一個無理要求得不到滿足,都成了他“興師問罪”的理由!
鄉村兩級的無奈,使古某及其親屬的氣焰更加囂張。勸說無效下,我只得報警,尋求法律庇護。但當地政法部門認為,古某等并沒有造成嚴重后果,不屬于他們的職責范圍,此事只能由當地政府調解。
怎么辦?有人建議我以“侵犯他人人身權利”、“私闖他人住宅”為由向法院起訴。我聞言,啼笑皆非,遠水救不了近火啊。首要問題是必須讓其停止繼續侵害,而不是等遭受了侵害后再去索賠。況且,現在像我這樣的村干部遭受不法侵害的還少嗎?我只好勸誡自己:“你是干部啊,你的覺悟自然比一般人高,所以你只能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后來,由與我交情甚厚的古某妻弟、內侄等出面,好說歹說,古某他們在無盡地泄憤之后才悻悻離開。為了照顧古某的困難,我私人“捐贈”了200元。
這兩件事其實并不復雜,而我卻實在無可奈何。雖然事情過去好幾年了,但我目睹身邊諸如此類的事件越來越多,愈演愈烈,總使我感到異常困惑:為什么基層干部的合法權益總得不到保障?為什么政府面對那些無理刁蠻的村民時總是束手無策?長此以往,誰還敢秉公辦事?誰又敢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