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學方法論在我國藝術設計批評中的應用

關鍵詞: 社會學方法論藝術設計批評

摘 要: 對社會學方法論在我國藝術設計批評中的應用進行探討，指出社會學方法論評判藝術設計的價值取向，分析了社會學方法論在藝術設計批評中的主要應用方式，以期為我國藝術設計批評的規范化和促進藝術設計的社會性功能的有效發揮作出努力。

中圖分類號: J0-03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 10012435(2010)01012104

Application of Social Science Methodology in Art Design Criticism in China

DU Junhu (School Of Design， Southern Yangtze University， Wuxi Jiangsu 214122， China)

Key words: social science methodology; art design criticism

Abstract:

In order to contribute to the normalization of CADC and promote the social efficiency of art design， through elementary theoretical analysis of the application of social research methodology on China Art Design Comment， point out the value orientation of social research methodology on CADC， and analyse those application forms that social research methodology takes on CADC， making an attempt to regulate art design criticism and improve its social functions.

在人文學科領域中，社會學的社會適用性是獨樹一幟的。社會學是以社會事實和關系作為研究對象，尋求社會關系的變化及其規律，運行機制和解決問題的辦法，通過協調個人與社會的關系、社會整體與其他各部分之間的關系，實現社會良性運行的目的。社會學的這種功利性特質，為其獲得社會和學術界的廣泛認可，也奠定了它在人文學科中的突出地位。隨著社會學應用范圍的拓展，它不僅擁有屬于自己的、獨立的研究領域，而且還廣泛滲透到人文學科的其他研究中，與別的學科研究相結合，產生出一些分支，如經濟社會學、文藝社會學等等。

藝術設計作為一門新興人文學科，自誕生之日起，就和社會學的“實現社會良性運行的目的”是一致的。藝術設計是一種應用文化。它所表現的形式與內容都與社會有直接或間接的關系。藝術設計應社會需求而來，一經創造，必然要回到社會中去，接受社會認同。19世紀中期，英國藝術理論家約翰#8226;拉斯金為了挽救英國社會審美欣賞水平的下降，提出了改造工業產品(審美層次)的主張，從而奠定了現代藝術設計發展的基礎，也首次以社會學的視角看待產品審美，即藝術設計問題。

社會學有三大方法論:1.馬克思主義方法論;2.科學主義方法論;3.人文主義方法論。由于藝術設計學科自身特點的限制，這三種方法論在藝術設計批評中的應用情況不盡相同。其中，馬克思主義方法論，因其對社會變遷和人的社會性的深入系統的研究，兼顧了物質和精神生活，成為我國社會科學研究的指導原則，成為方法論的“核心”。它也是我國社會學方法論中影響最大，在我國的藝術設計批評中，也被最廣泛應用。科學主義方法論具有量性和因果性特征，具體表現為實證主義方法、統計方法、控制論、耗散結構論。因其研究的范圍不大涉及主觀情感問題，所以在藝術設計批評中不大適用。人文主義方法論在藝術設計批評中的應用，主要體現在審美和消費接受方面。這種方法曾經是西方藝術設計先驅者最為關注的，但是在我國目前的藝術設計批評界，卻聲音不大:一方面是由于當今的設計師都受過職業訓練，追求產品的藝術表現深入人心，產品的審美缺憾不再突出;另一方面，由于市場極大豐富，消費接受更多地被納入市場營銷環節進行系統研究。

馬克思主義把生產力和生產關系作為構成社會結構的根本，認為社會的發展和穩定是二者良性互動的結果。以這一方法論評估社會事實，就是考察生產力和生產關系對社會事實的影響，以及社會事實如何在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推動下發展變化的。順應和推動生產力和生產關系良性發展，有助于社會生產和結構發展的社會事實，才被認為發揮了其相應的社會職能，是有價值的。將這種方法論應用到藝術設計批評，就樹立了這樣一條價值觀——藝術設計需順應和推動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發展，推動社會物質和精神文化的不斷發展，促進社會結構的和諧穩定。

受這種方法論的影響，我國批評界對藝術設計的價值評定明確了下來。2004年，國內某藝術期刊舉辦了一次研討會，題目是《設計為人民服務——關于中國當代設計價值取向的討論》。與會人員認為，“我們的設計應該關懷大眾生活質量的提高，應該以高質量的產品設計體現對人的本質關懷，設計人員的人文情懷或人文精神要在這方面得到具體的體現。” ^[1]6

批評家們緊緊地抓住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共建原則，在運用馬克思主義方法論評判藝術設計時，擺脫了過去教條化的弊端，將它和實際生活密切聯系，堅持“優化人與社會的關系、藝術設計和社會整體結構的關系”的原則，對現實生活中的設計事實進行分析評判。在這種情勢下，我國藝術設計批評視角集中到了兩個方面:一是評判藝術設計作品的形式與功能因素;二是評判藝術設計現象的經濟與道德因素。

評判藝術設計作品的形式與功能因素

藝術設計是一種物質審美化的行為。這決定了藝術設計作品在釋放產品物用功能的同時，其形式也應該符合所在社會和時代的審美觀。因此，從功能和形式因素入手評判藝術設計作品，是我國設計批評領域中最常見的批評途徑。而依據馬克思主義的社會學方法，更強調作為物質和精神表現的功能與形式相輔相成，辯證發展。

我國的現代藝術設計理論源自于西方。在西方藝術設計發展史上，關于功能與形式的探討經歷了“功能主義”、“式樣主義”和“反功能主義”幾個階段。

“功能主義”和“式樣主義”同屬于現代主義設計理論。前者主張設計“形式遵循功能”;后者出現在1930年代美國拯救經濟危機的努力中。美國式樣主義設計的代表人物——雷蒙#8226;羅維提出“丑貨滯銷”的觀點，指出產品的外型和式樣的設計對于產品銷售有至關重要的作用。“反功能主義”出現在1960年代，作為后現代主義設計的排頭兵嶄露頭角。“反功能主義”并不是反對產品的功能性，只是不贊成把功能作為產品存在和設計的唯一理由及指導原則。

“功能主義”出現在西方社會工業生產并不豐裕的時期。那時的設計師們希望在有限的生產條件下，能最大程度地實現產品的物用功能。從當時的社會生產力來看，這種設計理念是符合社會生產發展的。它不僅惠及百姓，還推動社會經濟的發展，是利國利民的做法。至于現代主義設計對當時社會結構和諧發展所作的貢獻，我們可以從現代主義設計的靈魂人物——格羅佩斯的設計思想中，清楚看到這一點。格羅佩斯的藝術設計思想“一直具有鮮明的民主色彩和社會主義特征，他一直希望他的設計能夠為廣大的勞動人民服務而不僅僅是為少數權貴服務。他之所以采用鋼筋混凝土、玻璃、鋼材等等現代材料，并且采用簡單的、沒有裝飾的設計，是考慮到造價低廉的問題。他希望能夠為社會提供大眾化的建筑、產品，使人人都能享受設計，他的建筑最終應該為德國人民提供廉價、環境良好的住宅空間，從而解決因為居住環境惡劣造成的種種社會問題……”^[2]175

我國現在的社會生產情況，和西方“功能主義”時期的社會生產十分相似。雖然，經歷30年的改革開放，我國的經濟實力得到很大提升，但是我國在享受了后工業成果的同時，還在為實現(傳統)工業化而努力，另外我國許多地區依然處于傳統農業的生產模式中。這種生產方式和消費方式決定了中國的藝術設計不應過多地追求個性化表現，而應走符合自己國情的發展道路，即堅持功能主義設計理念。我國的一些設計批評家對此有清醒地認識，“功能主義設計理論是與‘為人民服務’的大眾化設計教育理念聯系在一起的，這種源自包豪斯的理念，應該說是‘設計’行業自身發展規律的正途……\"^[3]27

堅持馬克思的社會學觀點，追求符合當前物質文化水平的精神文化建設，始終被我國視為建設和諧社會的重要途徑。然而，涉及到現實生活中的具體設計時，總會聽到一些不諧之音。曾經引起的社會的抨擊的“天價月餅”，就是一例。2002年9月21日的《揚子晚報》報道了“天價月餅”的事情:“長沙市某星級酒店推出了一種‘極品魚翅鮑魚月餅’，8只標有總重量為400克的月餅開價5800元。緊接著福州又出爐了8000元一盒的月餅，‘天價’月餅還未贏得喝彩，又再度被河南靈寶12800元的‘天外價’打破。”^[4]5

利用藝術設計，對產品進行形象包裝，本無可厚非。然而，現今市場中的一些設計，明顯無視藝術設計的功能與形式的客觀聯系。這令社會學學者們很不理解，“如今包裝已被濫用到空洞乏味的地步，還要大肆宣揚‘包裝’，消費者初次不辨真相，一出手購買就受騙上當。這種不良的設計，影響了人們對設計的信任感。也有設計師為了利益而順從客戶的私欲，叫怎么設計就怎么設計，放棄了對設計理想和品格的堅持……以致設計了許多既無審美意義又無功能價值的東西。” ^{[3]27在這些批評家眼里，如果設計出的產品扭曲功能與形式的關系，那么，這項設計對社會經濟的健康發展，就不會產生任何意義，既不利于社會正常生產和消費，又不利于營造一個良性的藝術設計氛圍，而“天價月餅”，恰恰是這樣的不合理設計。}

評判藝術設計現象的經濟與道德因素

藝術設計的直接職能是促銷產品，為贏得市場。因此，進行藝術設計批評不僅關注產品的物用功能和形式趣味，還關注產品的供需平衡，也就是經濟因素。因為，從全局的眼光看，藝術設計的社會職能能否實現，除了與自身品質有關外，還和社會的消費能力有關。試想超出人們消費能力的設計，如何能發揮應有的社會性呢?因此，緊隨著功能和形式評判之后，對藝術設計進行經濟方面的考量，進入社會學批評的視野。

對藝術設計進行經濟方面的評估，意在考察它對社會經濟的貢獻。從大處看，它是考察設計是否符合社會(經濟)的整體發展。從小處看，它是要求設計師在具體設計過程中，不但要關注產品的物用價值，還要顧及市場供需的平衡，以促進經濟良性發展。

藝術設計和經濟相掛鉤，是由工業經濟決定的。在工業社會中，沒有人懷疑藝術設計能為社會經濟發展帶來良好效益。它已成為當今企業提高經濟效益和市場競爭力的一個有效途徑，也成為國家經濟發展的有效手段。“1965年，美國總統約翰遜致函美國設計師協會主席亨利#8226;德雷福斯:‘你們以優秀的設計工作促使了優秀產品的問世，以自己的技能幫助美國在國外賺取了美元，從而為擴大出口計劃作出了重要貢獻，這種計劃是降低收支赤字的基本手段。這項任務對于保持我們在西方世界的主導地位具有頭等意義’。”^{[5]227上世紀80年代，英國前首相撒切爾夫人也指出“設計是英國工業前途的根本”。這些言論都明確肯定了藝術設計的巨大社會價值。}

雖說藝術設計直接目的是促銷產品。但是，社會學者們認為，不能把藝術設計的經濟效益，簡單地看成是為企業和個人謀求利益，而把它對社會整體發展的貢獻放在首位。也就是說，藝術設計作為一項社會活動，首先要承擔相應的社會責任。而一旦談到“社會責任”，就勢必會涉及到藝術設計所引發的道德問題。當前，藝術設計和道德之間的不和諧事件屢屢發生。很多藝術設計師們為了強化宣傳效果，常常以“新”、“特”、“奇”、“怪”吸引蕓蕓眾生的目光，而不理會社會道德的約束。這種一味講究結果，不擇手段的做法，對社會生活產生了不好的影響。

2007年第四期的《美術觀察》上刊登的《藝術設計與產業社會》一文，從社會學角度闡述了設計應具有社會責任感——維護設計的倫理性和道德性:“……眼下‘炫富’廣告大行其道，商業欺詐無孔不入與泛滋，城市建設窮極奢華等問題，都對藝術設計提出了道德教育和設計倫理要求。顯然，藝術設計不再單純只是為了美飾生活，更重要的是要提高我們日常生活的道德品質。盡管在市場經濟與刺激消費的世情下，要做出真正符合人類長遠利益的好的設計并非易事，但正因此，在諸多危機下，設計者更有責任張揚先進文化、維護社會道德、促進和諧社會的構建。其關乎未來的現實責任之一就是:維護設計的倫理性和道德性，推行‘合理消費’與 ‘道德經濟’為內涵的價值觀。”^[6]117

藝術設計是工業文化的產物，先天地具有功利的一面——以贏利為目的，而社會道德是以公共利益為起點的，具有超越功利的一面。一些設計師總覺得這兩者之間存在著不可調和的矛盾，認為藝術設計必須具有“特異性”，也就是要有突破群體思維和行為規范的創意。然而，具有“社會性”的藝術設計又要盡量滿足最大多數人的利益，包括獲得他們的道德認同。一些設計師認為強調道德會使得作品表達過于教條刻板，缺乏新意。他們為了“抓眼球”，在設計過程中經常弱化，甚至違反社會道德規范。

藝術設計作為市場經濟的一部分，追求生產力發展的物質指向，這一點是明確的。我們肯定藝術設計行為的物質利益動機。但是，若有人據此為自己違背道德的設計辯解，將所作所為都會歸結為實現設計的促銷職能，則是荒謬的。實際上，只有我們追求私利時，促銷才會和“唯利是圖”劃上等號。當個人和企業的經濟發展與社會經濟發展的方向一致時，它是不會和社會道德發生對立的。藝術設計之所以能夠推銷商品，除了能滿足消費者的產品需求外，還在于它能觸動人的情感。好的設計恰恰是通過直接或間接地弘揚高尚的道德行為，獲得社會贊同和社會關注， 和受眾產生共鳴，使消費者對企業和產品產生信任感和親近感;而不好的設計，則往往將道德與“唯利是圖”糾纏在一起，使得設計中所宣揚的價值觀與傳統的道德觀念發生沖突，最終模糊產品在消費者心目中的形象，引起消費者的逆反心理。

通過肯定藝術設計的物質利益動機，并兼顧全體社會成員的共同的道德基礎，以促進整個社會的和諧發展，是以馬克思主義社會學進行藝術設計批評經常關注的。當設計師尊重社會整體經濟和道德利益時，藝術設計可以在某些方面抵消功利主義對個體利益的片面強調，營造一個物質和情感相和諧的社會生活，促進社會生產和社會結構的優化。

以馬克思主義社會學方法論進行藝術設計批評，還涉及到民族化和傳統化問題、區域化和全球化問題，以及生態保護和可持續發展問題等。不論涉及到哪一方面，這種方法論始終要求設計師進行藝術設計時，應充分考慮它的社會性，將藝術設計置身于社會各因素所構成的系統之中，在社會生產和生活的各個環節和層次上，對藝術設計進行全方位、多目標地整體思考和系統規劃，以便發揮藝術設計的社會價值。

在藝術設計批評過程中應用方法論，不僅僅是一套批評方法的應用，更是一種哲學思想的指導。它為我們提供了一種觀念，一種看問題的立場和立足點。在社會學方法論看來，藝術設計是由一種看不見的社會力量決定的。它自始至終都受到社會結構的影響與制約，并在整個社會結構中展開自己的活動。它對藝術設計的價值定位，就是藝術設計必須為一個和諧的社會發展作出貢獻。

我國的藝術設計批評較多地是以馬克思主義為基礎。相比其他方法論，馬克思主義社會學始終強調藝術設計對社會的責任和意義。這一點深受人們贊許。但是，社會學自身所帶來的缺憾——過于關注客觀的社會事件和結構的變化，而不注重個人創造性——也在其方法論中顯示出來。社會學方法論只把藝術設計現象和作品視為一個社會事件，而不是把它看成一個里面裝有歷史、現實、思想、感情的人性化產物，同時也忽視了藝術設計作為語言形式有自己獨具的特性。指出社會學方法論的局限性，并不是否定它的價值，也不會影響我們對它的使用。因為，迄今為止，沒有任何一種方法論能夠全面地詮釋一個社會現象和文化作品。所有方法論在發揮工具性的同時，都存在程式化和封閉化的缺點。在應用社會學方法論的時候，充分取其工具性的優勢，注意藝術設計與各種社會現象之間的區別與聯系，就能夠減少在應用社會學方法論的過程中，避免對藝術設計現象作機械的社會學解釋和評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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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鳳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