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弟子規》看中國古代的言語交際原則

關鍵詞： 《弟子規》；言語交際；原則；指導意義

摘 要： 中國古代儒家蒙學經典《弟子規》，對人們的日常言行舉止提出了一系列規范，其中包含了言語交際的五大原則：言必孝，言必敬，言必信，言必仁、言必雅。這些原則對于構建和諧語言生活仍有積極意義。

中圖分類號： H030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 10012435(2010)04061204

Speech Communication Principle from Di Zi Gui in Ancient China

XU Li，DAI Changjiang(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erature， Anhui Normal University，Wuhu Anhui 241003， China)

Key words: Di Zi Gui; speech communication; principle; significance of guidance

Abstract: A Confucian classic Mongolian Studies in ancient China， Di Zi Gui， provides a series of principles for people’s daily bihavior， including the five aspects: showing filial piety， respect， benevolence and elegance to others when you speak and keeping what you say， which are still of positive significance to the construction of a harmonious language life.

言語交際是人們在特定的語言環境中根據題旨情境，運用有聲語言，借助副語言進行人際溝通的過程。它是人類最基本、最重要的一種生存能力和社會行為。人們要想達到交際效果最優化，即最少的信息損耗，最快的傳遞速度，最高的交流質量，必須遵循一定的言語交際原則。西方現代語言學產生以后，很多學者從各個不同的角度探討了言語交際問題。美國語言哲學家格賴斯（Grice）提出了“合作原則”，認為交際雙方在言語活動中必須有一種互相配合、密切合作的精神，否則言語交際就無法順利進行。英國語言學家利奇（Leech）提出了“禮貌原則”， 這是和合作原則并存互補的交際原則。合作原則和禮貌原則傳入中國后，在語言學界產生了很大影響，逐漸為大多數語言學家所認同。在我國，雖然沒有嚴格意義上的應用語言學或言語交際學，但是實際上很早就有了言語交際的研究，我國古代的儒家經典有很多都涉及到言語交際問題。其中，儒家經典《弟子規》就有不少言語交際原則的表述。

《弟子規》是和《百家姓》、《三字經》、《千字文》等齊名的中國古代儒家蒙學經典，它對人們的日常言行舉止提出了一系列規范，其中包含了言語交際的五大交際原則。

一、“言必孝”

“言必孝”原則指的是言語交際中，人應當在言語上體現出對父母長輩的孝順。“孝”，形聲字，從老省，從子，本義是盡心奉養和順從父母。《說文》解釋“孝，善事父母者。”中國的古圣先賢將子女對父母的孝養分為兩大類：一曰孝身，二曰孝心。孝身就是養父母之身，孝心就是順父母之心。孝身、孝心都缺少不了言語的滋潤，《弟子規》做了很好的指示。

“言必孝”要求做到言語要及時。首先，應答要及時，“父母呼，應勿緩；父母命，行勿懶。”父母的呼喚，應及時應答，不要慢吞吞的很久才回答；父母有事交代，要立即動身去做，不可拖延或推辭偷懶。其次，關心要及時，“晨則省，昏則定。” 早晨起床之后，應該先探望父母，并向父母請安問好；晚上要先伺候父母睡下，自己才去休息。還有，報告要及時，“出必告，反必面。”外出離家時，須告訴父母要到哪里去，回家后要及時向父母稟報，讓父母安心。

“言必孝”要求做到言語的態度要誠懇。“父母教，須敬聽；父母責，須順承。”父母教導我們做人處事的道理，我們應該恭敬地聆聽；做錯了事，父母責備訓誡時，應當虛心接受，不可強詞奪理，使父母親生氣、傷心。

“言必孝”還體現在幫助父母明辨是非。父母也有不明事理、犯錯的時候，做兒女的如果聽之任之，也是不孝的表現。這時應小心勸告父母改過向善，以免陷父母于不義。“親有過，諫使更；怡吾色，柔吾聲。諫不入，悅復諫；號泣隨，撻無怨。”勸導父母態度要誠懇，聲音要柔和，并且和顏悅色。如果父母不聽規勸，那么要耐心等待，一有適當時機，再繼續勸導。如果父母仍然不接受，甚至生氣，此時我們雖難過得痛哭流涕，也要懇求父母改過，縱然遭遇杖責，也要無怨無悔。

《論語#8226;學而》：“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百善孝為先，一個人在家做到孝敬父母了，在外才有可能尊師敬長、尊重朋友。一個人如果對待父母都做不到“言必孝”，那他對待別人的言語、態度可想而知。

二、“言必敬”

“言必敬”原則是指人際交往中言語要恭敬。“敬”，會意字，從攴(pū)，以手執杖或執鞭，表示敲打；從茍(jì)，有緊急、急迫之義。《說文#8226;茍部》：“敬，肅也。”本義是恭敬、端肅，恭在外表，敬存內心。

“言必敬”的前提是要有寬廣的胸懷，要有忍讓之心。“言語忍，忿自泯” ，言語交際中要包容忍讓，多說好話，不說壞話，忍住氣話，不必要的沖突、怨恨自然消失不生。言語為福禍之門，“馬加爵事件”就是同學間言語上的不和，最終導致了慘重的流血事件。孔子教學弟子有四個重點，第一是德行，第二是言語，第三是政事，第四是文學。孔子把言語的教學放到了政事和文學之前，說明言語學習的重要性；言語教學又次于德行教學，可見，德行才是一切之根本。

言語恭敬要求我們在言語上掌握基本的禮節。例如：“長呼人，即代叫；人不在，己即到。”長輩有事呼喚人，應代為傳喚，如果那個人不在，自己應主動上前詢問是否需要幫忙。例如：“將入門，問孰存；將上堂，聲必揚。” 進門之前，應先問：“請問有人在嗎？”不要冒冒失失就跑進去；進入客廳之前，應先提高聲音，讓屋內的人知道有人來了。

言語恭敬要注意稱呼語的正確使用。“稱尊長，勿呼名”，而“人問誰，對以名。”在這里，《弟子規》闡述了言語交際中的敬他與自謙，稱呼長輩，不可以直呼其名；別人問起自己時，則應恭敬地對以自己的全名。中國素稱禮儀之邦，這是漢語交際的重要禮數。

言語恭敬還體現在體態語的端莊有禮上。心理學家阿爾#8226;伯特梅拉畢安通過大量的實驗，發現了這樣一個公式：信息的總效果 = 7％的書面語 + 38％的音調 + 55％的面部表情。這個公式表明，體態語在信息表達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問起對，視勿移。”當長輩問話時，應當專注聆聽，眼睛不可以東張西望，左顧右盼。這是從眼神的專注度上對“言必敬”提出要求。“揖深圓，拜恭敬。勿踐閾，勿跛倚，勿箕踞，勿搖髀。”問候他人時，不論鞠躬或拱手都要真誠恭敬，不能敷衍了事。進門時腳不要踩在門檻上，站立時身體也不要歪歪斜斜的，坐的時候不可以伸出兩腿，腿更不可以抖動，這些都是輕浮、傲慢的舉動，有失君子風范。這是從身體姿勢上對“言必敬”提出了要求。

三、“言必信”

“言必信”原則指的是言語交際要真實、守信。關于言語交際的前提，中外都有把道德放在首位的傳統。尤其是中國，把“修辭—修業—修身”與“立言—立功—立德”相對應，這就是《周易#8226;乾#8226;文言》所說的“君子進德修業，忠信所以進德也。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也。”古人將“修辭立其誠”，作為君子“居業”的條件之一，可見言語行為誠實正直的重要性。宋代王應麟在《困學紀聞#8226;易》中解釋說：“修辭立其誠，修其內則為誠，修其外則為巧言。”他認為說話、寫文章不僅要有文采，還要有實在的內容、真誠的感情，不能是花言巧語或內容虛假。這基本成了中國人言語行為乃至整個行為的總原則。

“信”，會意字，從人從言，本義是真實。《弟子規》“凡出言，信為先”，開口說話，誠信為先，說出來的話要絕對真實，對自己承諾的事要絕對履行。

“言必信”首先體現在言語要真實。“言而無信”其實有兩種情況，其一就是明明自己做不到，卻夸夸其談，吹噓自己能怎樣怎樣，結果完不成。《弟子規》明示“事非宜，勿輕諾；茍輕諾，進退錯”，不合義理的事，不要輕易答應；如果輕率表態，事到臨頭才發現不合理，就陷于被動之地。“言必信”原則還要做到不真的不說，不真的不傳。“見未真，勿輕言；知未的，勿輕傳”，任何事情在沒有看到真相之前，不要輕易發表意見，對事物了解得不夠清楚明白時，不可以任意傳播，以免造成不良后果。

“言必信”其次體現在言語交際要守信。“言而無信”還有一種情況，即口頭上答應或說要做某事，并且完全能夠做到，卻不去踐履，這種行為就是沒有守信。《弟子規》既反對言語不真實，也反對言語不守信。“詐與妄，奚可焉”，答應別人的事情一定要遵守承諾，沒有能力做到的事不能隨便答應，至于欺騙或花言巧語更不能使用。《弟子規》的“言必信”與儒家經典《論語》有關言語交際原則相一致，《論語#8226;子路》就有“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為次矣。”

《弟子規》還提出了誠信原則下話語適度的問題。話語適度是指言語交際效果中某種表達方式保持在一個合適的范圍之內。“話說多，不如少；惟其是，勿佞巧”，話多不如話少，話少不如話好，說話要恰到好處，該說的說，不該說的絕對不說；立身處世應謹言慎行，談話內容要實事求是，所謂“詞，達而已矣。”國學大師季羨林也有類似的一句名言：“真話不全說，假話全不說。”

四、“言必仁”

“言必仁”原則是指言語交際中要有仁愛之心，要有人文關懷。“仁”， 會意字，從人，從二，本義是博愛。“仁”是中國古代一種含義極廣的道德觀念，其核心指人與人相互親愛，孔子以之作為最高的道德標準。孔子給“仁”的定義是“仁者愛人”，一個有愛心的人就是仁人。孔子又說“巧言令色，鮮矣仁”，這是從反面講仁，如果花言巧語，虛情假意，這種人的仁心就很少了。《道德經#8226;第八十一章》也說：“善者不辯，辯者不善。”

贊美是“言必仁”的有效手段之一。“道人善，即是善。人知之，愈思勉”，贊美他人的善行就是行善，當對方聽到你的稱贊之后，必定會更加勉勵行善。“揚人惡，即是惡；疾之甚，禍且作”，張揚他人的過失或缺點，就是作了一件壞事；如果指責批評太過分了，還會給自己招來災禍。“己有能，勿自私；人所能，勿輕訾”，當你有能力服務眾人的時候，不要自私自利，舍不得付出；對于他人的才華，應當學習、欣賞、贊嘆，而不是批評、嫉妒、毀謗。

《弟子規》認為一個仁愛之人言語應當是慎重的。“人有短，切莫揭；人有私，切莫說”，是說別人的缺點，不要去揭穿；對于他人的隱私，切忌去張揚。這與孔子的“仁者，其言也讱”觀點相近。“人不安，勿話擾”、“將加人，先問己；己不欲，即速已”，這些都是孔子“已立立人，已達達人”、“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儒家思想的體現。

五、“言必雅”

“言必雅”原則是指交際中言語要規范優美。“雅”，形聲字，從隹，牙聲，本義是鳥名，烏鴉的一種。《說文》：“楚烏也。”后來引申為正確，合乎規范。《毛詩序》：“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廢興也。”《風俗通#8226;聲音》：“雅之為言正也。”這一點在《弟子規》中也體現得很明顯。

“奸巧語，穢污詞，市井氣，切戒之。”奸詐取巧的語言，下流骯臟的話語，以及街頭無賴粗俗的口氣，都要避免不去沾染。這是要求言語的內容以美為上。“尊長前，聲要低；低不聞，卻非宜。”與尊長交談，聲音要柔和適中，回答的音量太小讓人聽不清楚，也是不恰當的。“凡道字，重且舒；勿急疾，勿模糊。”講話時要口齒清晰，咬字應該清楚，慢慢講，不要太快，更不要模糊不清。這些是對言語交際時的話語形式提出了規范。

“勢服人，心不然，理服人，方無言。”如果仗勢強逼別人服從，對方難免口服心不服；唯有以理服人，別人才會心悅誠服沒有怨言。《弟子規》中對言語交際時“言”與“理”的和諧統一做出了解釋。

綜上所述，“言必孝”、“言必信”、“言必仁”是中國古代對言語交際的“質”（內容）的規定，“言必敬”是對言語交際的“式”（形式）的要求，“言必雅”則是對言語交際的“值”（效果）的要求。

隨著現代化建設進程的加快，人們對物質利益的追求遠遠大于對精神生活的向往，社會語言生活出現了嚴重失范的現象，并且造成了嚴重的語言環境污染。例如：言語失孝，很多人習慣直呼父母姓名名字，甚至“老不死的”、“老頭子”、“老鬼”等惡語相加。言語失敬，2010年3月28日的新華網有一篇報道，題目是《一位教授的疑惑：大學生還會用漢語禮貌用詞嗎》，這位教授認為，現在的大學生瘋狂地背英語單詞，讀英語文章，英語禮貌用語用得很熟練，可是卻不會用或誤用中國傳統的謙辭、敬辭，甚至缺乏母語中起碼的禮貌意識。言語失信，商業廣告的用語失信在當今社會非常普遍，甚至有代言廣告的明星聲稱——不夸張不叫廣告。還有言語失仁，一些新聞記者的報道用語缺乏人文關懷，有媒體竟然以《騎車人“中頭彩”慘死》為題，用輕薄的口吻向這名死者“道喜”；用《公交車輪從頭越》來報道一男子慘死的悲劇，一副幸災樂禍的“看客”姿態躍然紙上。另外像言語失雅，網絡中充斥了大量的黃色粗鄙的語言，一些網友的網名充滿殺氣和邪氣，如：血仍未冷、一箭穿透你的心、殺蟲狂、冷面殺手、掐死你……這些言語失孝、言語失敬、言語失信、言語失仁、言語失雅的現象讓人觸目驚心、不忍卒聽。

釋凈空對《弟子規》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突出地位給予了極高的評價，他指出：“孔孟學說之根本落實于《弟子規》，四書五經、十三經是其枝葉花果也。”對《弟子規》言語交際原則進行歸納和分析，無論是對于學習傳統文化，汲取精華，還是對和諧語言生活和和諧社會的建設，都是大有裨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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