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燈行,紅燈停。”這是連幼兒園小朋友也知道的常識??墒牵谖覀兊慕诸^路口,隨意闖紅燈的現象卻司空見慣,屢禁不絕,幾乎就成了大街上一道常見的風景。
關于闖紅燈,有一個段子流傳很廣。段子的主人公是一名“傻博士”,在國內談了個女朋友,兩人一起上街,遇到紅燈博士自然停下了腳步,可女朋友卻有看法了,說前面雖然是紅燈,但路上沒有車子,周圍也不見警察,還不抓緊機會趕快過去,傻等什么?博士當然不依,于是女友認定博士是個書呆子,機遇意識不強,踏上社會后必定競爭不過別人,只好和他吹。后來博士出了國,又交了個洋女友,兩人一起上街,也遇到了紅燈,博士“吃一塹,長一智”,這次可不“傻”了,拉著女友義無反顧地向前沖,誰知這洋女友卻也不干了,說你講起來是個博士,素質竟這么低,連起碼的交通規則都不遵守,于是也和他“拜拜”了。這博士雖然在專業上很“博”,但在紅燈面前卻很“傻”,結果弄得無所適從,尷尬異常?!柏i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泵餮廴水斎灰谎劭芍?,這故事肯定是哪位方外高手趁興杜撰的,不過它確實也形象地揭示了不同環境中不同觀念的人在紅燈面前的不同態度,能夠啟發我們思考很多問題。
闖紅燈從表面上看只是一種不拘小節的行為,但從內在看則表現了人在沒有強力約束下不守規矩的心態,也就是沒有自覺性,不自覺。本來,信號燈的設置標志著一種交通秩序的規范。在信號燈的提示下,人和車該走的走,該停的停,該等的等,該讓的讓,“寧停三分,不搶一秒”,交通有了秩序,道路就可以暢通,事故就可以避免,這對所有各方來說,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是,天下的好事往往都不容易辦好,人群中偏偏就有那么一些人,偏偏就不愿意守這個規矩。在市場經濟環境中人們固然有“時間就是效益,時間就是金錢”的感慨,但一般來說,這闖紅燈者的時間也沒有緊張到那個程度,寶貴到那個地步,他們中的一些人,也許平時能整天整夜泡在牌桌上、舞場里、網吧中,大把地揮霍時間,但在紅燈面前,卻是連一分鐘的耐心也沒有?!熬G燈行,紅燈停”的規則他也知道(他的水平當然要比幼兒園的小朋友高多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的道理他也會放在嘴邊當高調唱唱,可是對他來說,這個規矩都是針對別人的,都是為“傻博士”那樣的“書呆子”準備的。讓別人都“守規矩,成方圓”去吧,對于咱“小機靈”來說,還是免談。盡管他知道紅燈是禁行的標志,但他張張人不見,或是道上正好沒有車,就“嗖”地一下闖了過去。這有什么關系?不闖白不闖,闖了不白闖,哪有那么多清規戒律,陳規爛矩?讓那些傻帽兒都守規矩去吧,咱偏要“搶時間,爭速度”,抓住眼前這機會為好。這不,闖過了紅燈,他臉上還頗有點得意的神色,心里頭在沾沾自喜呢!
然而,讀者若把這闖紅燈者看成是個目無法紀的狂徒,那倒也未必,從不守規矩闖紅燈到漠視法紀,違法亂紀,這中間應該還有很大一段距離,而這闖紅燈者,正是抓住了這一“空檔”,游走于這個距離之間的。若細究起來,其中的心態還真值得玩味。
依我看來,這里面藏有一個僥幸心理。這闖紅燈者不呆不癡也不傻,他也知道自己的小命只有一條,還是很值錢的。他也知道汽車、摩托車那些鐵家伙的厲害,自己的凡身肉胎和它“釘頭碰鐵頭”,那肯定是雞蛋碰石頭,是要頭破血流,粉身碎骨的。然而他或她之所以還要闖紅燈,是因為紅燈雖然亮在那里,可路上卻并沒有車子,沒有車子就不會被撞到,這可是個空子,也可以叫做機會。中國人是很講究鉆空子,抓機會的。僥幸心理以外,應該還有沾小便宜的思想。愛沾小便宜,也是國人中的一種通病。君不見,若是廣場上擺了幾千盆鮮花無人看管,就會你搬一盆他搬一盆一下子給你搬個精光。下雨天若是哪里準備了一批折疊傘,也會你拿一把他拿一把以搶先拿到為快。這些當然都是物質的,有實惠到手。然而闖紅燈,在禁止通行的條件下我仍然能過去,這闖的人在心理上就會產生一種快感,也感到自己撈了實惠(精神上的實惠),沒有吃虧,就像白白搬了一盆鮮花或不花錢得到一把雨傘一樣,雖然價值不大,但心里卻是樂滋滋美顛顛的。
僥幸也好,愛沾小便宜也罷,這里面還有個心理基礎,就是小節無害的觀念。這“機靈”的闖紅燈者常常會這樣想:闖紅燈固然是錯,可這絕對是小錯,既然是小錯,那咱錯錯有什么關系,何必那么頂真?咱不殺人不放火,不當強盜不販毒,咱把握住“大錯不犯”,雖然常常“小錯不斷”(不就是個闖紅燈么),料想別人也拿咱沒辦法,別說是路邊上那些揮小紅旗的老年志愿者了,就是被警察被同事看到了,也不是什么難為情的事,說不定,那些漂亮的女孩子還認為咱能競爭,有機遇意識呢(看把他美得)!
若再作更深層次的探究,這當然還是人性中自我第一,以我為中心的自私心理在作怪。在這種心理的影響下,規范意識,群體意識,公德意識和紀律意識都會被丟到腦后去。自己闖了紅燈,必然會影響到綠燈方向的正常行駛,對于這些,他是根本不管的。
在闖紅燈的行為中,還有一種利用特權闖紅燈的現象。這類人,或是有某種職位,或是有某種特權,一旦特權思想和風頭主義在他身上膨脹,他就會開著特權車闖紅燈,執法部門管不了他,老百姓管不到他。其實這種行為,他自己并沒有得到什么(車子快慢幾分鐘有啥關系呢),卻讓他的形象在群眾的心目中大打折扣了。如果有緊急事務要處理,又有合法的手續(如警車、消防車、搶險車、救護車等),那當然有輕重緩急,不管紅燈綠燈,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應該暢行無阻,但若無緊急公務,那實在是一種因小失大,得不償失的行為,還是杜絕為好。
說到闖紅燈,還有一種比喻也值得我們作些分析和評判。一些地方的官員在創造自己的政績的時候,針對上級的有關規定和調控措施,常常會以交通信號燈來打比方,他們說:“遇到綠燈大步走,遇到黃燈趕緊走,遇到紅燈繞道走。”遇到綠燈大步走,放心大膽地走,這應該沒問題。遇到黃燈其實就應該打住,如果還要趕緊走,這已經有點打擦邊球、鉆政策空子的味道了。而遇到紅燈還要堅持繞道走,實際上已經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你說你的,我干我的了。由此看“闖紅燈”不僅存在于交通,它還滲透于社會方方面面,是秩序與規矩之患。
(選自《青春》2007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