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兩代貴陽書院的流變

內容提要：貴陽的書院始于元末的文明書院，王陽明思想對貴州的書院產生重大影響，在清代貴陽三書院中貴山書院為全省之冠，嚴修改革學古書院成為貴州近代教育的發端。

關鍵詞：貴陽 書院 流變 發端

中圖分類號：G529=48 文獻標識碼：E 文章編號：1000-8705(2010)01-53-54

書院是中國古代特有的一種教學組織形式，多為文人創辦，從事講學和著書立說活動，有別于“正統”的官學。它不以考科舉為目的，重在學術思想與文化知識的傳播，集教育、學術、著書、藏書為一體，不同文化層次的人都可在書院就讀。許多學者云集書院，在講學與研究中發展自己的學術主張和思想體系，具有學術自主和創新的機制。書院歷史悠久，萌發于晚唐，宋元達于鼎盛，明清兩代日益推廣，清末逐漸改制。千余年中，書院推動了中國學術思想的發展，造就了大批人才，對傳統文化產生巨大而深遠的影響。胡適在《書院的教育》中指出：“這一千年來造就人才，研究學問，代表時代思潮，提高文化的唯一機關全在書院里?！彼€在《書院制史略》中說：“古時的書院與現今教育界所倡的‘道爾頓制’精神大概相同”，富于創新精神，希望以“書院精神”改造現代學校。錢穆先生也曾經說過：“中國傳統教育制度最好的莫過于書院制度。私人講學，培養通才，這是我們傳統中最值得保存的先例”。

貴陽自驛道開通以來即為西南重鎮，明永樂十一年(1413年)建省以后一直是貴州省會，是全省文化教育的中心。貴陽的書院始于元末，(弘治)《貴州圖經新志》載：“文明書院在治城內忠烈橋西(今市府橋)，即順元路儒學舊址，皇慶間教授何成祿建，今廢。”弘治十八年(1505年)貴州提學副使毛科在原地重建文明書院，“選聰俊幼生及各儒學生員之有志者二百余人，擇《五經》教讀六人，分齋教誨”，成為貴陽最早的書院。正德三年(1508年)王陽明謫貶貴州，創建了龍崗書院，在明代書院日漸官學化的情況下，開啟了貴州書院的一代新風，是為貴陽書院的一大變革。清代在貴陽建立貴山、正本、正習三書院，為了加強思想控制，書院官學化更為明顯，書院又經過一次民間到官方的大變化。到了清末，在“西學東漸”的浪潮中，先是正習書院改為“學古書院”，光緒二十三年(1897年)提督貴州學政嚴修改革學古書院，后稱“經世學堂”，成為貴州近代教育的先聲。貴陽的書院幾經流變，在這流變過程中，既有各種文化自身的流變，又有各種文化在流變過程中的相互交融。它既影響了貴陽歷史文化的包容性和開放性，使得各種文化在貴陽都能找到生存的空間，展現出貴陽歷史文化的多元性的特點，也反映了貴陽教育發展變化的歷程，并成為貴州教育發展的縮影。

王陽明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思想家和教育家，他因彈劾宦官劉瑾得罪皇帝，于正德三年(1508年)被謫貶到貴州龍場(今修文龍場鎮)做驛丞，住了三個年頭。在艱難困苦之中，他以生命去體驗和探索人生，重新審視孔孟之道與程朱理學，構建起“心即理”、“知行合一”和“致良知”的理論體系。他的學說，猶如火山爆發，噴薄而出，產生巨大的震撼力量，沖破了令人窒息的思想牢籠，在思想界掀起了軒然大波。梁啟超在《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中，稱王陽明“是一個豪杰之士”，他的“新說”對當時社會來說，“像打針藥一般，令人興奮”，“做了五百年道學結束，吐很大光芒”?！褒垐鑫虻馈笔峭蹶柮鲗W說的起點，為了傳播他的學術思想，創辦了龍崗書院。龍崗書院是王陽明創辦的第一所書院，最先傳播王陽明思想，《教條示龍場諸生》和《龍場生問答》奠定了王陽明的教育思想，以后在江西創辦濂溪書院、在浙江創辦的稽山書院、陽明書院都遵循這一教育思想?！督虠l示龍場諸生》集中體現了王陽明的教育思想，“勵志”、“勤學”、“改過”、“責善”八字精辟地概括了他的教育理念和他教育方法，其宗旨在于“樹人”，培養德才兼備的人?！洱垐錾鷨柎稹贩从沉俗杂芍v學的生動情景，強調“學貴自得”，提倡獨立思考、教學相長，重在啟迪學生，開發智力，實行開放式、啟發式教育，繼承和發揚了中國書院的優良傳統，對貴州教育產生了深遠影響。

正德四年(1509年)應貴州提學副使席書的邀請，王陽明在貴陽文明書院首講“知行合一”，傳播王陽明“心學”，開人心智，“士類感德，翕然向風”。他采用了詠歌、問答、閑聊等多種形式講學，將自己悟道所得寫成詩歌配以越曲教弟子吟唱，致使“里巷歌聲，藹藹如越音”。在此之后，王陽明思想成為貴陽書院的主旋律。明嘉靖十三年(1534年)，王陽明的私淑弟子王杏在貴陽城東白云庵創建陽明書院，貴州巡撫王學益遷書院于宣慰司學右側(今貴陽市忠烈街貴陽幼兒師范學校址)，使王陽明思想在貴陽進一步發揚光大。嘉靖十一年(1542年)，王陽明的再傳弟子蔣信出任貴州提學副使，又在貴陽創辦“正學書院”，以王陽明“心學”為儒家“道學”。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貴州巡撫王紹元在南明河左岸的漁磯灣旁，創建漁磯書院，聘王陽明的再傳弟子馬廷錫主講，繼續弘揚王陽明學說和教育思想。王學益在《改建陽明祠記》中稱：“陽明之學言于天下，由貴始也?！泵魅f歷年間貴州巡撫郭子章在《黔臺校禾丸錄》中說：“海內談圣學，半宗余姚。余姚之學，成于龍場?！蔽掏瑫?道光)《貴陽府志·序》中稱：“黔學之興，實自王文成始，文成……良知之理，用是風勵學者，而黔俗丕變。”清光緒初年貴州修文知縣李崇唆說：“黔中之有書院，自龍崗始；龍崗之有書院，自王陽明先生始也……先生慨然闡性道以入人心，而夷俗已變，文教以興?！睆堓挼摹蛾柮黛粲洝份d：“三百年來，黔人知圣賢之學，實自先生倡之?！?/p>

清代，在貴陽建有三個書院，先是雍正十一年(1733)，貴州巡撫展元成創辦“貴山書院”，繼后，貴州巡撫常明又建正本書院和正習書院。正本書院在貴陽外城的南京街上(今貴陽中華北路原貴陽市公安局云巖分局)，俗稱“北書院”。正習書院在貴陽城南順城街(今富國路)，俗稱“南書院”。貴山書院設在貴州巡撫署左側(今貴山飯店對面)，它是清代貴州全省規模最大、師資力量最雄厚、經費最充裕、培養人才最多的書院，為全省書院之首，存在了166年。這是一所官辦書院的典型，山長(院長)由地方官員提請皇帝任命，教師由官府選擇，主要講述“四書”、“五經”，月課作八股文，地方官員也常到書院為生員講課，稱為“官課”。貴山書院的鼎盛時期是乾隆、嘉慶兩朝，貴州著名學者陳法、張甄陶、何泌、翟翔時先后擔任山長，生員多達200余人。生員中有不少人中了舉人、進士，貴州第一個文狀元趙以炯也出自貴山書院。清末，在書院舊址先后建立了貴州大學堂、貴州高等學堂、簡易師范學堂、礦業學堂。

光緒六年(1880年)，貴州巡撫岑毓英重修正習書院，其后，貴州巡撫林肇元奏請書院改為專課經古，正習書院改名為“學古書院”。光緒二十三年(1897年)，嚴修任貴州學政，他是一個具有維新思想的教育家，清醒地認識到在世界急劇變化的大格局中，中國要走向獨立富強，必須積極引進西方先進的科學文化知識，培養一批能適應社會發展的新人才，仿照張之洞在四川創辦尊經書院，對學古書院進行改革。他以“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為改革的指導思想，認為“士當今日，不通中學則體不立，不兼西學則用不周”，擬定了規勸學生的三十二字座右銘：“禮義之學，孔孟程朱；詞章之學，班馬韓蘇；經濟之學，中西并受，中其十一，而西十九。”學古書院除開設經史課程外，開設了數學、格致(理化)、英文等新課程，聘貴州宿學雷庭珍為山長，由全省各府州縣選拔四十名高才生入學，于1897年3月開學。改革后的學古書院重視培養“經世致用”的人才，故稱為“經世學堂”?！敖浭缹W堂”在全國書院改革中處于率先地位，比黃遵憲、譚嗣同等在長沙創辦的時務學堂還早半年，為貴州培養了第一批有新思想、新文化的人才。在學生中，有創辦算學館和達德學校的黃干夫，有清末貴州教育總會會長樂嘉藻，有制作幾何模型和三乘方圖解的彭述之，有貴州自治學社社長鐘昌祚，有名噪京華的學者姚華，還有貴州首任教育廳長周恭壽和編著《普通倫理學》的王延直等。

明清兩代，貴陽的書院隨著時代的發展幾經變革。明代的書院受王陽明思想的影響很深，清代的貴山書院在全省處于領先地位，而嚴修改革學古書院則成為古代教育向近代教育轉變的重要起點，貴州近代教育由此發端。

責任編輯 何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