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秋季,由于李老師調(diào)走了,學校領導再次安排我教畢業(yè)班。
這個班,除了那五朵“金花”,其他狀況都很正常。這“五朵金花”,并不是指五個女生,而是幾個說話嗲聲嗲氣,又十分調(diào)皮的男生。校園里,哪里有打架鬧事的,哪里就有他們的身影。他們不是去勸架,而是在旁邊吆喝,甚至是火上澆油。
開學一個月了,我發(fā)現(xiàn),“五朵金花”在課堂上比較安靜,要么睡覺,要么獨自玩東西。可一旦有一個人心血來潮,使勁地舉著手,要起來回答個問題時,其他四個人便會嗲聲嗲氣地說:“鼓掌啊!”說完便帶頭鼓起掌來。他們這一折騰,又得耗費兩三分鐘。
要想看到他們的作業(yè),那可真是難上加難。可是,學校要考核及格率、優(yōu)生率、平均分,這五個人一拉就是一大截。數(shù)學老師總在我面前嘮叨,他教這個班幾年來,無論多么盡力,都只能在年級的末位上“占盡風光”。在實行獎勵性績效工資的今天,我的心里也著實捏著一把汗。
可是,他們還有一年才畢業(yè),如此下去,他們今后上初中了該怎么辦呢?弄不好到時就只能輟學了。前面的老師肯定花了不少工夫,可依舊沒能改變他們,我又能怎么辦呢?可真要放棄他們,我會難過,倒不是因為學校的考核和那幾個錢。
這是個星期五,下午放學時,我叫他們留下來。辦公室里的其他老師都走了,我拉過五個方凳,讓他們坐下。他們一個個低垂著頭坐在我面前,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你們最近很忙吧?”我率先開了口。他們幾個面面相覷,真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感覺。過了一會兒,林×吞吞吐吐地說:“不……不……不忙。”楊×、黎×、王×、江×四個馬上跟著“嗯”了一聲,還不停地點頭。我故意大聲地說:“不會吧?”他們異口同聲:“真的!”“那你們怎么開學一個多月了還沒交過作業(yè)?”這下幾個人沉默了。
我索性也不說話了,只看著他們,期待讓他們自己說出以后該怎么辦。空氣似乎凝固了,他們一個個耷拉著腦袋,像斗敗了的公雞。忽然,江×抬起頭,與我四目相對,似有什么話要說,但隨即又把頭低了下去。看來得給他們一個寬松的氛圍,于是,我把頭轉(zhuǎn)向一邊,假裝看書。這招果然見效,不一會兒,就聽見他們幾個在竊竊私語。
終于,黎×說話了:“老師,從下周開始,我們天天寫作業(yè),交上來。”“行!”這時,他們幾個都抬起了頭。我又故意說:“你們看,老師比較忙,沒時間管你們。這樣,你們幾個誰愿意來當頭兒,就管其他四個人。”五個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似乎誰都沒有底氣來擔任這個職務。我說:“你們幾個先討論討論,我去文具店買只筆。”10分鐘后,我回來時,他們還沒有討論出個所以然,看看時間已不早了,我就選了黎×來當這個頭兒(因為他是他們幾個中表現(xiàn)稍微好一點的)。沒想到,黎×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我不行的,不行的……”“誰說你不行。沒有哪個天生就是當頭兒的。不過,當了頭兒后,要負責管理他們四個的課堂和課間紀律,還要督促他們按時把作業(yè)完成后交上來。”黎×極不情愿地點了點頭。“那好,回去吧!”那四個飛似地跑出了辦公室,只有黎×慢吞吞地走著,仿佛被這沉甸甸的責任壓得邁不開步子似的。
星期一,五個人的家庭作業(yè)都交上來了,雖然字寫得很潦草。課堂上呢?也一改往常那種起哄的場面,雖然他們回答的問題還不是很準確,甚至還是錯誤的,但都能舉手了。我心里暗自高興,因為這至少表明他們向往進步。然而,好景不長,才過四天,他們的老毛病就又犯了,不但作業(yè)不交了,上課還變本加厲了,時不時還在課堂弄出些更大的響動來。
為了弄清楚這其中的原因,我在星期五下午放學時,又把他們幾個叫到了辦公室。我輕聲地說:“這周的前幾天,你們表現(xiàn)都還不錯,怎么一到五就又和以前一樣了?”除了黎×,其他四個似乎都有話要說,可誰也不想第一個開口。黎×離他們遠遠的,一臉委屈地望著窗外。大家都這樣僵持著。看來還得由我來打破僵局,我走過去,輕輕地拉著黎×來到我的辦公桌前:“你說說,你們怎么沒有堅持下來呀?”黎×欲言又止,轉(zhuǎn)身看了看他們四個,還是一言不發(fā)。“到底是怎么回事兒?”終于,黎×吞吞吐吐地說了起來:“他……他們都說‘你憑什么管我們’,我也就不敢管他們了。”我馬上問其余的四個人:“你們說過這樣的話嗎?”他們都點了點頭。看來真是個問題,不過,我還是半敲警鐘半提醒地說:“你們每個人都有可能當頭兒的。這次是黎×,下次就說不定是你們其中的某一個。誰要是管好了自己,也管好了別人,下學期就選他當班干部或小組長。”幾個人頓時來了精神,仿佛美好的明天就在向他們招手似的。我留下了黎×,讓他們四個先離開了。
我拉過一個方凳讓他坐下,然后和顏悅色地說:“你覺得他們?yōu)槭裁匆@樣說?”“肯定是我自己也和他們一樣,沒有資格管他們。”為了不傷害他,我只好說:“也許是這樣,也許還有其他原因。那你覺得要怎樣做才能讓他們服你的管?”他搔了搔后腦勺說:“不管哪方面,肯定要比他們好一些才行。”“對,打鐵還需自身硬。你先要管好自己,課堂上積極回答問題,課后保質(zhì)保量地完成作業(yè),先要自己做好了,再去管他們,他們才能信服你。老師相信你能做到的。”黎×使勁地點了點頭。
后來,我發(fā)現(xiàn),黎×的確努力地改變著自己。上課時他正襟危坐,積極舉手回答問題,作業(yè)雖然做得很慢,但完成的質(zhì)量也在漸漸提高。下課后,他也不再和他們幾個去東游西蕩,而是和其他同學一起去操場參加課間活動。僅僅兩個月,黎×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其他四個也算是徹底服了他。在黎×的管理下,他們幾個至少在紀律上有了徹底轉(zhuǎn)變,也都能完成作業(yè)并按時上交了。
今年春季,我讓黎×擔任了他們組的第二小組長。然后再由王×作剩下三人的頭兒。我期待著,“五朵金花”的大名徹底從我班消失。■
□編輯 江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