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巴馬上臺后,積極改善與歐洲盟友的關系,采取了相較于小布什政府更加“低調”、“謙虛”和“傾聽”的態度與歐洲盟友發展關系,歐美關系獲得了明顯的改善。盡管奧巴馬未來任期內,歐美摩擦會依然存在,并有可能加劇,但歐美仍將互為最重要的盟友,合作會進一步加深。歐美關系將在競爭、沖突與合作中風雨兼程,繼續朝向“更加有效的平等伙伴關系”定位目標發展。
近期歐美關系回顧
奧巴馬上任以來,對于歐洲的態度可以用“低調”和“謙虛”來描述。與小布什相比,奧巴馬政府注重運用“巧實力”戰略來指導美國的外交政策。副總統拜登早在第45屆慕尼黑安全會議上就代表奧巴馬新政府展現了不同于小布什政府的外交“聲調”。他表示,美國要向歐洲盟友們“傾聽”和“學習”;美國和歐洲的政治和經濟安全是“不可分的”;在北大西洋理事會會議上,拜登同樣“低調”地“傾聽”北約盟友的意見,表達了奧巴馬政府降低姿態與北約盟友密切合作的意向。2009年4月初奧巴馬訪問歐洲,調解中國和法國之間的分歧,展現了美國總統少有的“謙遜”。隨后訪問法國和德國時,奧巴馬向法德表示珍視他們之間最為重要的跨大西洋“伙伴關系”。在慶祝北約60周年峰會上,奧巴馬幫助調和土耳其和法、德之間的爭吵,使北約免于尷尬。奧巴馬的這些外交活動在歐洲很受歡迎。通過他的首次歐洲之行,奧巴馬以“謙遜”,“低姿態”和“示好”消除了歐洲很多人對美國的疑慮。6月初,再次訪問法德,奧巴馬不斷強調與歐洲盟友的合作關系,在歐洲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歐美在阿富汗戰場上加強合作。2009年3月27日,奧巴馬宣布針對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新戰略。新戰略寄希望北約盟國分擔更大的責任。奧巴馬聲稱反恐是跨大西洋兩岸共同的責任和義務;認為無論哪個國家,無論它多么強大,都不能單獨應對這些21世紀的挑戰;美歐合作是取得進步的關鍵基礎;歐洲是美國最好的、最嚴肅的、最有價值的伙伴。2009年12月1日奧巴馬在西點軍校闡述美國對阿富汗調整的新戰略后,歐洲國家迅速做出反應。英國首相布朗在下院表示英國歡迎美國的阿富汗新戰略,將再向阿富汗增兵500人。12月4號,美國國務卿希拉里前往布魯塞爾參加北約外交部長會議以爭取歐洲國家支持。多數國家表示支持美國在阿富汗的新戰略。英國、捷克、意大利、波蘭等國紛紛表示響應美國號召,增兵阿富汗。這意味著美國將會進一步尋求加強和其歐洲盟友在阿富汗戰場上的合作。
歐美在應對氣候變化上也開始合作。歐美之間在如何應對氣候變化,減少溫室氣體排放上一直存有分歧。相對于小布什退出《京東議定書》,奧巴馬采取了更為積極的應對政策。任命主張積極應對氣候變化的科學家朱棣文為能源部長;奧巴馬還承諾在未來十年內降低17%的溫室氣體排放,在應對氣候變化方面樹立了一定的榜樣,與歐洲各國已經達成了一些共識。雖然在12月份的哥本哈根氣候大會并沒有達成一份強制性的協議,但大會為今后的繼續談判創造了條件。
奧巴馬執政以來,逐漸調整其外交政策以彌合歐美意見上的分歧。目前歐美在很多問題上還有激烈的分歧,但是情況較小布什時期已經有了很大的改善。奧巴馬終止CIA的海外秘密監獄,主張關閉關塔那摩監獄等消除了歐美在這個問題上的分歧,受到了歐洲的贊譽。北約60周年峰會上,北約—俄羅斯理事會恢復工作。奧巴馬決定放棄在波蘭部署反導裝置的做法使很多西歐國家“松了一口氣。”與俄羅斯關系的改善也促進了歐美關系的改善。歐盟對美國改善與古巴和伊斯蘭國家的關系也持歡迎態度。
當前歐美關系得以改善的原因
第一,小布什政府為跨大西洋兩岸關系的發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礎,伊拉克戰爭前后,美國和其歐洲盟友的關系一度降到了二戰以來的冰點,因此小布什在其第二任期內尋求修復歐美關系。2005年2月小布什以低姿態訪問歐洲就是一個例子。德國總理默克爾自2005年執政后就一直注重修復與美國的關系,在小布什政府的后期,德美關系已經有了較大的改善。由于小布什的個人原因,出于選舉政治和民意的考慮,歐盟政治家對采取措施改善歐美關系小心翼翼,使得歐美關系的進展緩慢。歐盟各國一直期待能有一位新總統上臺,以便盡快發展與美國的合作關系。因此,奧巴馬上臺時歐美關系的基礎是好的,這為進一步穩固和提高歐美關系創造了條件。
第二,國際環境的變化是促使歐美改善雙方關系的關鍵因素、2009年,國際金融危機成為轉變世界格局和國際政治經濟秩序的主要推動力量。金融危機使得美國和歐洲各國實力相對降低,中國、印度等非西方國家發展迅速,國家地位和作用不斷上升。匹茲堡峰會決定將G20峰會機制化。同時G20峰會開始取代G8峰會,世界力量中心發生東移。經濟上,非西方力量在世界經濟中所占的比重繼續擴大。由于中國的崛起,過去幾年來跨大西洋關系中的“離心傾向”出現了歐美走到一起應對中國的跡象。金融危機使美國的經濟實力呈現疲軟,美國成為世界上最大債務國。政府財政赤字屢創新高,未來10年的財政赤字總額將超過9萬億美元,經濟發展面臨債券泡沫的危險。同樣遭受金融危機重創的歐盟國家,實力和國際影響力均有所下降。葡萄牙、意大利、愛爾蘭、希臘和西班牙等多個歐元區國家目前國家債務狀況嚴重,引發債務危機,其中希臘財政問題嚴重,赤字高漲,公共債務占國家GDP比重高達110%。2009年12月,三大國際評級機構宣布將希臘長期主權信貸評級下調一檔。2010年2月28日,德國總理默克爾說:“希臘債務危機使得歐元陷入自誕生以來最嚴重困境。”金融危機爆發后國際環境的變化使歐美國家危機意識越來越強烈,成為黏合當前跨大西洋兩岸合作的粘合劑。。歐美現在面臨的是一個急速變化、不確定的世界局勢。任何一方均無法制定全球的議程,合作成了它們維系現有國際地位的最佳出路。
第三,歐美自身面臨的多重挑戰也是雙方加強合作的重要因素。除了來勢洶涌的國際金融危機,奧巴馬上臺后還面臨“兩場戰爭”的巨大威脅。小布什發動的伊拉克戰爭尚未結束,阿富汗戰爭又像一個新的戰爭泥潭,導致美國軍費支出持續高漲,財政不堪重負。2006年以來,阿富汗戰場的局勢日趨惡化,美國和歐洲的民眾反戰聲浪高漲,2010年2月21日,繼加拿大、芬蘭宣布從阿富汗撤兵之后,荷蘭首相巴爾克嫩德宣布荷蘭將在2010年8月份按計劃開始撤回其部隊,這對美國無疑是沉重的打擊。英國、法國、德國和意大利等歐洲盟友在跟隨美國“增兵”與追隨民意“撤兵”問題上均處境尷尬。德國除了左翼黨要求無條件撤軍外,包括執政聯盟和在野的社民黨和綠黨在內,都主張有條件撤軍。對美國來說,實現其阿富汗戰略目標的難度越來越大。伊朗和朝鮮核會談一再陷入困境。美國在諸多問題上越來越力不從心。最為重要的是,奧巴馬政府認識到,美國不可能有能力單獨應對這些挑戰。在應對上述挑戰時離不開盟國的支持,特別是來自傳統歐洲盟友的支持。奧巴馬政府積極改善與歐洲的關系也是出于國內實力受損客觀現實的需要。
近年來,歐盟的局勢同樣不太樂觀。雖然《里斯本條約》已經生效,但是對于未來歐洲發展共同外交和安全的前景卻不容樂觀。法國重返北約使歐盟在軍事防務上的統一暫時受阻;英國在歐美之間擔任“調解員”角色也備受歐盟國家質疑;歐盟內部還存在著“老歐洲”和“新歐洲”之間的矛盾。在如何應對全球金融危機上,中東歐國家和西歐國家發生了嚴重的分歧,歐盟在解決內部分歧上顯得力不從心。在應對全球性問題上,歐盟更離不開美國的合作。環境問題在歐洲變得日益重要,歐盟很清楚,應對環境變化問題,必須要有美國的積極參與和合作,否則,任何達成的新的氣候變化應對協議都將沒有意義。此外,歐美還互為最重要的經濟伙伴,經濟聯系最為緊密。只要奧巴馬政府能夠給予歐盟國家更多的尊重,歐盟就很愿意和美國展開合作。
第四,奧巴馬的個人魅力和歐盟各國領導人的親美傾向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雙方關系的發展、奧巴馬競選期間在歐洲就很受歡迎,德國柏林摩根郵報甚至把奧巴馬比作“新肯尼迪”。2008年7月奧巴馬到德國柏林發表演說,20萬人到場聆聽。德國外長施泰因邁爾本人就是“德國奧巴馬迷俱樂部”的成員。2009年4月初,奧巴馬訪問歐洲,受到了民眾的熱烈歡迎,與小布什訪問時到處受到抗議形成極大反差。9月份的德國馬歇爾基金會民調顯示,77%的歐洲民眾支持奧巴馬處理國際事務的方式,只有17%表示反對,75%的民眾相信奧巴馬應對恐怖主義的能力。奧巴馬在歐洲廣受歡迎也有助于減輕輿論壓力,促進歐美關系發展。
當前歐盟各國領導人的親美傾向在一定程度上也促進了歐美關系的發展。2005年11月,默克爾出任德國總理。上臺后,她努力尋求修復因伊拉克戰爭而受損的德美關系,努力避免同美國發生不必要的摩擦,強調北約的團結。此后,薩科齊和布朗分別出任法國總統和英國首相。法美關系在薩克齊當選總統后獲得較大改善。法國重回北約軍事一體化指揮機構被認為是法國進一步靠攏美國和北約的重要標志。2009年3月布朗是第一個訪問美國奧巴馬新政府的歐洲國家領導人。他稱英美關系是對“世界貢獻最多的特殊國際關系。”
歐美關系未來的趨勢
首先,歐美仍將互為最重要的盟友和伙伴。歐美之間的合作會進一步加深。與其他國家相比,歐美之間擁有最多的共同價值觀,在歷史上曾緊密相連,曾經長期聯手對抗蘇聯的威脅和主導國際事務。同時,歐美又都是當前國際秩序的既得利益者。在面臨重大抉擇或制定重大政策時,美國和歐盟國家往往是對方協商和尋求支持的第一選擇。奧巴馬當選后,首先致電祝賀的是英國、法國、德國等歐盟盟友國家。2009年11月30號,在宣布針對阿富汗的新戰略的前一天,奧巴馬首先打電話進行協商的依然是這些國家的領導人。種種事例表明歐美仍是互相最重要的盟友和伙伴。同時,作為國際秩序的既得利益者和捍衛者,歐美又共同合作應對像中國、印度和俄羅斯這樣的新興國家。
其次,歐美關系改善背后的摩擦還將持續。歐美雙方在一系列問題上存在分歧和矛盾,這些矛盾涉及安全領域、對外政策、經濟領域、文化領域等。造成這些矛盾的原因也是根深蒂固的,包括歐美雙方在國際政治理念上差異、角色認知上的不同、歐美力量對比變化造成的差異、戰略訴求的差異等。以伊拉克戰爭為導火索,歐美爆發了激烈的口舌沖突,關系一度降至冷戰以來的“最低點”。小布什第二任期和奧巴馬上臺后,歐美關系雖然得到改善,但這種改善并沒有解決歐美之間的“結構性矛盾”。歐美對歐洲安全主導權的爭斗從冷戰結束起愈演愈烈,尤其是以法國、德國為主的國家希望自己主導歐洲的安全事務主導權。對于歐洲安全防務主導權的爭奪必定會在未來歐美關系中引發不斷的摩擦。在如何應對金融危機上,歐美也有分歧。歐盟國家長期以來對美國金融霸權不滿,力圖通過調整和改革國際金融體系來分享國際金融體系的話語權。當前金融危機促使歐美加強合作,也促使雙方爭斗加劇。
再次,在競爭與合作的基礎之上。歷史性和結構性調整不可改變。“更加有效的平等伙伴關系”進程仍將持續下去。歐美關系已經不可能回到冷戰期間的那種“跨大西洋聯盟”式的特殊關系。近年來,伊拉克戰爭加速了歐美向“正常化”關系的歷史性調整。在如何應對金融危機上,這種歐美關系歷史性調整的跡象也十分明顯。G20開始取代G8在國際經濟舞臺上的作用,意味著歐美國家開始和世界其他新興國家分享權力,也意味著歐美關系中的“特殊性”特點逐漸減弱。新的“跨大西洋聯盟將更多是一種選擇,而不是一種必須。”。我們看到,奧巴馬上臺后推行多邊主義外交政策,著力改善歐美關系,鞏固大西洋盟友紐帶。近來芬蘭和荷蘭決定按照計劃從阿富汗撤軍以及歐洲各國民意壓力也說明現在美國必須把歐盟視做一個平等的伙伴了。越來越多的歐盟國家領導人開始和敢于批評美國了,這是一個平等伙伴關系開始顯現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