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糞土當年萬戶侯”,我們就是要騎在“圣人”頭上拉屎拉尿!向孔家店開戰!向舊世界開戰!打它個落花流水!
1966年11月29日,陰冷,天灰蒙蒙的。吃了早飯,我和幾個小伙伴就去孔林看熱鬧。頭一天,傳來一個令人吃驚的消息:譚厚蘭要帶領北京來的紅衛兵去扒孔子墓。
曲阜縣城北門外,一條1500米的神道將孔林和縣城連接,一棵挨一棵的古柏老檜排列在神道兩側。當我們趕到時,孔子墓周圍已經擠滿了人,擠不進去的便爬到樹上和圍墻上,負責維持秩序的紅衛兵手挽手拉起了人墻。墓前,那塊高大的墓碑上涂滿了口號,紅衛兵們把一根粗繩套在墓碑的上端,人員分成兩隊,一隊拽住一邊的繩子,等待著號令。
突然,人群騷動,讓開一條路,一隊人走進來,打頭的是一個矮小的女紅衛兵,戴著眼鏡,穿一件對襟花布棉襖,外披著一件軍大衣。“她就是譚厚蘭!”雖然“譚厚蘭”這個名字,20多天來,曲阜人幾乎已經無人不曉,但是大多數都沒有見過她,人們紛紛議論著她的年齡、來歷和相貌:“聽說毛主席接見過她呢!”“她是江青親自支持的。”
跟在譚厚蘭后面的,是濟寧地區和曲阜縣的幾位領導,一個個灰頭搭臉。再往后,是一大串帶著高帽子的“牛鬼蛇神”。
高音喇叭響起來:“扒墳破土儀式現在開始!”“撤底搗毀孔家店!”“刨平孔丘墳!火燒孔老二!”在一陣狂熱的口號聲中,巨大厚重的“大成至圣文宣王”碑被拉倒,摔在碑前的石頭供桌上,頓時斷為兩截。紅衛兵們跳上去,幾柄鐵錘上下飛舞,一會兒功夫,巨大的石碑就成了一堆碎塊。手持鐵锨镢頭的紅衛兵和抽調來的農民扒墳隊,锨镢并用,在孔子、孔鯉、孔伋祖孫三個墳墓上同時作業,一時間塵土飛揚。
小山一般的孔子墓中到底埋了些什么呢?人們伸長脖子,踮起腳尖,目光隨著飛舞的镢頭鐵锨上上下下。 “哎,你猜,圣人墓里能有什么呢?”“我看東西反正少不了,你看墳頭多大!”漸漸地,只能看見一锨锨的黃土扔出來,而看不見挖土的人了。“嗨!看見了沒有?挖著了什么?”有人問爬上樹的人。
天空愈來愈陰沉,北風卷起層層枯黃的落葉。挖的人不時停下,用探鏟向下鉆探,然后再挖,再鉆探,再挖……從北京趕來的中央新聞電影制片廠的攝影師跑前跑后,記錄下這又一“破四舊”的壯舉。
那年我13歲,剛考上曲阜一中。
中國傳統文化最講究慎終追遠,事死如事生。祖宗的墓地既是一個人的生命之根,又是他的寄托和歸宿,具有一種神圣的不可侵犯性。扒墳掘墓,是仇恨達到極點時的極端行為,是對死者及其家族的最惡毒的詛咒。
譚厚蘭為什么帶人,千里迢迢從北京來曲阜討伐孔子,乃至挖墳掘尸?這里面有什么背景,她的這個行動是奉了誰的指令?當時有許多猜測和傳聞,但沒有一個人能說得清楚。
直到1990年代,我采訪了百余位親歷者,查閱了數百萬字的“文革”檔案,結合我自身的經歷,并相互印證,才基本弄清了1966年初冬,發生在孔子故里那次震動全國的討孔事件的來龍去脈。
醞釀
1966年4月,“文革”正式開始的前夜,北京師范大學政教系,一個即將畢業離校的黨員學生譚厚蘭,被抽調到《紅旗》雜志幫忙。在那里,她結識了林杰(當時《紅旗》雜志大筆桿子,文革初期僅次于“王、關、戚”的風云人物),親身感受到了《紅旗》的那種緊張熱烈的革命氣氛。
兩個月后,譚厚蘭回到學校,率先貼出大字報,造校黨委和工作組的反,結果,被打成反動學生。一個月后,風云又變,工作組被毛澤東下令趕走,她一夜之間又變成了聞名北京的英雄。10月下旬,譚厚蘭率領她的北師大“井崗山戰斗團”,在北京造了大慶展覽的反。為了擴大影響,他們準備乘勝追擊,組織長征串連隊,到東北大慶油田去煽風點火。當時的造反情勢,有點像 “跑馬圈地”,地盤占得越多,動靜鬧得越大,自已的組織也就愈加響當當硬梆梆。大慶當然是一條“大魚”。
林杰卻對這個計劃不以為然,他說:“我給你介紹一個地方,除了大慶之外的一個好地方——山東曲阜,到孔老二的老家去造孔老二的反。五四時期,中國的革命者最先起來造孔老二的反,提出了打倒孔家店的口號,在中國革命史上留下了光輝燦爛的一頁,但是,由于時代的局限性,打倒孔老二的這個歷史性任務他們沒有完成。現在,這個光榮的歷史任務落在了我們這一代人的身上,落到了你們紅衛兵的身上。” “你們應當率先在文化大革命中起來造這個反。文化大革命要破四舊,四舊的根子是孔家店,必須打倒孔家店,才能挖掉四舊的根子,這樣,文化大革命才能搞徹底。到文革后期,這件事還要大搞,你回去煽煽風,看大家感不感興趣。”
譚厚蘭在后來的審查中交待,自己聽后“很激動和興奮”,表示:“當然感興趣,我們去,我們一定去!” 林杰接著又給她分析:“孔子已經死了兩千多年了,現在還來搞他,現實意義究竟在哪里?這是你們去山東之前首先要搞清楚的問題。所謂孔家店實際上包括三個部分,即孔廟、孔府、孔林。那個孔林可大啦,方圓幾十里,全都是孔家世代的墳墓,現在已傳到七十幾代孫了。這些東西全都完滿無缺地保護下來,六二年國務院還做為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加以保護,并立了碑。六二年還在山東開了一個孔子討論會,就是陳(伯達)老夫子講話中提到的那個朝圣會,這是地地道道的黑會呀,全國的那些反動學術權威都去了。會后,還搞了什么孔子朝拜。關鋒參加了這個會,跟他們針鋒相對,這個你們將來到曲阜還可以找曲阜師院的趙一民給你們講講,他也參加了那個會,是左派。前兩天他到北京來了,在關鋒家我們詳細交談過,曲阜那個地方很保守,運動也和全國不太合拍,據趙一民講,曲師院的學生在八月下旬曾造過孔家店的反,遭到曲阜縣委組織保守勢力的圍攻,給打下去了,尤其是那里立著國務院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石碑,這也會給你們討孔增加很大的阻力。”
砸碑
在林杰的指導下,譚厚蘭們很快制定了討孔的行動計劃,起草了《火燒孔家店——討孔檄文》,同時派出了兩支“先遣隊”,分別對山東省委、曲阜縣委進行“火力偵察”。11月7日,他們在天安門人民英雄紀念碑前誓師。兩天之后,以北師大“井岡山戰斗團”為主體,包括部分青年教師在內的200多人在譚厚蘭率領下到達曲阜。
我們來了!我們來了!!我們毛澤東時代的青年高舉革命的大旗,踏著先烈們的血跡來了!!……孔家店這個兩千年來刮盡民脂民膏的吃人魔窟,這個反動勢力的頑固堡壘,今日不反,更待何時?……今天,我們奮起毛澤東思想的千鈞棒鄭重宣告:造孔家店的反!打倒孔家店!火燒孔家店!把孔“素王”拉下馬來,砸他個稀巴爛!……“糞土當年萬戶侯”,我們就是要騎在“圣人”頭上拉屎拉尿!向孔家店開戰!向舊世界開戰!打它個落花流水!——摘自北師大井崗山戰斗團《火燒孔家店——討孔檄文》
到曲阜的第二天,他們的首次行動就取得了豐碩成果:在孔府文物倉庫中,查抄出國民黨黨旗、滿洲國國旗,蔣介石等人的題詞、照片,孔祥熙、韓復渠贈給孔府的東洋刀、寶劍,還有日本人、汪精衛與孔府來往的各種物件,這大大助長了紅衛兵們的氣勢。
11月11日,陳伯達從北京打來電報:“孔廟、孔府、孔林不要燒掉。留作封建制度、孔家地主的博物館,像收租院那樣。孔墳可以挖掉。”同一天,戚本禹打來電話指示:“漢碑要保留,明代以前的碑,也要保留。清碑可以砸掉。對孔廟可以改造,可以像‘收租院’那樣。孔墳可以挖掉。可以找懂文物的人去看一下。”
林杰了解了進展情況后,給譚厚蘭打氣:“陳戚的指示是對你們的最大支持,你們要大膽干下去,陳伯達同時已指示山東省委,要他們支持你們討孔。”
陳、戚的電報、電話通過山東省委也傳到了曲阜縣委,猶如兩把尚方寶劍,為譚厚蘭們掃除了阻礙,之后的行動就水到渠成了。
11月12日下午,“全國紅衛兵徹底砸爛孔家店樹立毛澤東思想絕對權威革命造反聯絡站”宣告成立,標志著北師大紅衛兵與曲阜當地紅衛兵聯合陣線形成。之后,曲阜各學校的紅衛兵紛紛出動,與北師大“井崗山戰斗團”一起,走上街頭宣傳。孔府大門口、一中、曲師校的校園內安上了高音喇叭,一天到晚反復播送《討孔檄文》、《告全國人民書》等。集市上,也有紅衛兵站在高處發表演講,宣傳孔家店剝削勞動人民的罪惡,號召群眾起來控訴孔家店。這些消息被進城來趕集的農民帶回鄉下去,很快傳遍了全縣農村。
11月13日,孔府大門被打開,工人、干部、學生、從幾十里外坐著毛驢車趕來的鄉下老大娘一涌而入。深深的庭院,闊大的廳堂 ,奢侈的生活用品,后花園、假山,花房……最醒目的還是那些國民黨旗、東洋刀、寶劍、衍圣公與日本人、官僚政客們的合影。
紅衛兵向人們宣傳孔府的罪惡:看,這是孔府兩只“斗”,大的進,小的出;看,這就是衍圣公用來毒打勞動人民的皮鞭、藤杖、黑虎棍;看,這里是衍圣公作威作福的大堂,扔下一根簽子打十棍,扔下兩根打二十棍……要是把這些簽子全扔下去,就可以打死勿論……
孔廟的兩座腰門——東西華門也在十三日這天被打開,大成殿內用來遮擋孔子及弟子塑像的曲阜農業發展展覽被拆除,供桌被掀翻在地,巍然端坐于神龕之中的孔子和他的弟子們身上橫七豎八地貼滿了大標語,孔子身上的一幅標語是“頭號大混蛋”,還有人爬上去用墨汁給孔子添上兩撇八字胡。
11月15日,北師大紅衛兵和曲阜當地十五、六個紅衛兵組織聯合在孔府大門前舉行“徹底搗毀孔家店誓師大會”,砸碎了國務院1962年立在孔府門前的“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石碑。會后,分頭沖進孔廟、孔林、周公廟,砸碑、拉匾并搗毀塑像。
有人徑直爬上了孔子塑像的神龕,發現塑像的胸部有一道裂縫,便將手指從裂縫處伸進去,用力一摳,撕下一個巴掌大的洞,手伸進去,掏出來一串用絲線連在一起的銀制五臟和一面銅鏡。
“嚯,看呀,這是什么?”掏的人和圍觀的人一齊驚嘆道。這時,那人又從孔子像中掏出了一部線裝古書,一部裝幀考究、古色古香的明版《禮記》。 這個發現成為其他人的示范。人們從孔子及四配十二哲的肚子里紛紛掏出了線裝的《周易》、《尚書》、《詩經》、《春秋》、《大學》、《中庸》、《論語》、《孟子》等。擠不上神龕的紅衛兵,便將那些摔落在地上的塑像的頭顱像踢足球一般地踢來踢去。
11月16日,回京匯報情況的紅衛兵代表返回曲阜,傳達了林杰的指示:把討孔與現實的階級斗爭、路線斗爭結合得還不夠,要進一步把搞死人與搞活人結合起來,要立即派人下鄉,把貧下中農動員起來。
根據這個指示,譚厚蘭馬上派大部分人下到各公社,搞訪貧問苦,發動貧下中農起來控訴孔府世世代代壓迫、剝削貧下中農的罪行。組織了多支名為“井岡輕騎”的文藝宣傳隊,連夜編寫對口詞、三句半、快板等,下鄉演出。派人到北京、上海、濟南去揪一九六二年孔子討論會上尊孔的“牛鬼蛇神”來曲阜批斗,為最后火燒孔像,刨平孔墳做好準備。
“井崗輕騎” 活躍在街頭、農村,用自編自演的節目進行討孔宣傳,每到一處都引起轟動,贏得喝采,在那個沒有娛樂的年代里,農民們對“井崗輕騎”的文藝節目要比對《十六條》和造反傳單有興趣得多。人們紛紛提出邀請:“到俺村去演吧!” “打倒孔老二!”“火燒孔家店!”等口號,也隨著“井岡輕騎”的紅旗蔓延。
掘墓
經過十多天的群眾動員、輿論準備和周密布置,1966年11月29日,紅衛兵們先在曲阜師范學院的大操場上開了一個數萬人參加的討孔大會,宣讀了給毛主席的致敬電,而后把從北京、上海、濟南揪來的“牛鬼蛇神”押上卡車,繞城一周后,大隊人馬便向孔林開去。
火燒孔像是在孔林西邊的一座小橋上。紅衛兵們高呼著口號:“徹底搗毀孔家店!”“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萬歲!”把從孔府、孔廟拉來的孔子塑像、“至圣先師”巨匾、古代字畫書籍、對聯牌匾等“反動”文物投進熊熊大火,火舌吞噬,發出噼噼啪啪的爆裂聲,一片片黑色的紙灰和一縷縷黑色的灰塵,被西北風托浮著上旋,沖上高空,飄向四外荒涼的原野。
扒墳的主要對象是孔家“上三代、下三代”。所謂“上三代”指的是孔子及其兒子、孫子,“下三代”即埋在孔林里的最后一個衍圣公孔令貽及其父親與祖父,這種扒法表示將“孔家店”從頭到尾全部搗毀了。
刨平了孔子墓巨大的墳冢,從地面向下又挖了三米多,兩天之后,紅衛兵們終于失去了耐心,用探鏟深深地掘了幾個眼,裝進炸藥雷管,胡亂炸了一通,泥土落下來,打在周圍的樹枝上,發出嘩嘩啦啦的響聲,也有一些落在圍觀的人們頭上。然而,什么也沒挖到。
滿足人們好奇心的,是末代衍圣公孔令貽及其父孔祥珂的墓。棺木被撬開后, 一床床棉被被拖了出來,一見天日,便迅速碎裂、風化。尸體躺在厚厚的燈草中,長長的撓鉤伸進棺材,將尸體拖出來。兩座墓中一共扒出了五具尸體:孔祥珂及夫人,孔令貽及其妻妾,尸體居然完好。有人用樹枝劃了一下尸體的腮部,居然仍能感覺到彈性。于是不少好奇的人紛紛上前嘗試。
在被鐵鉤戳破的地方,血水汩汩流出,尸體像撒了氣的皮球一般迅速地癟下去。腐味源源不斷地涌出來,從墓穴中向四周擴散。戴了口罩的人還能在近處堅持多看一會,沒戴口罩的人就用手使勁捂住鼻子,有人終于堅持不住,奮力撥開人群沖出去,蹲在遠處干嘔起來。這氣息彌漫在空氣中,彌漫在人們的口鼻和記憶中,以至于許多圍觀的人,在此后的幾天都吃不下飯。直到今天,一提起扒孔令貽的墳墓,人們首先想到的就是那股氣息。
30日中午之后,聞訊趕來孔林看孔令貽尸首的人越來越多。從縣城到孔林的三華里的神道上,來來往往的人們摩肩接踵。孔祥珂、孔令貽父子及其妻妾的尸體,被圍觀的人們弄到遠離墓坑幾米之外的荒草地上。有人竟惡作劇地把其中兩具女尸用繩子捆起來,吊在樹上。
“挖出來的幾具尸體在那里放了五六天的樣子,后來,有天晚上弄到孔林東南角的一個土坑里燒掉啦。主要是覺得每天都有很多人去看,男女尸體都有,光著身子太難看。” 24年之后,一位當事人回憶說:
從棺材中清理出的元寶、翡翠、手鐲等隨葬品裝了滿滿一箱子。這只箱子觸動了人們對金銀財寶的欲望,以致半個月后,爆發了一次群眾性的扒墳狂潮,面積3000余畝、延續了兩千多年的孔氏家族墓地的地下隨葬品,基本被洗劫一空。
尾聲
在完成了火燒孔像,刨平孔墳的歷史使命之后,12月6日,譚厚蘭帶領她的戰友們離開了曲阜。討孔的任務由當地紅衛兵繼續進行,他們在孔林里辦起了農場,把孔廟腰斬為兩截,在孔府中辦起了階級教育展覽館,其中收藏的數以千計的珍貴文物,經“判決”后被毀壞。
一九七三年,曲阜縣文物管理委員會對上級文物部門作了一個《關于“討孔聯絡站”破壞文物情況的匯報》,部分摘錄如下:
據現在初步清查,燒掉各種古書籍二千七百余冊,各種字畫九百二十九件,照片七百五十六張(本),燒掉、撕毀丟失和處理各種服裝二千一百余件,燒掉和丟失碑帖五十二件,各種古瓷器砸壞三百八十四件,景泰藍丟失十一件,木雕刻砸爛、丟失三十八件,玉翠丟失十五件,歷代石碑拉倒砸毀兩千多通(其中孔廟、孔府、周公廟一百四十七通),漢畫像石刻砸毀八塊,譜牒資料賣掉三萬二千二百三十二本,計重一萬零七百七十八點五斤,檔案丟失二十八卷,各種銅器賣掉及砸毀一百四十九件,銅佛賣掉三百二十個,錫佛九個,佛樓燭臺一千一百四十二斤,歷代各種青銅錢賣掉一千三百七十九斤,紅銅幣二百五十四斤,木器家具砸爛和丟失七百三十四件,古筆墨硯臺丟失二十九件,印章丟失一百二十三件,鑾架儀仗毀掉一百余件,車輦轎毀掉五件,神龕毀掉七十六座,供案桌七十九張,各種匾額毀掉六十九塊(其中大型雕刻匾二十三塊),木對聯毀掉十八副,其中有歷代帝王書法四副,孔府保存多年的貴重藥材,如鹿茸、沉香、燕窩、銀耳、豹脊、馱蹄、熊掌、虎骨、猴頭等等全部賣掉和丟失。在搗廟砸像的同時,將大成殿孔子及其弟子共十七座大型塑像腹中的十七套珍版古書和十七套銀五臟、十七個銅鏡子全部盜走。……被破壞的一級文物有:宋代的孔子畫像二件,元代畫三件,明代畫五件,元、明冠服三十余件,元代平金七梁冠一個,明代烏紗帽一個,明代雕花玉帶和玉帶盒各一個,明代瓷盤碗砸壞八件,明代三彩瓷尊砸碎,宋代均窯瓷瓶、宋代龍泉高足杯砸毀,明代景泰藍鼎砸壞,宋代雕刻木俑二件砸殘,明代名人雕刻石印和雕刻竹根人物山景以及周代雕玉璜,漢代饕餮紋大玉壁,漢碑和漢畫像石九塊,全被砸毀。另有珍版書籍和國家二級文物均遭到破壞。……■
作者簡介:
劉亞偉,筆名亞子,作家,生于曲阜。王良,筆名良子,現供職于曲阜文化館。倆人曾合著歷史紀實《孔府大劫難》(香港天地圖書有限公司1992年出版)
“文革”“反孔”語錄
孔丘是沒落奴隸主階級的教育家。孔丘反動教育思想的核心是“學而優則仕”。孔丘培植門徒反動世界觀的途徑是“修養”。
——中共山東省委會寫作小組《批判孔丘的教育思想》
正當我們發動群眾深入批判孔子的時候,蔣幫在臺灣大舉祭孔。蘇修也在吹捧孔子。甚至越南的反革命頭子阮文紹也大舉祭孔。從這些反面教員的活動中,我們更進一步認識到,我們深入批孔是必要的、及時的。
——馮友蘭《“復古”和“反復古”是兩條路線的斗爭》
他(注:指孔子)并不是要愛一切人(包括奴隸),他所愛的,僅僅只是奴隸主階級。他的思想,都是為正在崩潰中的奴隸主貴族階級的利益服務的。
——楊國榮《孔子——頑固地維護奴隸制的思想家》
(孔丘)面對奴隸制“禮崩樂壞”的局面,憂心如焚惶惶不可終日。他把當時的一切社會改革都斥之為‘無道’,認為從政治制度到教育制度,從人們的治學精神到道德品質,都是“一代不如一代”。為了實現“克己復禮”的反孔綱領,孔丘四處游說,從政興學,刪詩訂禮,反對奴隸的暴動和信心地主階級的“僭越”,反對包括教育改革在內的一切社會改革。
——馮天喻《孔丘的亡靈與教育界的奇談怪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