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春:自21世紀初新課程改革施行以來,蘇教版小學語文教材(國標本)改革已經完成了一輪的實驗。在近九年的改革實驗中,蘇教版小學語文教材在眾多版本的教材中脫穎而出,成為全國通行的三大主流教材之一。據您的了解,蘇教版小學語文教材與其他版本相比,其個性特點表現在哪些方面呢?
張慶:教材最主要的特征表現在這幾方面:第一,讓孩子學會做人。用傳統的美德來熏陶學生,比如孝順父母、誠實守信、尊敬師長、勤奮讀書等等。教材應該體現主流的價值觀,如熱愛祖國、熱愛家鄉等。就教學方法而言,吸收了傳統蒙學中行之有效的經驗,比如強調熟讀精思、博覽群書,強調通過描紅、仿影、臨帖,讓孩子從小寫好字。雖然根據時代發展,某些方面會有變化,會與時俱進,但根子是扎在傳統中的。
第二,教材注重夯實基礎,注重語文學習良好習慣的養成。我們將語文教學的基本目標設定為七字訣,即“識、寫、讀、背、作、說、習”,著重在這幾個方面打好基礎。將“習慣篇”作為語文教材的一部分,并且從一年級到六年級形成一個系列,這是蘇教版教材的一個特點。前人說,幼學如漆。養成了好的習慣,可以管一輩子。我想舉一個在寫字方面的例子,低年級教材將每一個生字的筆順都展示出來,這也是其他教材不多見的。聯想到現在社會上,許多人到成年了,顛倒筆順的現象還是很普遍。原因何在?主要是小的時候沒有打好基礎。一二年級將基礎夯實了,一千多個常用字的筆順都沒問題,長大了顛倒筆順的情況就會有所改觀。在過去教學中,到了三年級,寫字教學就不是重點了,但蘇教版教材是一抓到底,堅持描紅、仿影,而且要求逐步提高,形成一個序列。低年級從筆畫、筆順、間架結構方面提要求,到了高年級就要求格式、行款和書寫速度等等。從人文性看,也是立足于基礎的,即教孩子怎樣做人。
第三,減法思維。語文教育長期以來存在“少、慢、差、費”現象。原因就在于語文所承載的東西太多,頭緒太多,頭緒一多,老師也無所適從,什么都去抓,結果是什么都抓不住。因此,從策略方面考慮,要簡化頭緒,突出重點。教材里有一篇《剪枝的學問》,其實就體現了蘇教版的這種理念,“減”是為了“加”。課后練習的設計也是這樣,突出訓練重點。如低年級的練習主要是朗讀、背誦、識字、描紅、詞匯積累。
第四,課文模式上有創新。比較突出的如詞串識字,這種形式實際上也是從傳統中來、從古典詩詞中來的。將要識的字編成押韻的詞串,瑯瑯上口,學生喜歡讀。再如轉轉盤識字、看圖會意識字,意在用兒童喜聞樂見的形式展現漢字本身的構字規律。學習漢語拼音的情境圖、語境歌等等,也是我們的一個新的嘗試,避免了以往學漢語拼音的枯燥。
劉春:“扎根傳統、關注基礎、追求簡約、重在創新”構成了蘇教版小語教材鮮明獨特的個性。作為教學實踐者,需要了解教材的這些特色,如明白編排的意圖,才能將教材本身的價值充分發揮出來。語文課程在學校教育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其重要原因之一是其價值取向在意識形態、價值觀念、道德規范、情感態度、思維方式等方面發揮著導向與調控作用。換言之,語文教材是憑借著文化內容得以發展的,而文化也借助語文教材得以宣揚。那么,蘇教版小語教材在文化構成上具有哪些特色?
張慶:蘇教版語文教材的文化構成主要是三個方面:
第一,濃墨重彩地表現了傳統文化。我們有側重地介紹中國歷史上有影響的人物,比如介紹孫中山,選擇了破纏足陋習這個小的角度;介紹陳毅元帥選擇了給母親洗衣褲,于偉人的平凡小事中更見其不平凡。曾有一個低年級老師提出過疑問:“第二冊一開始就提出了象形字,是不是早了一些?”我們這樣安排主要是想讓孩子盡早知道漢字是怎么來的,激發孩子對漢字的熱愛。
第二,我們重視現代意識。教材注重環保意識、創新思維、合作意識、誠信意識、守法用法意識,這些都是一個現代人必須具備的意識。像《最佳路徑》《蘋果里的五角星》《“你必須放掉這條魚!”》這些文章,就是在凸現現代意識方面做出的努力。
第三,就是傳統與現代的融合。這方面我們特別注意將根植于傳統文化的沃土之中,外國好的東西是嫁接上去的,是為我所用的,從而使孩子在將來更加適應現代社會的需要。
劉春:母語教育最為重要的功能是文化的傳承與積淀,然后才是融合,而這種融合又是“為我所用”。在文選型教材中,無論是傳統價值觀還是現代理念,都是通過選文來表現的。那么,在蘇教版小語教材中,承載著文化重任的選文是如何編選出來的?其中經典文和時文,現代文和古詩詞的比例又是怎樣考慮的呢?
張慶:在編選課文的問題上,我們仍然堅持重基礎,要“蹲下來看孩子”,遵循學生的年齡特點及認知規律,力求選文的簡潔精短,富有童真童趣,貼近兒童的生活,如《北風和小魚》《會走路的樹》都是清新活潑的童話;即便是說明性文章,也凸現形象性、趣味性的特點,如《變色龍》《水上飛機》,為孩子喜聞樂見。與同類教材相比,蘇教版小語教材篇幅較短,即使到了高年級也只是千字文,便于孩子的閱讀、理解、感悟、積累。
現在有一些聲音反映蘇教版小語教材的語言過于平實,朱家瓏主任最近在《江蘇教育》上發表了一篇文章——《守望平實》,我很認同。小學語文不能中學化了,小學更多的是基礎。如果回顧解放前,當時小學語文叫國語,到中學是國文,這種分法是有道理的。小孩子的語言機制的發展是怎樣的呢?在家里向父母學習,是口頭語言、生活語言的學習,到了上學以后,語文學習應該是范文語言的內化過程,語言本身就應該是規范的現代語言。所以,名家的作品進入課文不改不行,曾經有一位專家建議鄭振鐸《燕子》一文應該原文引進。我讀過原文,里面有很多歐化句式和文白雜糅的句式,還有少數字很生冷,必須要改,否則不適合孩子閱讀。葉圣陶先生當年編寫小學國語教材時就從便教利學出發,對許多經典作品作了修改甚至改寫。當然,我們既選經典文,也選時文,對于時文也是要文質兼美的,時文又可以隨時間的推移而變成經典文。對于過了時的文章我們也會及時調整,如《2008,北京》,隨著奧運會開完了,我們又換成了奧運會閉幕式的文章。關于文言文的問題,我們也在醞釀之中,這里涉及到小學與中學的分工問題,希望能選一些淺顯的、適宜孩子讀的文言文,為進入初中做個鋪墊。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
劉春:葉圣陶先生曾經說過,文章是多方面的,從不同的角度出發會有不同的目標。在有限的教學時間內,要對選文的各個方面都兼而顧之、面面俱到,什么都要教,什么都想學,結果眉毛胡子一把抓,最終卻不知究竟教了什么和學到什么的現象。蘇教版小語教材在編選文章的過程中,是否考慮過不同選文的教學功能?近幾年,上海師范大學王榮生博士將課文根據不同的功能分成“定篇”“例文”“樣本”“用件”。這四種分類是否適合小學語文教學呢?
張慶:王博士的分法應該更多的是針對中學語文教材,或者說是過去純文選型的中學語文教材,現在像洪宗禮先生編的蘇教版初中語文教材,就已經不再是純粹文選型的了,教材的構成有了很大變化。不過這四種類型的功能要素在蘇教版小學語文教材中都能找到。如定篇應該是教材中的一些經典文章,如名著的節選、一些名家的作品、古詩等。我們的習作教材中,每一課作文中出現的范例就可以作為樣本。不過,王博士的“例文”和我們以前所說的“例文”概念不一樣,我們所說的例文是習作中的范例,王博士的例文是否大概相當于《要學會查無字詞典》那樣的文章,教給你如何理解詞語。還有“文包詩”,應該說是典型的例文,因為這種課文是教孩子怎么閱讀古詩的,可否不要老師講,就能通過閱讀文本走進詩歌的境界。王博士的“用件”有點類似于小學教材中的說明文。從蘇教版小語教材的選文功能來講,選文的功能定位是非常清楚的,關鍵在于教者要吃透編者的意圖。如作文前的小學生例文就是樣本,不會有人再像課文一樣教;再比如,對于定篇,不僅要朗讀,還要背誦。當然,對于課文來說,教學任務往往是復合的,不能機械地來劃分,所以課文的復合型功能是不容忽視的,要一專多能,不能單打一。王博士的這種分法對小學語文教學有啟發,其突出了課文教學的主要功能,讓目標更集中。但我認為不能絕對化,至少在小學語文教材中是這樣。
我們在編教材時一直在考慮老師怎么教的問題,如成語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學無止境/一往無前”中的插圖就是課文《小鷹學飛》中的插圖,就是提示教者要放在《小鷹學飛》那篇課文的情境中去學習這些成語,只要求在情境中理解成語的意思,背誦下來就可以了。現在有的老師讓學生查成語詞典,背誦成語解釋,就南轅北轍了。編者的意圖是很明確的,關鍵是老師要能理解編者的意圖,認識其功能定位,才不至于出現南轅北轍那樣的問題。
(作者單位:徐州市中小學教學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