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動異化\\生活世界的殖民化與風險社會

[提 要] 生活世界的殖民化是哈貝馬斯對于現代社會理性化過程中所導致的本應屬于非經濟的公共生活空間和私人領域被在理性化過程中逐漸膨脹的以市場體系和科層制行政體系為代表的系統所控制的后果的一種描述。從理論發展的歷史考察可以看出，生活世界的殖民化理論繼承了馬克思的勞動異化理論，而貝克用以考察后現代社會的風險社會理論又是建立在哈貝馬斯的基礎之上的。

[關鍵詞] 異化;生活世界殖民化;風險社會

[作者簡介]陳文娟(1983—)，女，江西旅游商貿職業學院;賈 俁(1987—)，男，江西旅游商貿職業學院旅游分院;(江西南昌 330100)寧 夏，男，華中師范大學社會學院。(湖北武漢 430079)

一、哈貝馬斯和他的生活世界概念

哈貝馬斯是德國二十世紀后半葉最為著名的社會思想家之一，法蘭克福學派后期的重要代表人物，也有部分學者認為他是西方新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家之一，在哈貝馬斯的思想體系中，生活世界的殖民化觀點占有重要的地位。哈貝馬斯認為人們相互之間的語言溝通構成了生活世界，在社會當中人們相互之間可以展開無拘束的自由交流與溝通，而人類之所以能夠溝通并且發展出以沒有制約的論辯作為協調行動的準則，主要原因是每一個人都擁有、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是共同擁有一組龐大而“并不明確的”背景資料和知識作為人類溝通的指引，哈貝馬斯將這些背景資料命名為“生活世界”。從社會學的角度來看生活世界可以被視為一種為人群所共有的文化資料與公共知識的儲存庫，人群中的每一個個人相互之間因為共享著資料庫中的文化與公共知識因而可以相互溝通而不發生文化上的障礙，因此生活世界從功能學派的角度來看是不斷被確立的促使社會穩定的各種秩序，而從符號互動論的角度看則認為生活世界的作用在于促使個人的社會化，幫助個人建構其在社會中的角色。

二、生活世界的殖民化

哈貝馬斯認為，人類社會的歷史進步必然是一個不斷理性化的過程，但是伴隨著這種理性化發展卻出現了所謂“科技理性當道”和人際關系疏離化的現代社會困境，哈貝馬斯將這種困境歸因為生活世界被殖民化了，即作為社會理性化的另一個層面，“系統”層面的理性化過程對人類行為的控制。系統概念對哈貝馬斯而言是作為社會的制度或組織而影響著人類的生活?，F代社會結構的復雜性使得人類不可能清楚的知道自己每一個行為的原因及其可能出現的結果，而系統則具有調節人類行為相互影響的功能。系統的理性化是人類社會理性化的一個主要特征，因為只有系統的理性化才能夠通過調控人類行為使之更加合理，人類過去對于“權威”和“神圣”事物的崇拜與遵奉轉向理性思維，人類用理性代替了權威或傳統文化來制約相互之間的交往。但是生活世界理性化的發展一方面是個人的理性認知能力和自主性增加，另一方面也導致社會系統的日益復雜和擴張，直到發生“社會生活的殖民化”。

所謂社會生活的殖民化，簡單理解就是原本屬于私人領域和公共空間的非市場化和非商品化的活動，被市場機制和科層化的權力所侵蝕。現代社會的主要系統可以從市場和國家機關兩個層面來理解，其中市場之經濟系統對人的影響，主要通過金錢制約人類的行為或生活世界，而國家機關則通過科層制的行政框架所產生的權力來影響人的行為，可見金錢和權力是現代社會制約人的行為的兩個主要媒介。而生活世界被殖民化就表現為人們的公共空間和私人領域之中，本應當為人際交往服務的市場力量與科層化權力卻因為過于強大以至于反過來控制了人的交往過程，從而使人在現代社會中反而喪失了作為自由人的尊嚴。

哈貝馬斯所提出的生活世界殖民化得到觀點具有非常明顯的對馬克思關于勞動異化問題論述的繼承與揚棄。馬克思在他的《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對勞動的異化問題進行了深刻的闡述，認為在私有制的條件下，由于生產資料同勞動力相分離，勞動產品同勞動者相分離，伴隨著生產力水平和勞動效率的不斷提升，本應當成為人們實現生活質量改善與人自身發展的方式的勞動卻給勞動者帶來痛苦，勞動者不是熱愛勞動而是逃避勞動，各種各樣替代人力的機器的發明和試圖提高效率的規章制度使勞動成為一種對勞動者的懲罰，這就形成了所謂勞動的異化。哈貝馬斯認為，馬克思關于異化的闡述極為深刻但局限于經濟層面的分析而忽視了現代社會對人類構成制約的其他因素，比如現代社會特別是后資本主義社會中以科層制結構形式出現的官僚機關所產生的權利形態，這種科層制的行政權力與市場機制相結合從而共同控制著現代人生活的各種領域。因此可以說哈貝馬斯對于生活世界殖民化的觀點是繼承了馬克思勞動異化的觀點并吸取韋伯對于科層制的論述，從而建立在對現代社會特別是后資本主義的社會中人際關系的一種重新考察。

三、生活世界的殖民化與風險社會

哈貝馬斯被認為是后現代社會學大師之一，但是他并不認為現在的社會進入了后現代的門檻，相反這個世界仍然是遵循韋伯的理性化原則而運轉的，科層制與市場中的理性計算維持著人們相互之間的交往與行動準則。對于當前世界所處的社會發展階段，特別是西方發達資本主義社會的發展階段(事實上，全球化的迅速擴張早已將全世界納入到了西方資本主義的發展體系當中去了)，西方的學術界存在相當大的分歧，甚至在所謂后現代主義社會學家內部這種認識也不統一。例如盡管都強調后現代的視角，吉登斯就認為當前社會已經進入了后現代，而哈貝馬斯則認為當前社會仍然處于現代社會。伴隨著社會歷史的不斷前進，后現代社會的曙光已經顯現，那么對于以理性化為發展線索的現代社會所遭受的生活世界的殖民化在后現代社會中又會有哪些新的發展，帶來什么后果呢?對于這一問題，作者認為貝克的風險社會理論可以給予較好的回答。

風險社會是德國社會學家貝克在20世紀80年代提出的一個描述當前社會的時代特征的概念。風險社會理論認為，伴隨著工業化、現代科技發展與全球化，人類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與規模改變著自然界與人類社會自身，這種到目前為止看似前所未有的成功使人類社會陷入一種盲目的樂觀卻忽視了進步與改變所可能帶來的潛在危險。然而核電站泄漏事故、瘋牛病與恐怖主義擊碎了這種幻想，人們不再認為自己仍處于一種絕對安全的環境中，而是不得不將各種由于人類活動所帶來的可能與潛在的威脅納入到一切決策的前提當中?，F代性不再必然意味著消費的增長，物質的豐富以及生產生活水平與質量的提高，同時也帶來了許多以前人們所未知的危險，盡管這些危險實際發生的概率很低，但一旦發生則帶來的是毀滅性的災難。正如貝克所言，對于風險社會的最佳描述便是“雖然還沒有發生危險，但已不再信任安全”。顯然，風險社會的來臨標志著現代社會對于理性化的遵奉遭遇到了巨大的挑戰，因為工業化、技術進步和全球化本身就是整個社會理性化的具體體現，而人們忽然發現這種理性化所帶來的空前繁榮背后卻暗藏著神秘莫測的危險，理性化的程度越高則危險對于人類的毀滅力量越大，與此同時人們對于這種危險卻愈加難以把握。行政官員與技術專家對實際決策權力的壟斷充分體現了現代工業社會對技術效率的追求，由被認為掌握了充分知識的官僚與專家掌控各種部門與機器的運轉被人們認為是安全且值得信任的。即使有發生危險的可能，這種可能也可通過精確的計算而得出發生的概率，并由保險公司等專業機構來消解，風險在工業社會中只是技術專家處理的各種對象之一。然而在風險社會，導致災難的風險成為了社會主題，風險一旦發生的徹底毀滅性使得對其概率的計算失去了意義。在風險社會中，人們開始意識到自己并不具備足夠充分的知識，去處理這樣一個復雜的世界，即使是對于“專家”而言也同樣如此，公眾無法再給予“高水平的專家”與“先進的技術”以充分的信任。貝克將風險社會比喻為一個巨大的實驗室，少數人決定著實驗室的運轉，卻沒有人為可能的危險與失敗后果負責。

如果再回過頭來考察哈貝馬斯的生活世界的殖民化的意義，并且是放在后工業的風險社會的新背景之中，我們就會發現兩者之間存在著明顯的繼承關系，可以說風險社會就是生活世界被系統所殖民化以后的一種發展結果。人們的日常生活世界為日益擴張的系統所反控制，這種控制遵循著理性的原則但是又不可避免的帶來風險，然而系統的管理者并不對可能發生的危險負責，而從以財富分配為基礎向以風險分配為特征的新的階級，也將生活世界中所有的普通人置于一個不能掌控自己的生活卻又無人對他們的安全負責的境地。

[參考文獻]

[1]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2]楊善華主編.當代西方社會學理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3]烏爾里希#8226;貝克.風險社會[M].南京:譯林出版社，2004.

[責任編輯:李麗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