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的主題對西方現代美學史寫作的指導

摘要：當前國內的西方現代美學史寫作趨向多元化發展。由于對“現代”的范圍、現代美學的哲學品格、歷史本身的意義等問題的不同理解，學界就西方現代美學史的寫作提出了各種不同的構想與展望。為了確保美學史寫作、尤其是西方現代美學史寫作的科學性，一種哲學主題的指導是至關重要的，它有助于保證研究對象的明確化、思維模式的合法化和寫作方式的靈活化。

關鍵詞：現代；西方；美學史；哲學主題

中圖分類號：B83-0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10)03-0039-04

從20世紀60年代初朱光潛的《西方美學史》(兩卷本)問世以來，對西方美學史的系統研究在中國已經經歷了近半個世紀的摸索階段，這期間出現了數量可觀的著作。西方美學史教材的多樣化已然是不爭的事實，然而，這種多樣化的形態在多大意義上能避免重復性，如何隨著時代的發展突破舊有的學術范式，以及是否有一種客觀公正的美學史等問題，從本世紀初開始，逐漸引起學者們的關注。如何書寫西方美學史，當前已成為國內美學史研究的前沿課題之一。

在對西方漫長的美學歷程的探究中，最富有爭議的是關于20世紀以來的西方美學史寫作，因為該時段的美學逐漸喪失了統一的風格，呈現為多樣的流派。僅僅停留在流派的介紹上的美學史很難讓人把握到一個時代的特性，且流派的劃分本身是否具有合法性尚且是可疑的。在此背景下。以西方現代美學為對象，從國內目前現有的西方現代美學史著作出發，結合學者們提出的相關問題來思考美學史寫作的可行性方法，將是一個有意義的問題。

一、國內現有的西方現代美學史著作

當前。涉及到西方現代美學史的著作包括兩大類，一類是在西方美學通史中囊括了19世紀末期以來的美學流派，相關著作如李醒塵的《西方美學史教程》，蔣孔陽、朱立元主編的《西方美學通史》等；另一類是專門以19世紀末20世紀初以來的西方美學思潮為研究對象的斷代史，如朱狄的《當代西方美學》、劉綱紀的《現代西方美學》、張法的《二十世紀西方美學史》、周憲的《二十世紀西方美學》、朱立元的《現代西方美學史》、牛宏寶的《西方現代美學》等。

這樣一些著作的寫作風格是多樣化的。從整體結構而言。多數著作是歷時性地縱向介紹現代美學的進程，但也有少數著作采取歷時性與共時性結合的方法，在介紹主要的美學流派之后，對該時代的主要美學問題和范疇進行集中性的探討。從具體章節來看，有的著作突出人物，有的突出流派，還有的將人物與流派都隱藏在代表性觀點之后以突出思想主題。從寫作者的意圖而言，有按照時間歷程盡可能反映出一種客觀、公正的美學歷史發展的，也有公然標明個人立場、以個人總結出的美學歷史發展規律為框架來重新構建的美學史。這種多樣化的寫作風格無疑是有益的。它促使美學史的研究不斷走向豐富化。

多樣化不僅體現在寫作風格中。更主要的是出現在著作對于西方現代美學的基本理解中。我們可以通過對一些關鍵性的問題進行評述和比較，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思想混亂。

首先，關于“現代”一詞，學者們普遍贊同它并不僅僅是從時間的意義上提出的，其中包含著一種思想和文化的新的轉變，但是卻在不同的意義上使用“現代”。多數學者是在廣義上使用“現代”一詞，即將德國唯心主義和浪漫主義之后出現的美學思潮都稱之為現代，后現代的各種思想也被納入其中。也有學者在狹義的意義上是用“現代”一詞，即一種不同于傳統美學、也不同于后現代美學的特殊思想。

其次，美學史無法脫離美學自身的學科特性，而對于美學來說，它從萌芽伊始就是在哲學的領域內得到思考的，這也即是說，美學史的寫作無法脫離對哲學史的整體把握。當前的西方現代美學史著作普遍注意到美學的哲學品格，主張以西方現代哲學的轉型作為美學史的指引，但是由于對西方現代哲學的轉型本身有著并不相同的理解，它們對西方現代美學的發展模式提出了不同的創見。有學者主張西方現代哲學的主要變化是基于對黑格爾的共同反對而出現的人文主義與科學主義的對立統一；其中人本主義的特點是把人當作哲學研究的核心、出發點與歸宿，通過對人本身的研究來探尋世界的本質以及其他哲學問題，科學主義的特點則是將知識建立在主觀經驗也即感覺的實證基礎之上，拒絕探討任何經驗之外的形而上學問題；現代西方美學史因此可以從總體上歸為人文主義思潮和科學主義思潮的對立，在理論上表現為理性主義與非理性主義的沖突。也有學者提出不同意見，認為人文主義與科學主義的對立統一僅僅出現在傳統美學向現代美學轉型的19世紀末期，不能概括整個西方現代美學，因為從20世紀開始的美學思潮體現出一些超出人文主義與科學主義對立之上的共性，諸如反形而上學的共同立場、以審美意識研究為共同的研究中心、取消美的本質等傳統美學基本問題的共同傾向，等等。還有學者提出，20世紀西方哲學的主流趨勢是以馬克思主義為基礎的社會－文化批判理論、現象學－存在主義哲學、實證－分析的哲學，它們相互作用形成了批判理論的轉向和語言學的轉向，西方現代美學的歷史發展因此可以從這樣兩個轉向的維度去展現。且從現代向后現代的轉向的依據也包含在其中。我們可以看到。哲學史領域內的各種概念或語詞紛紛涌進美學史領域。但是它們自身的合法性和特定內涵還有待進一步的澄清。

再次，美學史的寫作本身要借助于對于歷史的理解和把握。在當前現有的美學史著作中，學者們普遍強調將歷史感貫穿于美學思想的演變歷程中，從中挖掘出美學發展的客觀規律，但是這種歷史感本身也出現了多樣的形態。20世紀80年代的美學史著作基本上是運用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視角來看待美學的發展，比如有學者提出西方現代美學盡管流派繁多。但都可以視為是對資本主義社會下普遍存在的人的異化現象所作的一種思考，正是由于無法在實踐中克服人的異化這一歷史事實，現代的資產階級思想家才會在審美和藝術的領域中追求個體感性存在的自由，可是這種自由無疑虛幻的。本世紀初以來，一些美學史著作提出了新的歷史視域下的美學思想發展。比如，有學者主張將美學史中的各種理論還原到話語的歷史語境中，這也即是說。美學史不是要提供各種理論思潮的具體觀點，而是要把理論中的純粹邏輯話語還原到其歷史語境中，探究什么樣的歷史語境驅動了這些具體的邏輯陳述的產生；總體上說西方現代美學史產生于分析理性、工業制造、資本主義商品市場對世界進行符號編碼的話語配置中，因此出現了理性主體地位的變化、語言的轉向、審美活動作為在存在性境遇中的顯現活動等特點。還有學者提出應在世界歷史的發展和西方文化自身內部的發展背景下去理解西方現代美學：世界歷史發展的階段性區分有助于我們理解“現代”以及現代性的使用范圍，西方文化的歷史發展——尤其是現代出現的打破西方文化一以貫之的純粹性、開始融入到全球一體的文化發展傾向。有助于我們理解西方現代美學如何會呈現出流派的多元化、美學著作的非美學意圖等基本特性。我們可以看到，由于對歷史本身的不同看法，美學史著作也呈現出不同的形態，美學史研究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推動。

二、學界關于西方現代美學史寫作的反思

針對西方美學史著作層出不窮的現象，尤其是西方現代美學史著作版本繁多的現狀，從本世紀初開始，國內學術界逐漸展開對美學史寫作的探討。這種探討的動機是非常明確的，即為當前美學史寫作的多樣化形態確立依據，推動西方美學史研究的深入化發展和科學性發展。當前，學界普遍達成一種共識，那就是，從總體上說，美學史寫作應該避免一種純粹的史料的匯編。收集和翻譯西方美學的文獻資料顯然是美學史研究的基礎工作，但是如果僅僅停留在史料匯編上，這樣的美學史并沒有多大的意義。真正有意義的美學史著作應當做到“歷史與理論、史料與思想的結合與統一”，避免將各個美學家的思想變成互不相干的孤立的現象，而是建立起思想間的歷史聯系。在如何在掌握史料的基礎上確立思想的歷史性問題上。并沒有一種絕對的永恒真理。美學史研究應當走向多樣化，它有助于這樣一門學科的發展。

一種學術的爭鳴出現在對美學史的不同構想中。有學者提出，好的美學史應當有一種對人類生存的終極關懷，“一部成熟的美學史著應該表現出一個當代學者與歷史上美學思想家的對話，這個對話涉及美的哲學、藝術形而上學、審美的趣味和觀念、藝術的形式和特征(即美感的經驗形態)等，中心問題仍然是美對于人類生活和人類歷史的價值和意義。美學史應該追問的一個終極問題是：人類為什么追求美和藝術?追求怎樣的美和藝術?”可是，我們可以看到，關于人類為什么追求美和藝術的終極問題在從古希臘一直到近代的美學史中是可以找到明確答案的，在現代以來的西方美學史中則隨著美和藝術的本質等形而上學問題的取消而被模糊化。也有學者提出，美學史寫作有多種不同的范式，不過我們有必要“在寫作實踐中證明所用范式的合法性和有效性”，這依賴于“歷史化和語境化的運作”和“理論圖式先見與歷史對象的對話”的雙重原則。這里。雖然關于“范式”本身還值得推敲，因為范式在此被當作是一種主觀性的思維模式與意圖表達，但無論如何，這種注重范式對于歷史寫作的指導性意義無疑為當前美學史寫作的多樣化形態作出了最好的注腳。有學者因此進一步提出，我們當前是在一種后現代的學術范式下書寫歷史，應注意到時代性對于西方美學史寫作的影響。后現代學術范式不可能再象現代那樣在歷史的書寫中展現連續性。而是“‘共時性歷史觀’，即主要根據語言學的‘共時性研究’描述歷史”，這樣的歷史“是斷裂的、播散的過程”。這種視角無疑是新穎的，但是西方歷史的時代性是否會淹沒在其中仍是值得繼續探討的問題。

我們可以看到，盡管學者們否認有關于西方美學史的絕對永恒真理，鼓勵美學史寫作的多元化發展，但是始終沒有放棄對美學史的科學性的要求。這種要求在西方現代美學史研究中表現得格外突出。有學者對于西方現代美學史寫作中出現的以流派為線索的主流寫法提出質疑，因為很多并沒有標準的流派被納入進來，或者用哲學方法演繹出美學流派，固然保證了美學的哲學化視野，但是美學學科自身的歷史進展并沒有得到思考。純粹按照流派寫作的西方現代美學史確實存在相當大的問題，因為對有些哲學家的流派劃分缺乏可行性依據，比如很多現代美學研究者將海德格爾劃歸存在主義流派很大程度上誤解了海德格爾的思想，因為思想家本人明確談到過自己與存在主義的區分：又比如將狄爾泰劃歸生命美學流派，很大程度上忽視了狄爾泰的解釋學美學思想；又比如，如果將馬克思還原到西方現代美學的歷史中時，無論將他歸屬于現有的哪一流派都是不恰當的。所以現有的西方現代美學史著作不約而同的對馬克思美學避而不談，可是馬克思美學的重要意義在同時代的美學史中最能體現出來。等等這些問題都是西方現代美學史研究需要面對的，研究的多元化發展并不是要否認一門研究的科學性，恰恰是為了更好地實現后者，因此我們應對如何實現美學史的科學性采取一種開放性的思考。

三、堅持以哲學的主題為西方現代美學史寫作的指導

要對西方現代美學史實現一種可行性的重構，需要對研究對象有明確的理解。這意味著要對“現代”、“美學”、“美學史”等關鍵性的語詞有所限定。對于這其中任何一個語詞的解釋都要還原到西方思想的不同時代中，因為并沒有一種一以貫之的唯一性解釋。這些語詞的含義已經發生過多種變化，且這些語詞所構成的整體也制約著彼此的內涵。

首先，關于“現代”一詞，如何確定它的邊界關系到整個西方現代美學史的研究范圍。僅僅用時間上的不同來標明現代顯然是不夠的，正如國內學界已經認同的那樣?，F代確實包含了一種轉型。在政治、經濟、文化等領域中，這種轉型都非常明顯。西方現代美學史是要對一定時期的美學家的思想進行理解與解釋，并將其表達出來，因此從事美學史寫作是在思想的領域內思考現代。從思想的領域而言，現代意味著思想形態的轉變。而哲學主題的轉換對于我們確定現代的邊界有著重要的指導意義。

就哲學本身而言，它作為思想有特殊的結構，包括所思的事情和思考本身，其中所思的事情便構成了哲學的主題，它包括存在、思想、語言等，不同時代的哲學突顯了不同的主題。在從古希臘一直到近代黑格爾的思想體系，得到突顯的是理性，理性作為一種原則的能力包括了理論理性、實踐理性和詩意理性三種形態。理論理性是一種看的能力，即洞見世界的整體秩序的理性，在古希臘得到強調；實踐理性是作為上帝的意志規定人的倫理行為的理性。在中世紀得到重視；詩意理性作為創造性的理性在人設立世界的設定活動中得到高揚，是近代哲學最為關注的主題?？墒呛诟駹栒軐W體系之后，理性至高無上的地位受到沖擊，以尼采的“上帝之死”為開端，理性或者被身體性的更本源力量完全壓制，或者由只關注自身的純粹對象轉向實踐性的思想工具，總之不再是思想所思的最主要事情，哲學的主題因此而轉向存在，但這里的存在不再是一種充當形而上學的根據和基礎的某種實體化的存在者的存在，而是人的存在，在尼采那里是身體性的權力意志，在馬克思那里是物質生產實踐，在海德格爾那里是林中空地，在胡塞爾那里是具有自我構造功能的意識，在杜威那里是人的現實生活經驗，在心理分析學那里是包含了本能欲望的人的心理結構，在符號論那里是符號活動，等等。這種存在的主題一直到海德格爾晚期思想中，開始出現新的轉變。海德格爾并不將存在僅限于人的存在，在晚期從語言的維度展開了對存在問題的探討，一種自我言說的純粹語言道說出使人類的居住得以可能的林中空地。以海德格爾晚期思想為轉折點，之后的思想轉向新的主題，即語言，但值得注意的是海德格爾自身并不能歸屬到此語言的維度之中，因為他的語言仍然是以人的居住世界為出發點和歸宿。還不是之后語言分析學派、結構主義、解構主義等思潮所談論的無規定性的語言。

在哲學主題的指導下。我們可以對現代做出一個基本的限定，即它包括從尼采開始一直到晚期海德格爾的各種思想，以存在為思想的主題，區別之前的理性主題下的傳統思想和之后的語言主題下的后現代思想。基于這種限定。西方現代美學史也可以得到較為清晰的概觀。我們可以看到，當前西方現代美學史著作的一個明顯的共同不足就在于沒有還原馬克思在西方現代美學史中應有的位置。盡管國內針對馬克思美學與馬克思主義美學有專門的系統研究，可是對于西方現代美學史寫作而言。如果缺失馬克思的美學思想，對于我們從總體上了解西方美學的現代轉向是非常不利的，并且這也不利于我們理解馬克思美學自身的科學性與現代意義。此外，把海德格爾、伽達默爾等人的美學思想歸于語言的主題之下也是值得商榷的，因為盡管這兩者確實都提到了語言對于存在的意義，但是都在語言之后隱藏著世界的幽靈。與后現代那種無規定的語言或沒有外在規定的語言仍有所區分。

其次，隨著哲學主題的轉變，“美學”所包含的內容在現代也出現了關鍵性的變化，那便是反對由理性為美、美感和藝術給予一個形而上學的尺度。而是讓美、美感和藝術自身顯現出來。這意味著一種追問方式的轉變，即放棄一種追問根據的形而上學方式。這一點對于在美學史寫作中針對某些思想家的并無體系的美學思想進行重構時，將有重要指導意義，即既要注意這些思想家思想中的核心語詞與美和藝術的關系。又要避免主觀上將某一核心語詞設立為美或藝術的本質、根據和基礎。比如，我們在重構尼采的美學思想時，便會遇到權力意志與藝術的關系問題，尼采確實提出藝術便是權力意志的直接表達，但是由于權力意志自身需要身體性的解釋系統，它并不構成對于藝術的形而上學的規定，而是將藝術帶向人的身體性存在之中。尼采美學的現代意義由此突顯。又比如，我們在重構狄爾泰的美學思想時，便會遭遇到生命與藝術的關系問題，但不能簡單將生命設定為藝術的本質，因為在狄爾泰思想中生命是在體驗中進行的，而藝術作為生命的體驗及其表達需要借助理解和解釋才能克服個體性限制。通向持續性的整體生命現象，因此狄爾泰與解釋學的關聯遠遠超出他與所謂生命美學流派的關聯，后者對于生命本身普遍缺乏明確的界定。類似的問題還有很多，但可以肯定的是，哲學的主題轉變引起的思維方式的轉變對于重構西方現代美學史有不可或缺的指導意義。

再次，就“美學史”而言，它首要的是思想自身的歷史，一種美學史寫作的最重要的任務也是要將一定時期內的美學思想的歷史進程勾勒出來，而哲學的主題的轉化最能體現出西方思想的歷史發展規律。西方思想與中國思想最明顯的區分就在于前者是劃時代的。各個時代有不同的思想主題，而后者則沒有時代的區分，只有朝代的變化，更容易從時間的角度去重構。西方傳統思想的理性主題展現出形而上學的歷史，從理性到存在主題的轉變揭示出一種形而上學的歷史的終結，現代思想由此展開。對西方現代美學而言，對思想的歷史的理解和把握應該優先于對任何其他的歷史的把握。因為經濟、社會發展、藝術實踐等的歷史對于美學思想而言都只是外在的影響因素，它們出現在美學史的寫作中是為了幫助讀者對一個時代有更全面的理解。但是美學史寫作更主要的是要從美學思想自身內部去發現一種歷史的變化，因此它應在各個時代的思想主題的指引下進行。

在思想主題明晰化的前提下，西方現代美學史在結構安排上可以采取靈活多變的寫作方式，并不拘泥于流派式的寫作風格。正如我們已經看到過的，流派式的寫作固然便于一種邏輯上的清晰表達和對美學史的思想發展規律的總體把握，但是在具體實施時應該是靈活的。在明確的思想主題的指引下，將那些有明顯共性的思想家歸屬為一定的流派無疑是無可厚非的，比如英加登與杜夫海納的現象學美學流派，狄爾泰、伽達默爾與堯斯的解釋學美學流派，弗羅伊德與榮格的精神分析美學流派，卡西爾與朗格的符號論美學流派，等等，都有利于形成對于西方現代美學史寫作的清晰化。但是對于尼采、海德格爾、馬克思等這樣一些人物的美學思想而言。硬是要設定為某種流派反而會出現一些誤解，比如將尼采劃歸與叔本華一起的唯意志論美學流派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尼采作為現代美學的開端意義，而將海德格爾劃歸與薩特一起的存在主義美學流派則純屬對于海德格爾的誤解。因此，在明確了思想主題的前提下，以人物為線索與以流派為線索的西方現代美學史寫作完全可以結合在一起，這并不構成一種混亂，而更有利于保證美學史的科學性。

西方美學史的寫作是一個開放性的研究領域，不同的學術范式可以產生出不同的美學史寫作，但是作為一種主觀的思維模式的范式本身并不是自明的，必須具有合法性，而范式所合之“法”應是各種歷史性的文本所道說出的思想。一定范式下的美學史寫作從實質上來說，并不是從主觀意圖出發的寫作，而是從文本出發，也即從文本所道說的思想出發，美學史本身能否成為一門具有客觀性的科學也來自于此。因此，從哲學的高度對各個時代的思想主題的轉變有所把握，對于西方美學史寫作而言，具有至關重要的指導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