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州一絕:黃河大水車

解民干旱數百余年

蘭州大水車，又名天車、翻車、灌車和老虎車，是明代開始出現在蘭州地區的一個獨特的大型提水工具，距今已有450多年的歷史。

黃河水車利用河水流動的沖擊力，推動帶有水斗的車輪轉動，從而將河水從低處提升到高處，提水高度可達15～18米，而且僅以河水作動力，日夜不息，是“天然自來水工程”，獨特奇絕。

黃河水車誕生后，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期內，是蘭州黃河沿岸唯一的提灌工具。明清兩代，地方政府均非常支持水車提水。清代陜甘總督左宗棠曾在總督府門前鑿了一個“飲和池”，引水車所提之黃河水入池，供城內百姓飲用。到民國時期，蘭州近郊的水車已達160多架，保證了蘭州絕大部分農田的灌溉，并為人們提供了足夠的飲用水。當時黃河之濱處處可見壯觀的大水車，甚至三五集群，是為勝景。著名歷史學家顧頡剛1938年8月游蘭州時曾為之感嘆：“黃河之岸河堤之旁，水車聲隆隆，對面細談為之禁遏，蘭州最勝處也?！?/p>

1952年，蘭州大水車達到了全盛時期，黃河兩岸水車林立，增至252架，總提灌面積由新中國成立前的2萬多畝增加到了10萬畝。尤其是廣武門至雁灘河段，更是水車的集聚地，單輪、雙輪、三輪、五輪等樣態不一而足，蔚為壯觀。所以，這里又被人們稱作“水車園”，蘭州也被稱為“水車之城”。

黃河水車利用水流沖力工作，是一種高效且廉價低碳的灌溉工具，在經濟比較落后的歷史時期，備受老百姓歡迎。雖然它的提灌能力不算很大，但因其晝夜旋轉不停，從每年三四月間河水上漲時開始，到冬季水位下降時為止，一架水車，大的可澆農田六七百畝，小的也能澆地二三百畝。

蘭州大水車原本的屬性是生產工具，對蘭州及下游人民農業生產的貢獻是巨大的。它在發展過程中又成為黃河流域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體現著中華民族的智慧和創造力，為中國農業文明和水利史研究提供了見證。從景觀審美層面上說，它還對美化蘭州自然面貌、改善老百姓休閑文化生活起著重要作用，為人民安居樂業和社會和諧穩定做出了貢獻。

明人段續創獻鄉梓

蘭州地處我國西北干旱少雨地帶，年均降雨量只有320多毫米，蒸發量卻是降雨量的4倍多。但它又是個帶狀盆地城市，依傍黃河而居，具有引河水以灌之利。黃河在蘭州段自西向東穿城而過，河面距地面有10～20米，如何提水上來以濟蒼生，就成為世代仁人志士們殫精竭慮之事。歷史進入明嘉靖年間，這件事終為一蘭外舊鄉土紳所解決。

據明代《重修皋蘭縣志》記載：“續里居時，創翻車，倒挽河流，以灌田，致有巧思。沿河農民皆仿效焉?！薄袄m”就是明代蘭州段家灘人段續。

段續，字紹先，明嘉靖二年進士。為官清廉，卓有政聲。他在云南時發現有一種叫筒車的灌田提水工具，便格外留意，屢屢走訪鄉農請教筒車制作奧秘，并將筒車繪成草圖保存下來。后來，他因向朝廷上奏論事而獲罪，被謫貶為河南郾城縣縣丞，又遷為杞縣知縣。在此期間，由于他勤于職守，不畏權勢，恤下愛民，公而忘私，革除積弊，政績赫然，又被擢升為湖廣參議、密云兵備副使等職。晚年，段續辭官回歸故里蘭州，致力于黃河水車的研制，仍不忘百姓，貢獻鄉梓。

段續仿照云南簡車的原理，自備木料和請工，與當地工匠精推細想，反復琢磨，又經多次改進、試驗、再改進、再試驗……終于在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黃河水車研制獲得成功。

據史載，段續主持制造的第一架水車，架設在現廣武門外的黃河北岸。后來，他又在現鎮原路北口架設了3架，使附近600多畝旱地變成了菜畦果園，“水車園”這個地名即由此而來。

此后，大水車的好處為更多人所聞，黃河兩岸爭相仿制，蘭州下游的榆中、皋蘭、靖遠、涇川、平涼以至銀川及陜西，也競相仿制起來，甚至蘭州上游的青海貴德、循化一帶也出現了大水車。至解放初，這些地方的黃河岸邊大水車多達350架，成為一件盛事和黃河上游的奇特景觀。

結構簡單工藝奇巧

蘭州水車與云南用竹筒制作的筒車外形相似，但體形更加高大，像一個巨大的古式車輪，有軸、有輻條、有外圈，有五六十個擋水取動力的刮板(葉板)和三四十個取水斗。它的輪輻直徑大的有20米左右，小的約10米。輪輻中心是直徑l米左右的巨大車軸，一般長5米左右，外戴12厘米厚、15厘米寬的袖筒(鑄鐵圈)，安放在水車墩座上的仰盂(鑄鐵軸承)上。雙排木制輻條長10米左右，一般為28～32根。輻條之間有穿撐、小杈、大權(拉筋)相連，以加固增力。車輪最外圈是雙層網弦。蘭州水車整個車輪不用一根鐵釘和任何黏合劑，全部使用木楔加固連接，整車的全部卯均為活卯，楔子有簪子楔、背娃娃楔、依老子楔等等，十分精妙。蘭州大水車整車大小部件，多達400余個。

水車輪體兩側地上筑有堅厚的石壩，形成一個又深又陡的過水巷，水巷靠河一邊的壩體一直斜向上延百多米至河道深處，為水車聚引河水急流。水車內側橫空架有一個5米長的接水木槽，以丁字形與長35米左右的送水槽相連。水巷中的急流沖擊水車上的葉板，推動水車徐徐轉動，讓水斗插入水中舀滿河水，又從另一面緩緩升起，到最高處倒水至接水槽里。

蘭州大水車貌似結構簡單，也沒有傳統圖紙，但它構思精妙，制作工藝奇巧，展現了傳統工匠高超的智慧和出色技藝。其工藝流程有：一，選料：主軸必須是堅硬質密且不怕水浸的數百至上千年整株榆柳上乘大樹，現也用泰國“紅斑馬”青楓木。輻條和穿撐均須為上好的整株松樹，少結疤，無裂口。外弦須是上乘的楊木板。所有木楔必須順絲，絕不能有結疤。二，下料：按照“做頭”(設計工匠)的設計(為保密家傳特技，只有“做頭”的“腦圖”)，分部件下料，要求絕對精準，然后做表面削、刨處理。三，鑿眼、拉卯、做榫楔：按工匠的放線樣，精準留線印操作，不得有吃線口眼和無線榫楔。四，做碼口、馱梁(車墩座的立柱和橫梁)和大軸：技術要求嚴格，尺寸同樣要絕對精準。五，安裝：傳統為全人工拉吊安裝，現在人工為主，機械吊車協助。順序是先架設車墩座，后安裝主軸，再依次安裝輻條、穿撐和網弦，然后安裝刮板和水斗。整體安裝，古時需匠人10多個、小工50多人，現在也需30多人。一架大水車的制作安裝，約需耗時3個多月。

保護開發珍貴遺產

由于新中國成立后電力提灌的興起，黃河老水車漸漸淡出歷史舞臺，陸續被拆除，蘭州市今只剩下西固區新城下川村1架，另有榆中縣青城鎮峽口村的1架。

為保護這一珍貴傳統文化遺產，“蘭州黃河大水車制作技藝”已于2006年被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并于2007年列入《蘭州市歷史文化遺產保護規劃》，得到立法保護。下川村那架老水車，也已被列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

蘭州市還在原段續所建第一架水車所在地“水車園”，開發建造了一個“蘭州水車博覽園”，沿黃河邊仿建了12架大水車。園內同時建有不同形式、風格迥異的中外水車數十輪，還為蘭州大水車創始人段續立了一座雕像。

現在，蘭州真正的老水車工匠所剩無幾，只有新城鎮63歲的歐陽立祥和吳家莊76歲的何謀殿兩位老“做頭”(領頭匠人)。歐陽立祥16歲開始跟師傅學做水車。他師傅王仁鴻是12代水車匠世家出身，技藝嫻熟精湛，其先人參加過段續首架水車制造。何謀殿老人也是蘭州有名的水車制造高手，親手做過不少水車。他們都擔心這門古老的技藝失傳，希望政府能搶救性保護。

近年，深愛著黃河大水車的老“做頭”歐陽立祥，親自主持大修了下川那架清乾隆年間所建的已有200多年歷史的老水車。他還為北京外貿大學、浙江紹興、山東臺兒莊大戰紀念館、四川和德國各建造了1架大水車，小的直徑6～12米，大的直徑18.2米。靖遠的水車匠人在為蘭州水車博覽園仿建了水車之后，也在為外省市一些城市建造景觀用水車。

但蘭州對于黃河大水車保護的認識和力度仍然很不夠。所剩無幾的老水車“做頭”工匠技藝閑置，且年事已高，急需搶救性保護和扶持；僅存的老水車，除了下川那架，青城峽口村數百年的老水車尚沒有作為重點文物得到保護；對外水車加工市場潛力很大，但現在基本屬民間行為，沒有作為地方產業做起來。當地政府和社會有識之士應該更多關注黃河大水車這一珍貴文化遺產，對它進行更好地保護、利用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