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藝術簡歷
艾樹池,別署余齋,1972年生,河北河間人。1996年畢業于河北大學。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河北省書法家協會理事、篆刻委員會副主任兼副秘書長。
書法、篆刻作品多次參加省內外展出。作品參加河北省首屆篆刻作品邀請展、迎新春百名書家楹聯展、河北省書法家協會四屆理事書法精品展、“藝術河北北京行”書法美術攝影展、河北省首屆篆刻藝術展、當代篆刻藝術大展、全國第九屆書法篆刻展、全國第六屆篆刻展等。1995年于保定直隸總督署博物館舉辦個人書法展。2006年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當代河北篆刻家精品集#8226;艾樹池》。
一日,在“問硯樓”,與放翁、樹池、海濤、沛金等在一起閑話,突然我問:“池大?海大?”
海濤道:“海,大池而已。”
樹池無言。
海有浪而大,池無波而深。
我只是很游戲地一問,不想得此妙答。
樹池姓艾,與我同鄉。空間上相距不遠,我倆的距離在時間上,我大了他足足20歲。這20年的距離,我想他肯定不想追上來,我倒是很想溯回去。只是無奈。他發短信問我:“四月里四枚蛋,五月里五枚蛋,真是這樣?”他問的是麻雀孵雛兒的事。我答:“不錯。”他說:“我小時候也掏鳥來,怎么不知道?”我答:“你小時候不是我小時候。”20年,換來的僅僅是這么一句,這也太慚愧。但正是這一句,即證明了我須發白得有了道理。
也正是有了這20年,我想,他看我時大概如看浮云,而我看他時,則生雨后新筍之慨。他那本篆刻集子,在我手上、眼里、心間,已經流連了好長時間,覺得很有意味。我喜歡那線條,或飄逸靈動,或古拙崎嶇,或舒朗淡雅……所有這些,因字意內涵、亦因當時心境而自如變化。看來方寸雖小,卻也容納三千大千,有著無限的可能性。“雨從天降,印由心生”,這是他刻印時的自況。一點兒不錯,天公降雨,其自西來,其自東來,自然而然,并無半點刻意,而無刻意時恰恰才是真刻意;而刻印,表面看來是刀工手藝,其根源其實卻在內心深處。這也如春日花開,花是花,其根、莖、葉等又哪里不是花?而這些,又都源自土地。因此一方印,卻也該是天地之事。樹池摸索數年,得著些真趣,難怪看他印時,能令人散懷抱、敞胸襟、生歡喜心。
見樹池的書法作品更晚些,嚴格說就是在我問“池大海大”那一天。“問硯樓”里,掛著幾幅他的字,“問硯樓”牌匾也是他的手筆,雖說我不懂,但也感覺到了它們的好。我不說師承、法度等等,因為我在局外,我只看重他的靈動和大氣。縱法度,也得靠這個傳,而不是傳個死套子。天下人都學王羲之,都學成了王羲之,書法就壞菜了。學王羲之不是學筆法,而應學心法,但心法是學的么?無論從事什么,只要跟藝術沾邊,最終都不可能在技法上得成就,雖然所有的成就都離不開技法,一切的外求都有路線上的誤會,以為那個方向是,于是朝著那里努力,結果那個方向不是。若是中途知道不是還好,翻然撥馬便是。問題是不知道不是,到知道時已經在懸崖下了;或者已經在懸崖下了,卻還在懵懂中。這很可怕。
其實,書法不在王羲之那里,就像佛法不在釋迦佛陀那里一樣。在哪里呢?這得問自己。
非常讓人高興的是,我的這小老鄉,已經悟到這些。不信,你看他如何說:
越來越多的人為什么腳步越來越匆忙,越來越高的樓房會不會遮蔽越來越渾濁的陽光,刺激消費與物欲橫流之間有沒有必然的聯系,一次又一次的理論學習能不能挽留人們精神萎頓的腳步……每每我被城市的色彩、無聊的問題搗鼓得頭昏眼花之時,周身的土氣幫助了我。它令我遠繁華、近質樸,遠浮躁、近從容,它成為我與大地連結的臍帶,我與故鄉交流的血脈,我就是憑借它在鋼筋水泥的叢林中尋找著回家的路。而我的書本、我的筆墨、我的刻刀便成為開啟家門的鑰匙。
好多人迷失了,他沒有。雖然沒有,但也不等于在家里。沒在家里不要緊,關鍵是知道回家的方向和路途上的位置當然還有那枚開啟家門的鑰匙。
他的作品,于我看來,已經相當有意思,但他說到篆刻時,卻這么說:
它們并不完美,似乎少了一點漢印的凝重,少了一點古璽的空靈,少了一點瓦當的質樸,少了一點磚文的粗獷……所以,我至今無法說清,是我用雙手令它們重新煥發了神采,還是我把它們變成了一堆垃圾。
垃圾和神采不隔一條線,關鍵時候就看自己內心的輕靈一轉。當然有垃圾和藝術的區別,但垃圾和藝術都是從一個地方流出來,這么流就是藝術,那么流就是垃圾。流法很重要,流的方向更重要。誰都不想要垃圾,但垃圾決不從外來。誰都想要藝術,但藝術也沒在別處。樹池有聯曰:樹高但任云飛過,池小猶將月送來。他說云說月,無非是在說自己。池清月顧,樹靜云閑。樹的高與矮,池的清與濁,都與云月沒關系。但若說沒關系,卻也不對。樹雖無掛云之心,云卻有戀樹之意,以無心對有意,或榮或辱或得或失,且隨它去。池也是,不分大小,只分清濁,一分澄凈見一分月,十分澄凈見十分月。水不清,月不來。月不是不來,是月來了你不能顯現。你說你顯現了,但顯現的是不是月都很難說。樹池這里,樹無掛云之意,池有映月之心,這境界也不易得。
樹池寫字、治印、讀書、寫文章,做的都是秀才之事。秀才之外的事,他不屑于做,他也做不來。他做這事的目的很單純、明確:“多少年以后,我可以通過它們找回原來的自己。”其實,他這么想時,應該說就已經有了幾分自己的意思。只是這自己,不在過去,也不在未來,而在當下。如若現在找不到自己,多少年之后也不會找到。不過,這只是他自謙的一種說法,因為他非常清楚,他的一次一次的努力行走,都是為了走回到自己的內心。
藝術于樹池,是本然一體的,也別說樹池有天賦,更別說樹池很勤奮,他不過是本分人做本分事而已。他能守住自己,就守住了本分。而守住了本分,天上那輪月就不會朦朧。
(責編:劉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