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去聽一個政策宣講會。講者是省城來的李先生。他開講先談自己到臨城的感受:三赴臨城,是每隔10年一次,一次跟一次感覺不一樣。第一次來,站在街頭看臨城,怎么看,都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村莊,十字路口,最繁華的地方,不能邁大步,一不小心就走到城外去了。第二次來,有了招待所,但是條件差,往外一看,窗戶外面跑著豬狗?,F在,再看,馬路寬了,樓層高了,招待品位提升了,臨城有了現代化氣息。臨城每年都有新變化啊!
我心里促狹地想想,李先生哦,你畢竟是以客人的眼光看小城呢。你說的無非就是縣城小,臟,落后;幾句話,幾根針,戳得臨城的過往癢癢的,麻麻的,可是你還沒有戳疼它。很多犄角旮旯的零碎,你不長時間停留下來,是難以捕捉到的。比如,對于縣城的小,臨城人說,小就小唄,有什么大不了,統共人口19萬,縣城還不到五分之一,住得下就成了唄。生在山城,知足常樂,大家知足得像一只麻雀,隨便一個煙囪一個灶洞一處廢棄的破草檐,就能棲身,還照樣興顛顛地樂呵。太陽一出,一個一個,從蜷縮著的住處,伸著懶腰出來,痛快地左右揮動雙臂,總算能夠舒展一下同樣蜷縮著的心情了!至于臟,山里嘛,哪有不臟的?臨城人說,那是山里人的樸實。小城人,就這么阿Q,這么四平八穩地為小城做著解釋。
這樣的心態,或許和小城的地理環境有關吧,你看它,四面都是矮崗子,懶懶蜷伏著,開春初夏,露一露綠,經不住時間打磨,一入秋,蒼黃連天,叫人茫然得肝腸都黃了。崗子不高,卻充得起小城的天然屏障,擋住了四面八方來往的風,擋住了外界開化開放的風氣,因此小城風聲平穩,小城人心態安靜,人和城,安靜得像夕陽下曬暖的老人。
都說,天下最溫暖的是自己的家??墒牵谛〕?,冬天有個溫暖的家,太難啦!民居散亂,單位集體供暖的也寥寥可數。大家各自為政,爭先恐后地安裝暖氣爐子,燒炭!那時我在城西的城關中學教書,下班往城東的家里趕,一路穿行在云遮霧罩里,像頂著炮火硝煙。路邊人家屋頂上,黑煙裊裊升起,一點也不詩意,升上去的煙,又被西北風旋著送下來??刺炜?,一派悲愴,太陽隱匿,白云染色,黑壓壓黑云壓城城欲摧;看周圍,大人孩子包裹著頭巾口罩,只露兩只眼睛看路,一路走,一路咳,吐出痰都是黑色的。回家,打噴嚏,鼻子眼里是黑泥。小城人素不怕臟,可是,冬天的黑空氣,可真叫大家怕了。冬天!黑色的冬天,我們更加像麻雀,跟染黑了的麻雀一道兒,黑黑地穿行在大街小巷,家里家外。
忽然一天,要拆舊建新,蓋小區了。膽兒大的人們,按揭買了樓房,眉飛色舞地享受起了住高樓的幸福,寬敞明亮不講,布局合理不講,城市化的物業管理不講,單那集體供暖的愜意,就叫人嘖嘖個不停。天寒地凍,室溫25度啊,秋衣秋褲就能來來回回安然地走動啊,美得冒泡泡了??h城第一個迎賓小區,房價470元一平方米,雖有人嘀咕買得起么買得起么,還是被哄搶一空;市場空間還大,開發商蜂擁而起后浪推前浪,又眼見樓價坐著火箭飆升,金融危機,樓價也不停下腳步,1500元一平方米了,工薪族咬咬牙,積蓄還是夠交首付的。眨眼,縣城的小區開發已經是第六番了,可是,你看到售樓處凌晨排起的長龍,你就知道了,小城人購房的熱情正熊熊燃燒,他們已經不滿足當下,至少,一種全新的生活觀念和場景正被悄悄接受。
我又促狹地想,假如,李先生今年再來,他會說些啥?君別后,僅兩年;可是臨城卻像一池春水吹皺,還被一股力量,激起了沖天浪花,似乎浪花落地的功夫,縣城的地盤已經長了腳,遠遠跑到十華里以外的圣井崗去了。迎賓,臨泉,萬福家園,園東,隆福,圣井福,一片片小區,像這個春天剛剛栽植的桃李,穩住神兒就爭奇斗艷了;大馬路緊跟著小區,光溜溜地爬過去了;綠地和花草,不怎么急,可是,開春一瞧,綻綠吐蕊的,可是合著季節的節拍絲毫不含糊的。樓宇高大靚麗了,街道又直又寬,綠化帶一天比一天多彩了,樹多濃蔭匝地,花艷三季飄香,那些表情古板的圍墻,一拆除,頗有藝術氣息的圍欄馬上扎上了。冬天,再看天,沒了黑煙,多了白云,走在路上,空氣凜冽清新,像吸溜著天津老冰棍。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悄悄變化。
這就是我們按照藍圖,高速度建設的新縣城啊!為一個宜居的環境,縣里聘請了北京中華建筑規劃設計院的專家,編制了《臨城縣城總體規劃》。當我站在這幅巨大的規劃圖前面時,忍不住,偷偷找了一下我家的位置,往日,它孤零零被撇在城外,如今,它已經端坐在城中央,很老到,很有資歷的樣子。我又做了一個對比,往日縣城面積4.9平方公里,眼下是10.9平方公里;往日是一縱一橫兩條街道,眼下呢,四橫五縱成了網架;城里引進了水系,有了湖泊3個;縣城四周,正逐漸培植環城林帶。山城有山,有水,有綠,不僅真的成了“城”,還成了“綠色城”。
我們不僅住進了美麗的房子,還逐漸住進“綠”里面去了。
李先生,假如您再來,一定會為小城在“三年大變樣”中一個漂亮轉身,而眼睛一亮;那時小城故事,在您的演講里,將是一個充滿生機的綠色版本了。(責編: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