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蓮

第三集

(數(shù)日后一天的上午，書房。)

潘夢雄坐在書桌旁正在批閱文件。

武植拿著雞毛撣子在書架上拂拭塵土。書架上顯出各種典籍。

武植帶著羨慕喜愛的神色端詳著這些典籍，一邊慢慢地拂拭。

(武植住室。)

武植坐在床邊，手捧《玉臺新詠》在全神貫注地閱讀著。

一會兒，銀蓮走了進來，喊了一聲:“武哥哥。”

武植竟沒有覺察，仍在專注地閱讀。

銀蓮看后做了個鬼臉，眼睛在地上轉了一下，看到地上的笤帚，便折下一笤帚枝，走到武植身后，用笤帚枝撓武植的脖子。

武植不由地用手拂拭脖子，停下看書，抬頭看到是銀蓮，苦笑了一下。

銀蓮說:“武哥哥，咱們一塊到盛隆驛館找東方伯伯和東方哥哥練武去好不好呀?”

武植邊看著書邊說:“不去了吧，我想看會兒書。”

銀蓮拉著武植胳膊撒嬌地說:“和我去嘛，武哥哥。”

武植不好意思地掙脫著。

此時，金蓮從門外走進來，見狀說:“銀蓮，你在這兒又和武哥哥耍什么賴呀?”

銀蓮聽到聲音轉過身來說:“我耍什么賴了，想讓武哥哥一塊到盛隆驛館練武去，他非要看那沒用的閑書。”

金蓮走近后，看到武植手中拿的是《玉臺新詠》，便對銀蓮說:“武哥哥看的哪里是什么沒用的閑書呀，這可是繼《詩經(jīng)》《楚辭》之后最古老的一部詩歌總集呀。”

銀蓮嘲諷地說:“武哥哥可碰上知音了。”

金蓮說:“瞎說什么呀，我只是糾正你的說法罷了。”

銀蓮不悅地:“哼。”

武植對金蓮說:“金蓮妹妹對《玉臺新詠》這么了解呀?”

金蓮謙虛地說:“哪里是了解呀。只是聽我爹爹給我講過，里邊的內容翻看過一些。”

武植說:“這本書里你最喜歡的詩是那首呀?”

金蓮說:“我最喜歡的還是《古詩為焦仲卿妻作》這一首。”

武植說:“是啊，我也是。劉蘭芝與焦仲卿的愛情雖是悲劇，可他們對愛情的忠貞不渝和勇于獻身精神真是感天動地，催人淚下呀!”

金蓮不由地吟誦其中的詩句:“孔雀東南飛——”

武植也情不自禁地接著吟誦:“五里一徘徊。”

銀蓮看著兩人投入地朗誦詩歌說:“嘿，一對書呆子!沒勁!”跺了跺腳，走出房間。

武植、金蓮對銀蓮的離開竟沒有察覺，仍然齊聲朗讀著其中的詩句:

(數(shù)日后。冀州府衙后院。)

院落內，武植在挑水澆灌花草竹子。

書房內，一先生正在臺上搖頭晃腦、拖著腔調念: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金蓮在看窗外樹影，銀蓮伏幾打瞌睡。

武植不時停下手頭活計，聽先生講課。

先生為引起二人注意，提高聲調講解道:“《關雎》一詩乃詩三百之首，周南第一章。關關者，雄雌二鳥相對鳴叫之聲也。雎鳩者，終生不離不棄之水鳥也。窈窕者，嫻靜而美好意。逑，通仇，配偶意也。”

金蓮姐妹仍各自作自己的事。

先生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那——，我們改教聯(lián)對吧。我出一上聯(lián)，你們來對出下聯(lián)。我出的對聯(lián)就以潘府后院的竹子為引子。”

先生在室內踱步，沉吟一番后，慢條斯理地念出上聯(lián):“門生千竿竹。”

金蓮思忖片刻，站起來說:“我來對，下聯(lián)是——家藏萬卷書。”

先生擊節(jié)稱贊:“對的好，對的好!家對門，藏對生，萬卷對千竿，書對竹，對仗工整，立意不俗。好!好!”

武植在窗外會意地點頭。

先生把目光轉向銀蓮:“我再出一聯(lián)，銀蓮來對。”

銀蓮不以為然地:“對就對!”

先生對著銀蓮說:“我還以貴府院內景色出題”慢慢踱步后，道，“我的上聯(lián)是——竹外桃花三兩枝。”

銀蓮稍一思索，立刻對出一句俗語:“院內雞鴨一大群。”

先生聽罷瞠目結舌。

金蓮伏案而笑。

窗外武植也笑出聲音。

先生尋聲從窗外看到武植，大聲斥責道:“何人在窗外發(fā)笑?你一個窮小子莫非也知聯(lián)對，有本事就對上一對!”

武植遲疑地站在門口。

金蓮與銀蓮鼓勵地說:“武哥哥，進來呀，來給先生對上一聯(lián)呀!”

武植從室外不好意思地走進室內。

先生不屑地看著武植說:“小子聽著，我出上聯(lián)，看你怎么來對。”

先生背著手踱步，然后猛然轉過身，盯著武植:“眼前一簇園林，誰家莊子?”

武植從地上來回走著思考著，金蓮、銀蓮擔心而全神貫注地看著武植。

先生有些幸災樂禍地笑看著武植。

武植停下腳步站定了，眼睛看著板壁上先生書寫的幾行字，從容不迫地吟道:“壁上幾行文字，哪個漢書?”

先生頗感意外地看著武植說不上話來。

先生窘迫地:“今天的課就上到這兒，下課!”說完，夾著書本，匆匆離去。

金蓮、銀蓮哈哈大笑。武植也隨著笑起來。

入夏，傍晚。府衙后院，菜地里菜架上長著長長的豆角、黃瓜、西紅柿。樹蔭下，潘老爺與全家圍坐在一石桌旁納涼。武植在為小菜園澆水。

潘夫人以贊賞的目光看著武植夸贊道:“這孩子干活真勤快!”

潘夢雄也由衷地贊嘆:“是呀!是呀!不只是勤快，還是個知禮懂事的好后生呢!”。

銀蓮也夸贊道:“武哥哥還是個才子呢。”

潘夢雄看著銀蓮說:“是嗎?”

銀蓮說:“是呀!不信，你問我姐姐。”

金蓮以愛慕的心情說:“是啊!今天先生出了一副對子，都沒難住武哥哥呢!”

潘夢雄扭頭對武植說:“賢侄，過來歇會兒，坐下說會兒話。”

武植走近站立。

潘夢雄親切地對武植說:“賢侄，我給你出個上聯(lián)，你來對一對。”

武植謙敬地說:“我來試試吧，叔叔。”

潘夢雄站起來，略一思索，說:“我出的上聯(lián)是——芝蘭氣味琴聲調”，然后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武植。

武植低頭沉思一下，抬頭以平靜的語氣看著潘夢雄說:“松竹豐姿鶴性情。”

金蓮聽完立即鼓掌贊賞:“妙對!妙對!”

潘夢雄高興地稱贊說:“賢侄果然學識不凡。”然后拉住武植的手，指著身旁的凳子說:“坐下，坐下。”

武植欠身落坐。

潘夢雄問詢地說:“閑暇之時可否幫著你的兩個妹妹提高一下學業(yè)?”

武植答應:“小侄不才，承蒙抬愛，我會盡力的。”

金蓮姐妹喜悅。

潘夢雄對著金蓮、銀蓮問:“你們姐妹二人近日學業(yè)可有長進?”

銀蓮埋怨道:“我們的先生，除了哼哼嘰嘰地‘念經(jīng)’，就是給我們出對子，每次下課還要留下功課，真煩人。”

潘夢雄嚴肅地教訓女兒:“讀書不作功課怎么行。你這么大的姑娘了，也不像你姐姐一樣學得穩(wěn)重些，整天毛毛躁躁的，哪像個女孩子呀。”

銀蓮靠到潘夫人身邊，撒嬌地:“娘啊，你看爹爹就知道偏著姐姐，老是說人家不是。”

潘夫人也嗔怪地說:“整天價像個假小子亂蹦亂跳，就是不如你姐姐讓人省心嘛。”

金蓮和武植對視著微笑。

第四集

幾日后。后院書房。先生在上課。

先生看著金蓮姐妹說:“兩位姑娘，今天先來練習聯(lián)對。金蓮你先來對。我的上聯(lián)是——見落花飛絮莫愁春老色褪。”

金蓮稍加思索，對出下聯(lián):“仰翠竹蒼松當效節(jié)亮風高。”

先生贊賞:“對得好!”

先生轉頭對銀蓮:“我再出個上聯(lián)——松葉竹葉葉葉翠，銀蓮來對。”

銀蓮不耐煩地:“我才不費這腦筋呢，對也對不好，還讓你們取笑，讓我姐姐來對吧”扭頭對金蓮，“姐姐替我對。”

先生無奈地看著金蓮。

金蓮不假思索地:“秋聲雁聲聲聲寒。”

先生高興地說:“金蓮的功課長進真快呀!”

銀蓮轉頭對先生說:“先生老是給我們出對子，今天就讓姐姐也給你出個對子。”

先生一驚，強作鎮(zhèn)靜地說:“好，好，金蓮你出個試試看。”

金蓮不好意思地說:“免了吧。”

銀蓮給金蓮使眼神，催促說:“姐姐，你出嘛。”

金蓮低頭沉思，然后羞澀地說:“我出的上聯(lián)是——漫研竹露裁唐句。先生你看下聯(lián)該如何對?”

先生驚慌無所措地反復說:“漫研竹露裁唐句。”

銀蓮取笑地看著先生，先生臉上流出汗水。

金蓮見狀為先生解圍:“下聯(lián)對細嚼梅花讀漢書，你看如何。”

先生趁機說:“好!好!好!”

銀蓮哈哈笑了起來。

先生用手抹拭汗水，說:“下邊我來講漢樂府中的名詩《陌上桑》吧。”然后手拿書本拖著腔調吟讀:

“日出東南隅，照我秦氏樓。秦氏有好女，自名為羅敷。羅敷喜蠶桑，采桑城南隅。青絲為籠系，桂枝為籠鉤。頭上倭墮髻，耳中明月珠。緗綺為下裙，紫綺為上襦。行者見羅敷，下?lián)酆殹Ｉ倌暌娏_敷，脫帽著綃頭。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

讀完后，先生問:“這首詩之所以為名詩流傳自有其妙處，這首詩妙處就在于——”

金蓮站起來接著話頭說:“這首詩妙就妙在用鋪陳與襯托的手法來寫羅敷的美麗，先用鋪陳手法極寫其衣著裝束的美麗，然后用不同人見到羅敷后的反應來襯托羅敷的引人注目。”

先生見金蓮說得入情入理，呆呆地站在講臺上。

銀蓮接著金蓮的話題說:“這首詩好就好在寫了一群色狼，你看那些男人好像沒見過女人，見了羅敷都失了態(tài)了，走路的放下?lián)愚酆樱』镒影衙弊用撓聛盹@擺，農夫忘了耕田鋤地，至于嘛，這群色狼。”

先生見狀，氣得臉發(fā)白。

金蓮、銀蓮看著先生氣急敗壞的樣子，相對笑了起來。

次日。武植在庭院里掃地。

書房內，潘夢雄坐在椅子上，金蓮、銀蓮站立在面前。

潘夢雄有些不悅地說:“你們昨天怎么回事?怎么把先生給氣走了?”

金蓮紅著臉說:“不是我們氣他走的。是他對不上我們的對子嘛。”

銀蓮不服氣地說:“先生講課真沒勁，老是講那之乎者也之類的東西，一點也提不起我們的興趣來。他的學問還不如武哥哥多呢。”

潘夢雄說:“先生辭職了，再請哪個先生來教你們呀?”

銀蓮搶著說:“讓武哥哥來教吧。”

金蓮高興地說:“武哥哥學識比先生一點也不差。”

潘夢雄沉思了一下，說:“也好。暫時也找不到合適的先生，就讓武植先來輔導你們學業(yè)吧。”

潘夢雄眼望著窗外，對銀蓮說:“去請你武哥哥進來。”

銀蓮高興地站在門口喊:“武哥哥，快快進來。”

武植放下手中的掃帚，走進書房，對潘夢雄說:“叔叔何事吩咐?”

潘夢雄說:“先生辭職了，暫時也沒有合適的來教金蓮她們。我看你學識廣博，造詣不淺，你就在干活之余幫著兩個妹妹學學功課吧。”

武植推辭道:“叔叔，我自覺才疏學淺，怕是會耽誤兩位妹妹的學業(yè)的。”

潘夢雄說:“賢侄就不要推辭了，你也不必像先生一樣去刻意講什么課，你就抽時間和她們姐妹一起切磋切磋，教學相長，互啟心智，這也不失為一種學習的方式呀。相信我不會看錯人，再說，你兩個妹妹可都是很崇拜你的呀。”扭頭問金蓮銀蓮，“是不是呀?”

金蓮銀蓮點頭說:“是呀，是呀!”

武植謙和地說:“那就讓我試試吧。”

金蓮銀蓮都笑了起來。

(盛夏的一個下午。冀州城內。)

天氣悶熱。燕子低飛，蜻蜓盤旋。街旁不時顯出店鋪門口臥著的一兩條家犬，家犬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武植推著一車雜物走在大街上，臉上淌著汗水，背上的汗水把衣服都浸濕了。

天色越來越暗。

忽然響起一陣沉悶的雷聲。

不一會，暴雨如注，雨水積滿路面。

武植飛快地奔跑，雨水、汗水一起使全身都濕透了。

州衙后門，金蓮銀蓮探著頭向遠處張望。

不時，武植走近，把小推車放在后院走廊，雨水從身上流出落了一地。

金蓮銀蓮幫著擦拭武植身上的雨水。

不時，風停雨住，天色也變得明亮起來。

武植金蓮走出后門。門外景色豐富多彩，一片片水塘上挺立著荷花，荷葉上滾動著水珠。水塘里魚兒嬉戲，鴛鴦同游。遠處蔥籠的樹叢上氤氳著輕輕的水氣。

兩人陶醉于美景中，金蓮不時地發(fā)出贊嘆聲。

武植說:“金蓮妹妹，如此美景，沒有好詩，豈不辜負了上天的恩賜。”

金蓮擊掌贊賞:“是啊，是啊，武哥哥的主意好!”

武植說:“那金蓮妹妹先來一首?”

金蓮說:“武哥哥是才子，還是武哥哥先來吧。”

武植說:“還是妹妹先請。”

金蓮不再推辭:“那我就獻丑了，我就以《清平樂》的詞牌先作一首來贊美一番這眼前的美景吧。”

金蓮沉吟片刻遂吟誦道:

斜陽彩虹，

水澹草菁菁。

芭蕉含露迎微風，

葫蘆倒掛青藤。

燕雀跳躍花間，

遠樹又聞鳴蟬。

亭臺舉目遠眺，

路徑人蹤不見。

金蓮吟罷，武植拍著手說:“妙哉，妙哉!好詞，好詞!”

金蓮微笑著說:“見笑了。武哥哥，該你了。”

武植說:“好，那我也依清平樂的牌子作一首吧。”說罷，稍一思索即吟誦道:

云開初晴，

天低霧朦朦。

荷花沐雨吐俏容，

翠竹佇立娉婷。

魚兒游戲水灣，

鴛鴦相偕成眠，

搜尋美景四顧，

麗人竟在眼前。

武植吟罷，金蓮擊掌贊道:“好啊，好啊!把眼前景色描繪得何其逼真，何其生動啊!”

稍頃，金蓮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小妹所作與哥哥的詞相比，那可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武植說:“金蓮妹妹過謙了。”

兩人說笑著向遠處跑去。

(第五、六集剪下期)

(責編:劉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