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甘肅張掖的金塔寺石窟藝術知者甚少。實際上金塔寺石窟的開鑿,要早于“中國四大石窟”。也正是由于金塔寺石窟的開鑿,才拉開了中國石窟規模化開鑿的序幕。金塔寺石窟藝術保留了源自印度石窟藝術的形式特征,但又不失其當時、當地多民族共處的社會生活原形,形成了時代特色鮮明的北涼石窟藝術:中心塔柱的窟型、秀骨清像的造像、高肉浮雕的壁飾。尤其是金塔寺彩塑高肉浮雕飛天,凌空懸塑,若從天降,表現手法更是獨一無二,被譽為“東方飛天之精華”,深刻地影響了中國佛教造像藝術的發展。
[關鍵詞]金塔寺;石窟藝術;造像風格
[中圖分類號]J1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3115(2010)04-0080-02
金塔寺石窟位于甘肅省肅南縣大堵麻鄉李家溝村西面的紅砂巖崖壁上。境內多為山地草原,平均海拔3000米左右。由于這里氣候溫寒、四季分明,洞窟內塑像保存較為完好。金塔寺東、西二窟開鑿在距地60余米的紅砂巖崖壁上,二窟并列,坐北朝南,有石階依山而上,可直通窟內。
從20世紀50年代,我國著名雕塑史專業博士史巖先生,曾沿絲綢之路考察敦煌石窟,途經祁連山區時對馬蹄寺石窟群進行了考察,發表了《散布在祁連山區民樂縣境內的石窟群》一文,文中指出:“金塔寺和千佛洞的北朝窟中所見高肉雕的大型飛天、千佛、菩薩和蓮花化生童子等,是富有創造性的,它又是接受了影塑的傳統形式,更進一步的發展,它給人們的感動力是大大地超出于影塑,藝術家非有更健全的想象力、更高度的表現技術、更豐富的造型經驗和大膽的構圖設計能力,是不能做到的。”此二窟的塑像藝術風格異于甚至高于其他石窟,也因此吸引了更多的專家、學者前來實地考察研究。1986年,北京大學教授、考古系主任宿白先生在《考古學報》第4期發表的《涼州石窟遺跡與涼州模式》一文中,對金塔寺、天梯山、文殊山、北涼石塔等遺跡作了綜合性分析和比較后認為:“早于敦煌莫高窟現存早期洞窟的這三座塔廟窟的開鑿,有可能出自北涼時期,或是北涼之后,這是沿襲了涼州佛教藝術系統而開鑿的。”
金塔寺石窟的洞窟類型比較單一,二窟均為中心塔 柱窟,也叫塔廟窟。主要用于禮拜、供養等宗教活動。其形制特點是:在洞窟的中央矗立一方形柱體,將洞窟的頂部與地面連為一體;柱體的前方空間比較大,是洞窟的主室部分;柱體的另外三側壁與洞窟的諸側壁之間形成可以通行、右繞禮拜的甬道;內地中心柱窟,中心柱比較規整,多數在柱體的下部有一基座,柱體四壁鑿出一列或數列佛龕;柱體四周之甬道,比較高敞,與洞窟高度相等。
東窟平面近方形,是一規模較大的中心柱窟,窟口朝南,因巖體崩塌,窟前半部已塌毀。窟內中央鑿中心塔柱,四面分三層分龕造像,窟內四壁不開龕,窟頂為覆斗頂蓋平頂。
西窟平面近橫長方形,中央鑿方形塔柱,覆斗頂蓋平頂。前部坍塌,規模較東窟稍小。中心柱四面亦分三層開龕造像,但不似東窟那么規則。
此二窟內中心柱上共有塑像200余身,窟內壁間有壁畫200多平方米,柱高敞而挺拔,均呈方形,很規則,下部也設有基座。不同于馬蹄寺石窟群其他中心柱窟的是甬道高度與窟高相等;而其他洞窟一般甬道頂低于窟頂,并且形成券形的弧度。這一特色比較接近新疆龜茲克孜爾石窟的中心柱窟,說明當時佛教在由西向東傳播過程中,遺留下的特色在石窟中仍有體現。
東窟寬9.70米,殘深7.65米,高6.05米。中心柱下層每面正中各開一高1.35米的寶珠龕楣圓拱形大龕,龕楣兩側各塑作反顧狀的龍頭。每龕內各塑一佛,佛均結跏趺坐于蓮臺上,面龐豐腴,細眉大眼,鼻梁高聳且直通額際,嘴小唇薄,發式為磨光高肉髻。龕外除背面各塑一弟子外,南、東、西面均塑高達2米的脅侍菩薩。四面龕頂楣拱兩側各懸塑三至四身飛天,呈“U”字形,作相對凌空飛舞之勢。中層每面并排鑿三個圓拱形淺龕,龕內均塑佛。南、東、西三面龕外各塑一脅侍菩薩,北面三龕外塑千佛。上層除中心柱西面為元代補塑的五佛外,其余幾面均塑十佛、十菩薩。滿布于中心柱上的佛和菩薩形態逼真。而上層的佛和菩薩,或低眉頷首,或翹首以待,或憑欄眺望,或虔誠恭立,個個生動活潑,極富生活情趣。中心柱四面龕外各層空間壁畫還塑有諸多形態各異、令人愛憐的小佛。如中心柱四面下層龕外北側的小佛,面帶稚氣,舉臂伸腿,似乘風從天而降,情趣盎然。其身著通肩大衣,陰刻衣紋簡練流暢,顯示出獨特的風格。又如中心柱西面中層南側的兩尊半身菩薩,舉臂向前,似在迎接前來禮佛的人們,散發著濃厚的生活氣息。
西窟規模略小于東窟。窟內中心柱也分三層開龕造像,造像手法和風格與東窟無二,但所塑內容卻不雷同。下層每面正中鑿圓拱形大龕,每龕內塑一佛,均結跏趺坐,龕外兩側各塑一菩薩。中層南面龕內塑一佛,結跏趺坐,龕外兩側各塑一脅侍菩薩。北面龕內塑一交腳彌勒佛,龕外兩側各塑結跏趺坐四菩薩,西面龕內塑左舒相坐的思惟菩薩,龕外兩側亦各塑結跏趺坐的四菩薩。上層每面塑千佛或菩薩。
兩窟除中心柱塑像外,一窟頂和四壁均繪有內容為或一佛二菩薩說法、或千佛、或飛天的壁畫。東窟現存兩層,西窟現存三層,所繪菩薩與飛天均高鼻深目,體高肩寬。畫法以朱色線條起稿,衣飾部分施以石綠、淺黃或純白等色。這種彩繪技法與莫高窟早期壁畫無絲毫共同之處。
金塔寺石窟內的造像雖與敦煌275、259等窟內早期作品有不少類似之處,但無論佛或菩薩,金塔寺石窟內造像更具剛健氣概,更加符合民族傳統的審美與欣賞習慣。造像的面相與服飾不同程度地受外來雕塑風格影響,造像題材多為一佛一菩薩,或一佛兩菩薩,而沒有其他地區早期造像中彌勒菩薩或釋迦、多寶三佛并坐的說法像。而像金塔寺東窟內中心柱北面下層的一佛兩比丘,南面二層外側的一佛一菩薩和一天王等,是別處早期造像中少有的題材,尤其是將一些佛說法圖中赴會的菩薩、比丘等雕于佛龕的周圍,更是早期造像中少見的手法。另外,懸塑于中心柱下層龕頂楣拱兩側的飛天以及菩薩,蓮花化生童子等,人物臉型豐圓,高鼻梁,嘴小唇薄,肩寬體壯,造型飽滿剛健。佛像莊重安詳。菩薩裸上身,裝飾華麗,形容俊美。飛天形體肥胖,袒上身,下著裙,露足,裝束與菩薩相同,身軀扭曲作“U”字形,略顯古樸稚拙,雖不如北魏以來的飛天輕盈自如,靈動多變,卻也真切感人。像這種古拙的形象,在其他石窟中也未曾發現。莫高窟、麥積山石窟中的飛天只有小型影塑,而金塔寺石窟中的飛天則采用的是大型高肉雕技法,這是北涼時期石窟造像的一大特色。
整窟造像的最大特征是充分反映了當時的社會風貌,由這種手法表達出來的形象真實性,基本上能顯示出純粹的民族精神和面貌特征。結構嚴整,統一和諧,富麗堂皇,以圓雕、高浮雕、影塑和彩繪相結合的手法,層次分明地塑造了眾多的佛教人物形象,充分顯示出5世紀前后中國早期石窟雕塑藝術的高度成就。
金塔寺的壁畫內容較為豐富,有千佛、飛天、供養菩薩、本生說法圖等內容。邊角空間填以裝飾紋樣、圖案,色彩絢麗,烘托出一種富麗堂皇的佛國氣象。
東窟四壁共有三層壁畫,均系明代所繪,層次布局基本相同。最外層滿繪千佛,著右袒袈裟,墨線勾勒,共12排。第二層滿繪千佛,均著通肩袈裟,土紅色的袈裟用墨線勾勒出衣紋,線條流暢而分明。在第二層的千佛上隱約可看到被其覆蓋的土紅色欄界,即第三層的千佛欄界。由此可知,第三層(最底層)也繪有千佛。金塔寺西窟頂部左面平頂部分畫兩排飛天,每排7身(縱向),飛天均頭朝窟口,形體較大,披巾繁多且飛揚,手托香爐,衣飾發式各異。這組飛天以土紅線起稿,偶爾也夾有石綠色(裙),動勢各異,這是在此窟群發現的規模比較大的成組飛天。西窟頂左披底層畫兩排供養菩薩,上排8身、下排11身,上排供養均斜披絡腑,帔帛繞手肘而下垂;下拓供養均束發,著右袒袈裟,雙手托舉供品,很是生動。石窟內所留壁畫繪畫線條簡練道勁,施色淡雅明快,雖不及莫高窟系統,但其具有濃厚的地方色彩。
金塔寺石窟藝術從塑像到壁畫都充分反映了當時的社會風貌。如佛像多面相豐圓,細眉大眼,鼻梁高聳且直通額際,嘴小唇薄,而佛像頭上的肉髻,不是鍵陀羅式的多作卷曲狀,表現出漢人頭發平直的特點。佛與弟子雖然具有高大雄健的體魄,卻非簡單模仿西域人的形體,體現了北方民族強悍的性格。因此,對于佛教藝術最應具備的那種超人間的神化氣氛,也就大為減弱。世俗化的真實感超過了宗教性的神秘感,民族的典型形象和神態替代了印度教人物的形象和神態,這便形成了金塔寺石窟藝術的風格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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