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上海還是沒有擺脫寒意,夜晚的天空下著綿綿的細雨,這樣的天氣并不是一個看戲的好日子,但是新光小劇場坐得滿滿。而我也毫不猶豫地認為,在這些觀眾中,奔著阿加莎來的,也就是傳說中的“阿婆迷”,必然是多于沖著話劇而來的人,并且前者是更不在乎天氣的人。
《黑咖啡》寫于1929年,寫作的動機是因為阿加莎對于之前幾部改編自她小說的舞臺劇和電影均不太滿意,同時生活上不愉快的遭際也使她在寫作上遇到了瓶頸。大概是為了調劑心情、拓展寫作領域,于是就有了她的第一部原創戲劇《黑咖啡》。
人們有一種普遍的看法是,作者第一部作品對于內容的選擇,比較穩妥的往往是選擇他所熟悉的環境和生活。阿加莎當時已經以偵探懸疑小說初露鋒芒,不過在戲劇寫作上尚屬初出茅廬,也許是為了“壯膽”,《黑咖啡》一口氣搬出了三位她書中的常客——波洛偵探、黑斯廷斯上尉和賈普警長,特別是波洛,這是他唯一一次出現在阿加莎的戲劇作品中,因而也具有一定的意義。
該劇可看作是作家早期的隨性之作,連阿加莎自己在自傳中也把此劇自評為“一部常規的偵探懸疑劇,充滿了陳腔濫調,我只能說不算是一無可取吧”。在劇本完成后,她的出版經紀人就建議她將劇本束之高閣,而她也欣然接受了。后來經她的一個朋友牽線搭橋后,這部作品才得以在1930年與觀眾見面。只是隨后反應平平,媒體在發表完零星幾篇不痛不癢的評論后,《黑咖啡》就淹沒在阿加莎的眾多作品之中了,所以,我們現在所知的演出版本幾乎寥寥無幾,就算是演遍阿加莎劇的紐約舞臺都不曾上演過該劇。而在她后來的自傳中,連該劇的首演劇場都被她記錯,甚至在她集結出版的兩本戲劇作品集中,也沒有收錄《黑咖啡》一劇。
不過,正如大眾的一致觀點,阿加莎#8226;克里斯蒂的小說注重推理,構思嚴謹機智,而這正是偵探小說最不容易把握的一點,也是評判偵探小說的關鍵。所以,《黑咖啡》雖然算不上一部好作品,但在偵破案情的本質上,還是充分體現出她一貫的優點。
不過,無論是褒是貶,對于阿加莎迷來說,都不算是什么問題。打一個不恰當的比方,這種心態就像是常讀金庸小說的人,偶然發現金庸寫的歷史論文也會忍不住想要一閱,以期找到一些值得懷念的地方,甚至期盼還能和那十五本武俠小說搭上點關系來。如果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黑咖啡》絕對是不容錯過的一出,光憑三個人物登上戲劇舞臺就足以讓人興奮,當然還有許多“阿加莎情結”可循。比如其中有一段關于有毒藥品的介紹,兇手也正是用毒殺死了阿莫里爵士,這也是阿加莎早期作品中最常用的、也是她最得心應手的手法;當阿莫里爵士喝含有毒藥的咖啡時說太苦,也正是她的《啤酒謀殺案》、《三幕悲劇》等作品中都曾出現過的臺詞;戲里阿莫里夫人有著一位名聲不好的母親,而如此同樣身份尷尬的母女也出現在《尼羅河上的慘案》中;最后說到該劇制造和排除嫌疑人的過程,也不由會讓人想到《不可思議的竊賊》、《鑼聲再起》等作品。如果說,此劇不原汁原味的地方,目前看來大概就屬導、演、服裝了,不然賈普警長不會變成憨豆先生,波洛偵探不會耷拉著八字胡,美麗女演員也不會搖曳那白晃晃的大腿。
說起來,“阿加莎話劇熱”在上海已經燒了三年,目前仍不見退燒的跡象,為此許多業內人士也曾多次撰文大呼看不懂——那些故事說穿了,無非就是廳堂、密室、尸體、家里人之間的金錢與愛恨。只是有一點,他們大都不了解當前“粉絲”的心態,因為一切無關乎戲劇,支撐起偵探迷興趣的也許就是人類愛破案的慣性和“阿婆迷”的熱情使然。而我也相信,觀眾都是可以培養的,欣賞是可以提高的,“阿加莎熱”對話劇來說還是良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