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孔子的生態哲學思想

摘要:孔子作為中國古代最偉大的思想家和儒家學派的創始人，他的思想在我國漫長的封建社會中產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孔子將“仁”視為最高的道，主張將“仁愛”由親親惠及整個人類，同時將對人類的道德關懷推及到自然萬物。孔子的思想反映出他樸素的生態智慧。本文從生態自然觀、生態倫理觀、生態實踐觀三個方面淺談孔子的生態哲學思想。

關鍵詞:孔子;生態自然觀;生態倫理觀;生態實踐觀

中圖分類號:B222.2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0)06—0003—02

人類進入文明社會以后，隨著社會生產力的不斷發展，人類改造自然的能力不斷提高，人與自然的關系也日趨緊張。特別是近二、三十年，全球生態環境問題日益突出:氣候變暖、臭氧層破壞、生物多樣性喪失、土地沙化、水土流失、沙塵暴……這一系列問題的出現給人類的生存與發展帶來了很大威脅，人類賴以生存的自然條件陷入空前脆弱的地步。面對這一切，人類不得不開始重新審視人和自然的關系，越來越多的西方學者提出世界生態倫理應該進行“東方轉向”。孔子作為東方文化的先哲，儒家學派的開山鼻祖，在人與自然的關系問題上，提出了一些很有價值的見解，這些思想穿越漫長的歷史時空，對我們今天解決人與自然的矛盾，實現可持續發展的目標及生態文明的建設依然有所啟示。正如美國前總統里根所說:“孔子高貴的行誼與偉大的倫理道德思想，不僅影響了他的國人，也影響了全人類。孔子學說世代相傳，揭示全世界人類豐富的為人處世原則。”[1]

一、以“知天”、“畏天”為核心的生態自然觀

“天人合一”是中國古代哲學乃至中國傳統文化最富有特色的思想，也是中國古代歷代哲學家回答天人關系問題時的基本思路。“孔子作為儒家學派的開創者，雖然他沒有明確提出過‘天人合一’的主張，但在他的言論中包含著豐富而鮮明的生態意識”，[2]孔子認為人與自然是一種相互依存的關系，他主張人與自然的諧相處，“唯天”(自然規律)而“則之”(效法它)是處理人與自然關系的基本準則。“巍巍乎，唯天為大，唯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泰伯》)天的品格是巍巍，是高遠;地的品格是蕩蕩，是誠厚。天生萬物于人，萬物生生不息。這是孔子對自然界生命意義的肯定，對人與自然具有統一性的肯定，這實際上就可以視為“天人合一”思想的概括，這種意識在后來的儒學中不斷得到發展，直至宋代由儒學大師張載正式概括出來“儒者則因明致誠，因誠致明，故天人合一，致學而可以成圣，得天而未始遺人，《易》所謂不遺、不流、不過者也”。(《正蒙·乾稱》)

孔子說“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陽貨》)在孔子看來，天是一種客觀的、自然的存在;天生萬物而不言;天用四季的更替、萬物的存在和變化來表示它的存在和運行。孔子不信神，不講“怪、力、亂、神”，他的“天”是自然的天，他的“人”是天地之中的人，他主張“天”與“人”和諧相依。可以看出，孔子的自然觀已經擺脫了前代的神學色彩，他不但把天看成是自然的天，而且認為天命是客觀存在的不可抗拒的自然規律，四時變化、萬物生長都有其自身的規律性。“獲罪于天，無所禱也”(《八佾》)，人類如果不能對大自然懷有敬畏之心，盲目的破壞自然規律，最終將會受到自然界的懲罰，到這時候，即使后悔也是沒有用的。孔子以自身的言行告誡人們應當尊重自然，保護自然，人類應該對“天”懷有敬畏之心，即“畏天命”，這是尊重“天則”(自然秩序與規律性)的要求。

可貴的是，孔子并不由于敬畏天命而消極人生。他強調指出，人在天命面前不是被動的，不是無能為力的，人在自然面前應努力而為，“發憤忘食，樂以忘憂”(《述而》)這就是“知天命”。也就是說，人應該在敬畏自然的基礎上，去認識和把握自然的規律，最終達到“從心所欲而不逾矩”的“樂天知命”的境界，孔子的生態自然觀體現了他積極的入世精神。

二、以“仁愛”為基礎的生態倫理觀

孔子思想的核心是“仁愛”，孔子一生以實現“仁”為己任，以實現“仁”為自己的最高理想。在孔子的思想體系中多處涉及到了人與自然的道德關系問題，在此基礎上他形成了以“仁愛”為基礎的生態倫理觀。在孔子看來，人與自然的關系是相互依存和諧一致的。“伐一木，殺一獸，不以其時，非孝也。”(《孝經》)“山梁雌雉，時哉時哉”(《鄉黨》)，孔子一方面肯定了人與自然界之間的聯系，同時也肯定了自然界一切生命的價值，孔子關懷自然界的生命，賦予自然以人的品格，主張天地人一體化，對自然界的萬事萬物表現出本體意義上的尊重，這也是從深層次上體現出他可貴的生態意識。

孔子從仁學出發，本著惜生、重生的原則，主張將善的道德情懷施之于自然界，將仁愛之心推及到宇宙萬物。孔子認為，只有“愛人”，才能“能近取譬”，使“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公冶長》);只有愛物，才能“釣而不綱，弋不射宿”(《述而》)。因為天地萬物的自然資源是人類賴以生存的物質基礎，保護小魚和巢中之鳥，既是仁愛精神的體現，也是熱愛自然，維持生態平衡的手段。孔子主張用魚桿一條條地釣魚，而不要用大網把大魚、小魚都網起來，他用帶生絲的箭射鳥，但不射歸巢的鳥，因為宿于巢中的往往是正在孵卵或育雛的鳥，故不忍射之，體現了孔子對自然、對生命的尊重和愛護。孔子從愛人到愛物，將人們對生態環境的珍惜，上升到道德要求的層面，試圖從道德層面確立“人與萬物并生”的思想，以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這也是“仁”的思想的進一步推廣。

實現天人和諧是孔子最大的人生理想之一，為此，人必須學會尊重自然、愛惜自然。他提出“智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知者樂，仁者壽。”(《雍也》)也就是說，仁者不僅要“愛人”，而且要熱愛以山水象征的大自然，要將自己的情趣融入到自然當中，與自然和諧相處。孔子向往在大自然里欣賞風景，他在自然的山水中見到了仁者的寬厚和智者的靈動，感受到了人生的快樂，這就是孔子所追求的人生理想。孔子慨嘆“吾與點也”，因為曾點所說的與“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體現了人間的和諧。將人與人的和諧與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起來，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山水之樂。孔子將仁愛由親親惠及整個人類，爾后再進一步將對人類的道德關懷推及到自然萬物，人類只有以“仁愛”之心對待自然萬物，將自己融入到自然的懷抱，才能將人間的和諧與自然的和諧統一起來，這也是“天人合一”境界的最高體驗。

正是在孔子提出了“仁”的概念后，孟子繼承了孔子的思想，提出了“仁民而愛物”的命題，再后來的張載及程、朱、陸、王都強調孔孟創立的“仁”學。他們認為，人的本質在“仁”，而“仁”的根源在“理”，人生的意義在于不斷地擴充與體現“天理”，使人的生命與生生不息的宇宙化合為一，儒家追求“天地萬物一體”的境界。可以說，由愛人生發出來的對萬物之愛，是儒家思想體系中固有的內容，也是歷代儒家一以貫之的主張。儒家以“仁愛”為基礎，以“愛物”為原則，“愛物”要“取物不盡物”、“取物以順時”，在此基礎上形成了以“天人合一”為終極追求的生態思想。

三、以“節用而愛人”為目標的生態實踐觀

孔子是務實的思想家，孔子說“君子恥于其言而過其行”，他希望人們少說多做，而不要只說不做或多說少做，真正的君子應該“訥于言而敏于行”(《里仁》)，“先行其言而后從之”(《為政》)。孔子的學說不是純粹思辨性的理論體系，他關注的焦點是現實生活中如何處理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的關系問題，他結合具體行為方式告訴人們在現實生活中應該怎么做，他的思想具有很強的實踐性特征。正如梁漱溟先生所說“孔子的東西不是一種思想，而是一種生活。”[3]

孔子提倡天道生生，仁愛萬物，反對無節制的濫用自然資源。“刳胎殺夭，則麒麟不至郊;竭澤涸漁，則蛟龍不合陰陽;覆巢毀卵，則鳳凰不翔”(《史記·孔子世家》)剖腹取胎，殺死幼獸，麒麟就不會來到郊野;竭澤而漁，一網打盡，蛟龍就不會調和陰陽;搗毀巢窠，打碎鳥蛋，鳳凰就不會飛翔前來。可見，孔子不僅把濫殺動物視為“不義”的行為，而且深刻意識到這樣的行為會導致生態環境的失衡。為此他明確提出“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學而》)的主張，要求人們在利用資源時要把握好“度”，對待天地萬物應采取友善、愛護的態度。

孔子強調要按照自然規律合理地開發自然資源，保護動植物，這就是“仁”。對于谷物瓜果之類，他堅持“不時不食”(《鄉黨》);對于動植物，他堅持“斷一樹，殺一獸，不以其時，非孝也”(《孝經》)。孔子把不隨意殺生的“時禁”與儒家人倫的“孝”道聯系起來，凡是不合時令的谷物瓜果，未成的幼小動物，他是不吃的;凡是不以其時伐樹，或者不按規定打獵，都是不孝的，應反對這種行為。孔子不僅身體力行的實踐“節用而愛人”的生態主張，同時將這種思想上升為對統治者的要求，他宣揚“國君春田不圍獵，大夫不掩群，士不取鳥卵。”(《禮記·王制》)“不圍獵”、“不掩群”，也就是主張要按照季節的變化，根據動植物的自然生長規律進行有節制的砍伐和圍獵。他要求國君“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學而》)即對自然資源的使用要有所節制，不要過度開發利用財物，要讓自然界按其規律運行，不要人為去破壞它。孔子提出了“節用”的原則，他在《論語·八佾》講到“禮，與其奢也，寧儉。”孔子指出，人類如果隨意破壞、浪費資源，濫砍濫伐、濫捕濫殺，最終將會損害人類自身。這一方面體現了他對天地萬物的善意關懷，同時也反映出他對維持生態平衡的理性判斷，這是一種非常可貴的思想。

孔子以后，儒家代表人物孟子、荀子、董仲舒等都繼承了孔子的生態實踐觀并加以發揚。孟子的“不違農時，谷不可勝食也;數罟不入罟池，魚鱉不可勝食也;斧斤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谷與魚鱉不可勝食，林木不可勝用。”(《粱惠王上》)荀子的“圣王之制也:草木榮華滋碩之時，則斧斤不入山林，不夭其生，不絕其長也;黿鼉魚鱉鰍鱔孕別之時，網罟毒藥不入澤，不夭其生，不絕其長也……斬伐養長不失其時，故山林不童，而百姓有余材也。”(《王制》)董仲舒的“春旱求雨……無伐名木，無斬山林”。(《求雨》)這些觀點無一不體現了儒家自孔子始一以貫之的尊重自然，尊重自然界每個生命個體的主張，體現了“天人合一”的價值追求。

作為中國古代偉大的思想家、教育家，孔子一生中有一大半時間在傳道、授業、解惑。他的生態哲學思想作為他整個思想體系的一部分，雖然所占的比重并不多，但不論在當時還是對后世都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孔子賦予了“天”以純粹、自然的本性，他提出以“知天”、“畏天”為核心的生態自然觀;以“仁愛”為基礎的生態倫理觀;以“節用而愛人”為目標的生態實踐觀等等，這些思想即使以現代的眼光來審視，我們也不難發現其中仍然具有重要的現實價值。這些思想不但可以為當今世界生態問題的解決提供理論參考，也可以為我們構建人與自然和諧交融的人類家園、實現可持續發展的目標以及生態文明建設提供啟迪。

參考文獻:

[1]余偉康.孔子金言啟示錄[M].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2008:序三.

[2]蒙培元.人與自然——中國哲學生態觀[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93.

[3]梁漱溟.東西文化及其哲學[M].上海:上海商務印書館，1987.

(責任編輯/許廣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