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中國藝術經歷30年的發展,產生和積累了豐富的視覺及精神資源。基于30年不同時期的語境,我們如何對中國當代藝術家及其藝術進行歷史分析和判斷?什么是分析當代中國藝術的歷史標準?在全球藝術史的寫作中,中國藝術及藝術家的位置究竟是什么?當代中國藝術在全球藝術史中的位置又是如何?這一議題早已不僅僅是中國藝術界要研究的問題,而是一個全球性語境下的課題。2009年12月11日,廣東美術館推出“方力鈞:時間線索”文獻展,展出方力鈞近30年藝術創作中的大量資料、手稿,早期習作以及專門為展覽剪輯制作的紀錄片。在展覽開幕之際,多位中國藝術史學者、中國藝術的觀察者及研究者針對上述這些問題作了一系列的討論。
朱青生
1986年,我們在中央美院開始做藝術家檔案的編輯,其中涉及到當代杰出藝術家的作用和問題。我認為中華民族如果想復興的話,其實具有定的精神和反省的能力,因此,在藝術家檔案編輯時,我想是否能在當代的藝術判斷當中找到實驗的可能,而在編輯中,就涉及到判斷的標準。這個判斷標準具體有以下四點:
1、一件藝術品或一位藝術家的活動是當代藝術的重要活動,它必須對“藝術是什么”這個問題做出新貢獻。這要求極高,可以說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后,中西的藝術家就沒有做出如此貢獻。20世紀80年代去世的藝術家(包括行為藝術家),他們對于藝術的態度,是把藝術作為社會的雕塑,作為政治上的追求。今天會覺得這不是藝術,藝術有其他的可能性。藝術家檔案編輯的工作其實是從20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就意識到“藝術是什么”是藝術的主要問題。如果中國藝術家不能在這個問題上作出貢獻,回過頭來看藝術史,就不會讓人感覺到光輝。我們看到以前做貢獻的藝術家之所以光輝,是因為他們意識到人類的精神在藝術上不僅僅是這樣那樣的問題,這是對藝術本身的貢獻,這是我們所說第一個標準。我們相信在中國應該有貢獻的可能性,因為我們遭遇了特殊的時代,我們有這種可能性,我們要不間斷地追問和追索、追查。因為我們追問、追索、追查就會鼓勵整個藝術界和我們起有這樣的風氣,不要讓它衰落,這是第一個標準和第一個問題。
2、假設要求不切實際,我們要找什么?目前是中國整個現代化發展最關鍵的時刻,人的精神道德、文化正在發生轉變的時刻,藝術能否揭否揭示真止的問題,而不是虛假的問題。如果藝術能夠揭示真正的問題,那么一件藝術品就不僅僅是一件作品,而是個直接涉及到人類精神活動的方面。當然在這個方面特別要注意一點,我們要防止過分的新聞化,如果一件藝術品變成了新聞,表面上看起來很直接,其實骨子里面是回避,藝術所要揭示的問題常常不是社會批判直接的問題,如果是這種直接問題就太簡單了。
3、尋找一個所謂審美或者藝術的現代性發展情況。當一種藝術的觀念提出以后,該觀念與文化資源可以演變成很豐富的情況。
4、已經取得極大成功的杰出藝術家現在的表現。我認定一個藝術家某個時候做出重要的貢獻,取得一定的成績,包括在市場上或者是社會上獲得了很大的成功,都不是沒有道理的。我們不能夠妄自菲薄,也不能簡單地否定這些情況。我們的檔案是非常學術的,我們做的很多工作跟藝術家沒有關系,我們表揚或批評都沒有受到藝術界的關注,也沒有受到太多的干擾,但在這點上是我們理性的判斷。有一句老話:盛名之下無虛事。你說炒作也好,被別人所關注也好,一定在某些程度上對社會或藝術有積極的重要作用。
邱志杰
在美院教學過程當中
直在講標準,進行評分的時候就用標準。在我們日常工作當中不缺標準,而且一直在使用,為什么變成理論化的時候,這么嚴肅地說沒有標準,這么輕率地說沒有標準,這是人們對當代藝術有一種誤解。藝術品對于我們的生活,對于我們藝術家自己的觀念,對于整個觀念系統,起到了怎樣的刺激作用和批評作用,這種功能性的標準在歷史上其實是不變的。我們今天為了能夠達到米開朗基羅的藝術在時代所創造的(藝術)功能,取得的(藝術)功能其實是非常接近的,都促成些意識形態的轉型,促成一些意識形態的反省和更新,為了達到同樣的目的,這里面有很多不變的標準,其實兩個標準是不同的,我們稱之為功能標準,另外是具體判斷今天的藝術是否用符號來轉變,這個標準是不斷轉化的。
李旭
關于價值觀我有美術館的從業經驗,也有大型展覽的經驗,國內國琢人士接觸比較多,我認為這都是有標準的,相對來說也是比較贊同最大公約數,立場不同的一批人,共同的選擇誰了,選擇了哪個歷史時期某個個案和人物,那肯定有共同的道理。建立標準是非常有意義的,你要批判,首先要有個被批判的參照對象存在。我覺得方力鈞的個展的作用更偏向于圈內,而忽視了圈外。方力鈞的個展嘗試建立新方法論的框架和坐標,對方法論方面是有貢獻的,對圈外可能是對于價值體系,價值觀的影響力會比較大,也有貢獻。中國當代藝術真正進入公眾視野,進入市場的價格體系其實歷史并不是很長的。在“85思潮”階段,1988年的黃山會議,根本看不到任何這件事情跟賺錢的聯系。但進入公眾事業的當代藝術迅速躥到了市場難以置信的高度,這件事情的真實性有多少,公眾對價值體系信服還是不信服,藝術界內部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向公眾展示個綜合的體系,這個綜合體系不僅僅是商業、學理、學院的。就如這個展覽,它便很好地展示了個人眼中的歷史和歷史視野當中的個人,這是雙向的觀望。
顧振清
我覺得標準肯定要樹立起來,現在跟國外的朋友和藝術界的朋友辯論時,特別我們在跟國外的館長甚至畫廊專業人士在辯論的時候,我感覺到中國當代藝術的標準并不在我們的手上。說句實在的話,中國當代藝術的定價權也不在我們手上,居然在歐美那邊,當然這件事情正在改變當中,但是還沒有完全的改變。在這方面無可厚非,歐美有非常多的市場經驗,也有很充足的理由奪取了我們對自己當代藝術的定價標準。他們對理解當代藝術有一個較完整的體系,也正是他們有哲學到藝術理論的準備,對當代藝術作品,甚至對抽象作品有非常強的支撐。我覺得國內很多的朋友,成為買賣者,對當代藝術很多價值不明白,只是根據價格的方式來思考,始終沒有把握到中國當代藝術的價值。但我覺得在把握中國藝術價值方面,歐美人也還有很多缺陷。我曾經與歐洲的策展人交流時,發現他們所把握的中國當代藝術的現狀,基本上還是在柏林或者在巴黎、倫敦看到的中國當代藝術,或者一部分媒體資訊。但有部分人是不一樣的,他們在中國待了五年,甚至五年以上,例如烏里希、尤倫斯,他們的看法跟國外那些中國藝術專家和價值評估專家是完全不一樣的。他們比較了解中國當代藝術的問題,也知道思維的模式,以及語境的變化。
盧迎華
探討標準的問題,讓我想到另外一個個人化的感受。對藝術的支持和本身的尊重及虔誠心,會影響各位從業者從事的藝術工作。誰在制訂標準,誰在做出評判,誰有這種做展覽和歸檔的權力,當我們擁有了這些權力或者在這些平臺上展開工作的時候,我覺得有種尊重和虔誠心會改變工作方法或者是會影響做出怎樣的工作。我們需要抱著對藝術本身更加的虔誠,抱著對各位老師和前輩工作的尊重,來開展我們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