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火車回家,車廂里擠滿了人。有一位中年人靠著我的椅背,這樣能舒服些,更重要的是,我一下車,無座的他可以立即取代我坐到這個座位。他滿臉的疲憊,穿著也并不體面,我想,或許生活的擔子太重了。
他的手機響了,他掏出來一看,就笑了,帶著些寵溺驕傲的神色。他清了清嗓子,用輕松的語氣說:“燕子呀,不是說了買到票了嗎……早就上車了,怎么又打電話來?是臥鋪票……放心,知道你心疼爸……嘿嘿,你自己要好好照顧自己啊,保重身體……”講完電話后,見我望了他一眼,他憨厚地笑了,說:“我閨女,她身體不太好,一個人到這么遠的地方上大學,這不,前兩天生病了。我這些天也挺閑的,就來看看她。”他雖然說得輕松,但我心里卻明白,因為女兒獨自在外地求學生病了,他便坐火車去看她,絕不是因為“挺閑的”。我問他要坐多久的火車,他又一笑:“20個小時,臥鋪票太貴了,還是省著給我閨女買點吃的好。”
我的心一震,20個小時的長途列車,不舍得買臥鋪票,甚至也沒買到硬座票,就打算這樣站著回去嗎?還在電話里瞞著女兒要她“放心”,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正好我該下車了,把位置讓給他,帶著他的感謝與給我的震動。我心里沉甸甸的。
回到家里,把這事兒跟父母一說,他們也欷歔道:“天下為人父母的,都是這樣。”母親更是說起當年的一件事:我在學校里不守紀律,父親被班主任叫去“喝茶聊天”,回來后暴躁的父親拿起竹笤帚就揍我。年少氣盛的我奪門而出,上演了一出離家出走。兩天后,躲在同學家的我被母親找到了,灰溜溜地回家。父親還是沒有好臉色,又把我訓斥了一頓,算是放過了我。之后雖然偶然還是和父親起沖突,但再也不敢離家出走,因為那滋味并不好受。
我一直以為是母親四處奔波多方打聽才把我找出來的,卻不知,其實是父親。他為了找我,在深夜里發瘋般走了幾個小時,幾乎把鎮上每個角落都翻遍了,還不小心把腳崴了。當知道我躲在那同學家后,他卻讓母親出面。
他是不愿讓我以為抓住了他的“軟肋”,在教育兒子的過程,他扮演了嚴父這個角色。就像火車上那位讓我感動的父親一樣,在“欺騙”子女的背后,都有一顆疼愛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