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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消失在水里

2010-01-01 00:00:00張俊顯
三角洲 2010年2期

泥孩子

夏天的孩子都是泥孩子。

晴天里熱辣辣的,汗在身上是掛不住的,一冒出來就往下滑,弄得癢癢的。孩子們玩著玩著,覺察到了,就隨手去抹,一手的灰啊土啊什么的就抹上去,攤開了。一抹臉就是一個大花臉,一抹背,背上就有了幾道灰色或黃色的印痕,像是剛在哪里和過了泥似的。

而下了雨,孩子們和泥土就更加親近了。都光著腳丫子,挽著褲腿,噼噼啪啪踩著水坑跑著,跑著跑著,就跑到了寨門。寨門那里,多年的雨水沖出了一條溝,雨水就順著溝直奔下去,匯入了不遠(yuǎn)處的小河里。寨門是什么時候的寨門?什么寨什么門現(xiàn)在都沒有了。只留下這些鋪成階的青石板,現(xiàn)在只是能看得出寨門的兩邊都明顯比寨門外的地面高出許多。要從外面看,真的就有那么一圈的土墻。可是孩子們不關(guān)心這些。孩子們倒是經(jīng)常會跑到土墻那里,因為那里的土質(zhì)好,黃黃的,細(xì)膩,而又不是很黏,用來炸響炮是再好不過的。

炸響炮首先要挖泥,所以玩這種游戲要在雨后。等雨一停,孩子們就會找一個土坡。伸手一抓,抓一把泥巴,把這泥巴隨便揉搓幾下,就成了團(tuán),然后把它甩到土坡上,就會沾上更多的泥巴,如此甩上幾甩揉搓上幾下,就有了一大團(tuán)泥巴。孩子們搬著泥巴到寨門的一個大石板上,找好位置,把泥巴安置下來,然后幾個人就開始玩游戲了。首先從自己的泥巴團(tuán)上揪下來一塊,用力揉搓,等泥巴瓷實了,就團(tuán)成圓團(tuán),再拍成厚厚的圓餅,然后把雙手的拇指倒插進(jìn)泥餅中間,其他的手指則把著泥餅的邊緣,擠壓拇指和其他手指之間的泥巴,慢慢把泥餅的中部擠空,泥餅就成了一個碗的模樣。完成了這第一步。接下來就要精雕細(xì)刻,把這個泥碗的底部捏得薄薄的,把泥碗的口弄得平平的。這一切都就緒了,游戲就正式開始了。比起整個準(zhǔn)備過程來說,游戲過程顯得有些短促:把這個泥碗用手掌托起來,用力扣在石板上,就會啪的一聲炸響,像是放了一個炮一樣。泥碗炸開了多大的口子,其他的孩子就得補(bǔ)上多大的泥團(tuán),這些補(bǔ)上的泥團(tuán)就算是自己所贏得的獎品,泥巴輸完的孩子就得再去挖了。在寨門的青石板東面的柿子樹那里。下面的土墻已經(jīng)被孩子們挖出了一個凹坑。

其實炸響炮也玩不久。天氣一晴就又熱,玩久了手腳就會發(fā)癢,不小心就長了一種癢疙瘩,難受得很。再說,時間一長,胳膊也累了,發(fā)酸。孩子們本來干什么都是沒有長性的,忽東忽西的,往往炸著響炮炸著響炮就突然散了。去干別的了。就像現(xiàn)在,陳重慶叫了一聲“閘堰去喲”,孩子們就呼呼啦啦響應(yīng)著。搬著泥巴去閘堰了。

陳重慶是這幫孩子里最大的。往往會占據(jù)溝的上游,而李炮總是要跟他搭班。陳重慶跳到溝里,讓李炮去找石頭,自己在溝里順手拿來些磚頭石頭擺著。李炮來來回回搬著石頭,陳重慶忙忙碌碌擺弄著,一個小石壩就慢慢成型了。陳重慶就叫李炮把泥巴扔下來,他用泥巴把石頭糊起來,這就成了孩子們所說的“堰”。原來漏水的石縫被堵上,堰里的水就越積越多。慢慢地漫出來。陳重慶回頭看看下游正在忙著閘堰的孩子們,大喊一聲“放水啦”,就把自己的堰扒開個大口子。一大股水突然沖了下來,下面的幾個堰都抵擋不住,一連串地都被沖垮了。陳重慶樂得哈哈大笑。李炮也笑起來,一笑,才知道了勞累,才覺察了額頭上的汗珠,就伸手去抹,一抹,額頭上就一抹黃泥巴。

秋蛉兒

到八月。學(xué)校一開學(xué),孩子們自由自在的時光算是告一段落。

暑假里在家跑野了,心不是說收回來就收回來的,乍一開學(xué),總是覺得別別扭扭,渾身不舒服。而這次卻有些不一樣,因為寺上小學(xué)要搬到上地的教學(xué)樓里去。孩子們有點異乎尋常的興奮,巴不得早一點開學(xué)呢。孩子們一報完到,就盼望著第二天的到來。

天剛蒙蒙亮,李炮就醒了。李炮透過窗戶看了看外面灰蒙蒙的天空,院子里靜悄悄的,只有那幾只雞子偶爾扯一下嗓子。李炮知道時間還早,可是實在睡不著了,就想起了和陳重慶去看上地教學(xué)樓的地基的情景。在那一片綠油油的麥田里,那些曲曲拐拐的地基里現(xiàn)在就冒出來了樓房,就像是在犁垡里種下的玉米一樣,一眨眼,就高過了頭頂。李炮看了看屋頂,黑乎乎,什么也看不見。可惜陳重慶上初中了,去不了寺上的教學(xué)樓,李炮想。我到那里會在一樓還是二樓呢?三年級上面有兩個年級,下面有兩個年級,該怎么分呢?而且還有其他三個學(xué)校的學(xué)生都合在了一起。這樣的情景想起來頭都大了,李炮有點無法把握。

吃過早飯,李炮就抱著凳子要往學(xué)校趕,母親說:“還早著呢,慌啥哩慌,看看筆還有本帶好了沒有。”

李炮哪里還聽得下,不耐煩地說:“帶好了帶好了。早都帶好了。”

李炮說完,背上書包,抱著凳子就出了門。李炮走到蔡桂花家門口時叫蔡桂花,蔡桂花應(yīng)了,說:“李炮,你等著我,還不耽誤呢,我還沒吃完飯呢。”

李炮就只好進(jìn)了蔡桂花家院子,坐在自己的凳子上,等著,還一邊催著。蔡桂花終于吃完了飯,書包還沒有收拾,就開始整理書包,發(fā)現(xiàn)鉛筆還沒有削好,就叫在刨花堆里忙著木工活的父親“墾鉛筆”。蔡桂花的父親順手拿起了放在一邊的斧頭,接過了蔡桂花遞過來的鉛筆,三下五去二就削好了。蔡桂花的父親問李炮要不要“墾”,李炮搖了搖頭,說:“我哩早都墾好嘞。”

這時候蔡桂花收拾好了,就叫李炮,兩個人出門,一起向?qū)W校走去。蔡桂花的母親追出來,交待他們到了新學(xué)校不要到處亂跑,從樓上摔下來可沒輕的。兩個人應(yīng)了,一蹦一跳地跑著,轉(zhuǎn)了個彎,消失在了胡同口。

隨著學(xué)校的隊伍來到上地小學(xué),嘰嘰喳喳等了很久,孩子們才算是到各自的教室。李炮的班級被分在了二樓的最東頭,李炮抱著凳子上樓的時候,腿有點發(fā)抖,總覺得懸空的樓梯隨時都會塌下來。腳踩下去,軟綿綿的,不踏實,李炮心里的那點興奮一下子就無影無蹤了。李炮才發(fā)覺樓其實一點都不好玩,還不如寺上小學(xué)的小瓦房自在。一連好多天,李炮上下樓都像是經(jīng)歷著生死考驗似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只有過去了才會放松神經(jīng),長舒一口氣。而那欄桿,也只有一些膽大的孩子才敢靠著,不時向下張望一下。對于李炮來說,那實在是一種遙遠(yuǎn)的舉動。

李炮偷偷問蔡桂花:“你說,那樓梯是不是在動?”

蔡桂花點了點頭,小聲地說:“就是哩,我就害怕塌了,轟隆,就掉下去嘞。”

李炮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但是自從他知道蔡桂花也害怕之后,自己似乎就不再怎么害怕了。可是他還是避免上下樓梯,有時候想下樓去上廁所也是忍著,憋到放學(xué)了再說。

在課間,李炮常常待在教室里,連走廊里也很少去。李炮坐在教室里,也透過窗戶到處看看。坐在二樓的教室里,似乎就坐在了樹梢上,可以看見那么遠(yuǎn)的地方,一望出去,就望見了那無邊的蘋果樹地,就望見了三面的青山。就望見了一片片的田野。望見遠(yuǎn)處路上走過的人或是地頭的羊群。

李炮坐在教室里,忽然就聽到窗外的楊樹上,“秋蛉兒”尖利的叫聲響了起來。李炮曾逮到過一只垂死的“秋蛉兒”,它的個頭比“伏蛉兒”大,比知了小,肚子更尖長,還有著一層霜似的白。李炮知道。肚子尖長的“秋蛉兒”一叫,夏天的火氣就要減下去,就沒有那么焦躁了。

中段考試前王露走了。那天王露沒有來上課,大家還以為她是病了或是有事請假了,到第二天那個理著平頭的青峰來搬王露的凳子,大家才知道王露是要轉(zhuǎn)學(xué)了。后來聽何杰說,王露的父親調(diào)走了,王鄉(xiāng)長來就是蓋樓呢,蓋好了就走了,就又調(diào)來了一個郭鄉(xiāng)長。孩子們都用敬佩的眼光聽著何杰說,其實聽了也就聽了,“鄉(xiāng)長”這個詞,孩子們還無法實實在在地理解。

走就走唄,對于孩子們實際上也沒有什么影響。或許只有李炮,多多少少還有那么點心思:他書包里偷偷藏著王露那只被踩碎了的鋼筆的筆卡,李炮在一個課間還拿出來,看了看,還在墻上畫了一下,竟然像鉛筆一樣畫出了一小道。可是這點心思一晃就不見了:快考試了,大家都很緊張,況且學(xué)校要根據(jù)這次考試的成績重新分班呢。

李炮又把心思回到課本上,一向拿第一名的他這次也是不甘示弱的。李炮看了看黑板,莫名其妙地笑笑。這時候的李炮,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上地小學(xué)的樓房,李炮漸漸地喜歡上這里了。

李炮現(xiàn)在也敢扶著欄桿,看著樓下低年級的學(xué)生熱熱鬧鬧的游戲,上下樓也不用再貼著墻壁了。李炮覺得自己的進(jìn)步真是不小,可是要比起劉國強(qiáng)來,李炮卻又有點自愧弗如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劉國強(qiáng)下樓的時候竟然趴在樓梯的扶手上,一路吆喝著滑下去,很威風(fēng)的樣子。后來有人學(xué)著劉國強(qiáng)的架勢,也滑著下去,膽大得沒了邊。李炮有一次趁樓梯里沒人,扶著扶手,傾著身子,向下望著估量了一下,覺得他們滑下去的這個動作實在有很大的難度。李炮還想起劉國強(qiáng)爬樹摘柿子,掏鳥窩,和陳重慶不相上下的,李炮打心眼里佩服他,又覺得自己膽小,羨慕地?fù)u搖了頭。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劉國強(qiáng)不久就出事了。就在中段考試的第二場之后,劉國強(qiáng)從二樓滑著下去,一頭栽到了一樓的樓梯上。李炮聽說時劉國強(qiáng)已經(jīng)被送往了醫(yī)院,樓梯上還有著沒有被沖刷干凈的血跡。到第二晚上,李炮無意間聽到父母說劉國強(qiáng)死了,被悄悄埋在了和尚地。劉國強(qiáng)的音容笑貌一點一點都浮現(xiàn)出來,活生生的,都在眼前,李炮有點毛骨悚然,甚至一想到“和尚地”這三個字,眼前就出現(xiàn)了一個插著新鮮的花圈的墳頭,腦袋里的什么鬼怪故事都涌了出來。黑壓壓的一片。

一個活生生的人轉(zhuǎn)眼間就消失了,實在有點不可思議。李炮想起了三奶奶的死。但她的死就像一根羽毛一樣,根本就不痛不癢的。而劉國強(qiáng)的死卻像是巨大的黑夜,無邊無際的,籠罩了李炮。李炮覺得自己就是那么的小,就像是煤油燈的火花那么大。一股風(fēng)就被吹滅了。

門搭兒門鼻兒

李炮有次聽廣播劇,講的是一個叫貝貝的女孩,她母親懷孕時吃了很多大海里的會放電的魚,貝貝生下來就一只手也會放電,誰要碰到就會被電一下,同學(xué)們都向老師告狀,說是貝貝用針扎人。貝貝后來很苦惱,不得不戴上了橡膠手套。李炮聽得入迷。一是因為這個故事很有趣,一個手上有電的小女孩該會是多么的神奇。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會說世界語的郭校長的女兒恰好也叫貝貝,她還帶著一副黑邊眼鏡,聽說是近視眼鏡。郭貝貝的母親據(jù)說是北京人,就是來自那個“我愛北京天安門”的“北京”。在李炮看來,郭貝貝一家人都是謎一樣。讓人捉摸不透。李炮甚至還想:郭貝貝的手上是不是也有電呢?李炮又一次見到郭貝貝的時候。還仔細(xì)看了她一眼:郭貝貝白得異乎尋常。白得是上地小學(xué)甚至是寺上永遠(yuǎn)無法抵達(dá)的那種白,像是下雪。

還有一個讓李炮感興趣的就是同學(xué)方舟。方舟是李炮被分在二班之后認(rèn)識的新同學(xué),一來二去的就成了好朋友。方舟的父親在鄉(xiāng)政府工作,他母親是上地小學(xué)的老師,他們家就在上地小學(xué)臨路一頭的一間教室里,還靠著院墻蓋了兩間瓦房。方舟的父親養(yǎng)了好多鴿子,灰的白的一大群。經(jīng)常在樓頂上咕咕叫著,又忽地一下飛到天空,比糧所的一大群鴿子還要多還要好看。有一天課間,李炮和方舟倚著欄桿站著,一只白鴿子竟撲棱棱地落在了方舟肩上,方舟伸手還摸了摸它的腦袋,讓李炮羨慕得不得了。方舟見李炮那樣子,就說:“你想養(yǎng)鴿子嗎?你要想養(yǎng)。我給你一對兒。”

李炮看了看方舟,又抬頭看了看天空,不知道說什么好。

后來李炮也沒有問方舟要鴿子,他對那東西有點愛又有點怯。倒是有次方舟說要教李炮下象棋,李炮就真的學(xué)了。

那天下午放學(xué)后,方舟從家里拿出來一盒象棋,和李炮跑到乒乓球臺那里,兩個人有模有樣地坐在球臺上,一板一眼地擺弄起來。李炮是一竅不通,雖說以前也看過有人在大樹下面下棋,可是親手摸著這棋子卻是頭一回,心里很是激動。有些不知所措,搓了搓手,眼巴眼地聽著方舟說如何如何擺子,如何如何地走。李炮頻頻地點頭。卻是似懂非懂的,每動作一下,就一副帶著問號的表情。

時間飛快,似乎是眨眼間天就晚了下來,兩人算是把象棋告一段落,李炮幫方舟收拾了象棋,背著書包回家。李炮走在路上有種說不出來的喜悅,動不動就想跳了起來。李炮一度覺得自己好像經(jīng)歷了一個什么重大的儀式,之后就有點與往日不同了。

李炮回到家時母親正要出來找他,見了李炮就問:“咋這陣兒才回來,天都快黑嘞?”

李炮還是滿腦子的得意洋洋,答非所問地說:“車馬炮。”

母親說:“說哩啥呀?”

“馬走日象走田,車走直線炮翻山。”李炮說。這下子,話里則有了幾分趾高氣揚(yáng)或是喜形于色。

母親說:“你瞅,這孩兒,越大越不頤養(yǎng)人。”

姥姥在一旁笑著說:“夠著門搭兒,格逸死一家。夠著門鼻兒,格逸死人兒。來比比,看夠著門搭兒嘞沒有。”

姥姥說的“格逸”和母親說的“不頤養(yǎng)人”是一個意思,就是煩人,討厭,讓人哭笑不得。總而言之,不算是什么好詞。李炮也不管那么多,只是跑到門邊,踮腳摸了摸門搭兒,說:“哎,哎,早都夠著嘞。”

李炮說著,跑出了門外,恰好撞上了一枚落下來的桐樹葉。李炮抬頭看,樹上的葉子已經(jīng)快落完了,那個斑鳩窩變得無遮無攔的,漏了出來。

鴿群

昨天下午放學(xué)的時候,何杰叫了一聲:“過了星期六,得哩直闔擻。”這是流傳在孩子們之間一個順口溜,就連李炮也能說得上來,什么“過了星期三,一天快一天”,“過了星期日,受苦又開始”。“得”就是得勁,“直闔擻”就是渾身發(fā)抖,過了星期六,就不用上學(xué)了,就是自由自在,就是渾身的得勁。

沒想到昨晚下了一場雪,早上起來一開門,就是一片白茫茫。李炮有些興奮,這畢竟是今年的第一場雪,而他又是對雪有著特殊感情的。李炮一起床顧不上洗臉就拿起了掃帚,掃起了院子里的積雪。沒過多久,李炮就冒了一頭的汗,渾身也熱了起來。母親做好了早飯,喊李炮吃飯。李炮也累了,就放下了掃帚,去洗臉吃飯。在掃過的空地上,幾只麻雀落下來,一蹦一跳的,啾啾叫著。

李炮剛放下飯碗,陳重慶來找他了,說是出去玩,逮小雀兒,李炮就跟陳重慶出來了。一出大門,陳重慶就跑到不遠(yuǎn)處的一個玉米稈垛邊,從里面掏出來一把氣槍。李炮見過陳重慶的那把氣槍,李炮還親手拿過,沉甸甸的,很神氣。李炮見了氣槍就來了精神,上前緊走了幾步,趕上陳重慶,說:“咱上哪打小雀兒?”

陳重慶拍了拍李炮的腦袋,說:“走吧。”

陳重慶就是這樣,說話簡簡單單的,有時候連意思都不完整,有股子霸道勁。但李炮卻一點也不反感。李炮覺得陳重慶牛氣得很,寺上這么大的地方,哪里有兔子,哪里有斑鳩,哪里有棵歪脖子大槐樹。他都能說得頭頭是道。

李炮跟著陳重慶下了寨門,沿著小路,一直走下去,過了小河,向和尚地走去。李炮猛然間想起了劉國強(qiáng)就埋在這塊地里,心里揪了一下,一個墳樣的東西在腦海里按下去又浮出來。陳重慶忽然吹了聲口哨。李炮一回神。看到不遠(yuǎn)處的水井旁的大楊樹下,站著一個穿紅襖的女孩。女孩向他們走來,陳重慶說了聲:“來多大一會兒嘞?”

女孩走過來,抬手捶了陳重慶一下,說:“還說哩,都快凍死嘞,你這豬,很在家吃呢。”

陳重慶笑笑,說:“沒有,丟碗就出來了。走吧,先到那邊柏樹那兒看看,地下都一片鳥屎。”

李炮偷偷看了女孩幾眼,李炮不認(rèn)識她,但是覺得有幾分眼熟,后來就想起來好像隱隱約約聽到過有人說陳重慶和誰誰好上了。那個誰誰還是李炮班上的劉麗的姐姐。這么想著,李炮再一看,果然覺得女孩跟劉麗有點相像。

他們?nèi)齻€向柏樹走著,腳踩在凍硬的雪地上,喀嚓喀嚓響著。有一大群鴿子在天空盤旋,撲著翅膀掠過他們頭頂。女孩很高興。拍著陳重慶。讓他開槍。

“別打!”李炮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急忙叫道。“那是方舟家的鴿子。”

陳重慶還是朝天打了一槍。鴿群突然慌了一下。加速向遠(yuǎn)處飛去了,撲打翅膀的聲音卻撲簌簌響著,如一波一波的水紋似的,漾在鴿群的后面。又慢慢滑落下來。

蝴蝶

天一交九,就一天比一天冷了。俗話說:“頭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現(xiàn)在正是嚴(yán)寒時候。李炮早上是被吵醒的:水缸里結(jié)了厚厚的冰。母親用菜刀乒乒乓乓地敲著冰面。李炮從被窩里伸出手,一股冷氣鉆進(jìn)了被窩,李炮趕緊把手縮回來。還好是寒假了,不用上學(xué),要不然該多么可怕啊。李炮想。李炮躺在被窩里,透過玻璃窗,看到了西屋的房檐垂掛下來的長長的冰凌。

可年關(guān)總是要忙活的。冷得出不得手也得出手。不過現(xiàn)在的年也好置辦,柴米油鹽的,家里都是常備的,不像是姥姥經(jīng)常講起的從前的日子。殺雞宰鵝的半天工夫足夠了,買對聯(lián),買煙酒糖果,買蔥姜醬醋什么的,也只是趕一趟集市就齊全了。人們見了,常常會問一句:“年辦得咋樣了?”回答多半也都是:“好辦,只要有錢,一天就辦好了。”其實也是實情。年貨辦好了,再炸點豆腐啊魚啊什么的,煮點肉,再剁點餃子餡,就是等著年來了。

年說來就來,對聯(lián)一貼,鞭炮一放,年夜飯一吃,一覺醒來就大年初一了。大年初一都閑著,拜年的習(xí)俗在寺上已經(jīng)是很簡化了。只是長輩們照例給孩子們發(fā)些壓歲錢,塞些糖果瓜子什么的,就皆大歡喜了。

到立了春,日子慢慢有了起色,寒也寒,可是不怎么寒到骨子里了。“五九六九隔河看柳”,一過了最嚴(yán)寒的三九四九。老人們算是長出一口氣,有點熬過了這個關(guān)口就又可以多活一歲的意思。柳樹還沒有什么動靜,可天氣明顯地舒緩了,就連泥土也散發(fā)出松動的氣息。

開學(xué)的第五天,蔡桂花在上學(xué)的路上發(fā)現(xiàn)藕坑邊上的柳樹發(fā)芽了,遠(yuǎn)遠(yuǎn)看著。青絲絲的。

蔡桂花想到去年的這時候,也是柳樹剛剛泛了青,李炮不知道從哪里突然冒了出來,嘴里放著一排幾個柳條做的“靡靡兒”,尖一聲粗一聲吹著。李炮從嘴里抽出來一個“靡靡兒”。遞給蔡桂花。蔡桂花把“靡靡兒”噙在嘴里,卻怎么也吹不響,只是呼呼吹出些熱氣。李炮笑得止不住,蔡桂花見狀,覺得是李炮故意給她一個不能吹響的,捉弄她,就生氣地?fù)P手要扔掉。李炮慌忙叫住她,把“靡靡兒”要過去,用手把口一捏。就吹響了。蔡桂花看著藕坑邊的柳樹,心里想:又可以做“靡靡兒”了。這么想著。耳邊似乎就響起了長一下短一下的“靡靡兒”聲。

到清明節(jié)去白廟岡掃墓。柳葉已經(jīng)長得密密的了,柳條也不能再擰出“靡靡兒”來了,不過倒是適合做一頂帽子。上地小學(xué)的隊伍走到藕坑,就有孩子偷偷跑出隊伍。刺溜刺溜爬上柳樹,扯下一把柳枝來。他們回到隊伍里,一邊走著,一邊捋著柳枝編起帽子來。跟隊的老師都看在眼里,免不了要訓(xùn)斥一番的,所以這些膽大的孩子也是冒險的。等到了烈士墓地,唱了國歌。獻(xiàn)了花圈,校長、老師代表和學(xué)生代表講完了話,一切都結(jié)束了,隊伍也就解散了,才算是自由了,各自順著離家近的小路回去。這時不要說是扯柳條編帽子,想去找茅蠟。捉蜜蜂,或是摘野花,捕蝴蝶,都可以隨心所欲的,什么隊伍啊紀(jì)律啊都不復(fù)存在,只剩下自己的心愿。

李炮則喜歡用手去彈在油菜花田里的蜜蜂,李炮把中指弓起來,抵在拇指指頭肚上,然后把中指的指甲沖著蜜蜂的頭一彈,啪的一下,蜜蜂就被彈落在地上。暈頭暈?zāi)X地亂轉(zhuǎn)。李炮就很得意,在他的頭腦里。根本就沒有“殘忍”這樣的詞語。

李炮正在瞄準(zhǔn)一只蜜蜂,蔡桂花喊了起來:“李炮李炮,蝴蝶!”

李炮直起身。看見一只白底黑斑蝴蝶飛繞在身邊。李炮躡手躡腳地跟著蝴蝶,跟了好遠(yuǎn),似乎是覺得時機(jī)成熟了,就猛地一抓,結(jié)果沒有抓著,腳卻踩著田埂的邊踩松了土,滑到了與更低的一塊地之間的斜坡上。李炮干脆就伸開四肢。舒展地躺在了斜坡上。蔡桂花慌慌忙忙跑了過來,卻發(fā)現(xiàn)李炮躺在那里,閉著眼睛,就伸手去撓,說:“叫你裝死,叫你裝死。”

李炮嘻嘻哈哈笑起來,身體拱起,縮成一團(tuán)。蔡桂花就停了手,李炮又舒展開來,躺在斜坡上。一扭臉,看見一朵小紫花,伸手摘了,向蔡桂花的臉扔過來。

夏天,夏天

李炮后來聽說郭校長離婚了,消息好像是從劉永才口里傳出來的。劉永才家和郭校長家是鄰居,劉永才不知道怎么拾著聽著,向同學(xué)們神神秘秘又添油加醋地說。同學(xué)們只是覺得這件事跟上地小學(xué)的校長有關(guān),就是一件不能錯過的事情,實際上,大家根本不明白“離婚”的實質(zhì)性含義。

但從傳說的郭貝貝跟著她母親回北京了這一點來看,似乎是真的,反正李炮是沒有再見過郭貝貝。但是離不離婚,對大家對上地小學(xué)都沒有多大的影響,郭校長還在,郭校長的一套理論還在,上地小學(xué)的上課鈴下課鈴還是由老師們輪流來敲,還是丁丁當(dāng)當(dāng)?shù)模鑱y,聽不出東西南北。

上地小學(xué)的主干道兩旁的花池里。開滿了大朵大朵的月季花,襯在冬青新長出的嫩葉里,格外的鮮艷。李炮看著花池,目光慢慢又轉(zhuǎn)向大門口水渠邊的楊樹上,楊樹葉子綠油油的。比先前的顏色深很多,在陽光里閃閃發(fā)亮。大門口的左邊,是溫老師培育花草的苗圃,還有就是方舟家的菜地,紅紅綠綠的,各種顏色雜在一起,卻也是很好看。

在李炮的西邊的欄桿那里。幾個同學(xué)圍著楊國豪,鬧嚷嚷的。楊國豪一手拿著一根火腿腸,一手拿著一把小刀,切下一塊,分給一個同學(xué)。楊國豪看見李炮,就叫道:“炮彈兒,過來過來。”

李炮走了過去,楊國豪切好了一片。用小刀扎著,送過來。李炮要伸手去接,楊國豪的手挪了一下。說:“張嘴。”

李炮就張開嘴,楊國豪把一片火腿腸送到李炮嘴里。李炮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又不好意思問,只是慢慢嚼著,站在一邊。這時候楊國豪看見了劉永才,就叫道:“劉永才,吃火腿腸不吃?”

李炮這才知道自己吃的東西叫火腿腸。但還是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像肉又不知道是什么肉,又好像不是肉,味道怪怪的,不定哪股味道泛上來,弄得人還想吐。直到上課鈴響,坐到教室里,李炮還在琢磨。

這是上午的最后一節(jié)課,班主任來轉(zhuǎn)了一下。就出去了。自習(xí)課總像是那些不安分的同學(xué)的舞臺,他們偷偷摸摸也明目張膽,惹出些低低的笑聲。忽然間,嗞一聲,黑板上被噴了一條水線,那水線慢慢洇開,滑落,像是流淚一樣,把灰白的黑板擦開一綹真正的黑來。同學(xué)們都應(yīng)聲看去。見周南正拿著他倒騰了大半天的“水不濟(jì)”壞笑著。誰要是多看他一眼,周南就用“水不濟(jì)”對著,做出一副要攻擊的樣子,把對方嚇得趕忙用手擋著臉。過了一會,周南自己也覺得無趣,就又大聲讀起書來,還搖頭晃腦的。周南的一陣讀書聲落下去,教室里卻突然顯得極為安靜。鴉雀無聲。

這時候李炮聽到窗外似乎有“伏蛉兒”試探性地叫了一聲,還以為聽錯了,摒著呼吸側(cè)著耳朵,捕捉著窗外的聲音,果然就又聽見了那叫聲從臨路的楊樹上傳過來。

“伏蛉兒叫,夏天到。”又一個夏天來了,仿佛只是一晃。

風(fēng)是雨的頭

天陰得厲害,好端端的下午須臾就成了夜色四攏的樣子。后來就起了風(fēng),一刮風(fēng)熱騰騰的空氣好像都被吹走了,只剩下了沉悶。姥姥總是說:“風(fēng)是雨的頭。”這話是不假的,夏天的雨總是跟在風(fēng)的屁股后。是說來就來的。李炮心里有點急,惦記著趕快放學(xué),好趕在雨來前跑回到家里。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放學(xué)鈴終于敲響了,同學(xué)們都急慌慌地奔出教室。李炮一手捂著在胯上不停拍打著的書包,一路小跑往家里沖。眼看就要到家了,大滴大滴的雨花卻落下來,眨眼就是粗暴的雨簾了。等李炮到家里,渾身已經(jīng)濕透了。

李炮換了衣服,擦干了頭,坐在凳子上喘氣。雨打在傘上嘭嘭的響聲越來越近,然后門口就暗了下來:母親從外面回來了。母親跨進(jìn)門檻,把傘放在門外,邊往屋里走邊說:“你想想,這雨多大,屋后那水可桶子流。”

姥姥說:“你瞅瞅堂屋。進(jìn)水了沒有。”

母親沒吭聲,伸手拿了傘,去堂屋看去了。不一會就折回,說“滲水了”,要去屋后“改水”。她從門后找出一把鐵锨。嘮叨著說:“早就說著屋后要打散水,說了一年,也沒有打好。這一下雨,還得去改水。說啥天晴了,也得買兩袋水泥把散水弄好。”

一陣雨不知下了多久,最后似乎是下累了,就停歇了。院子里渾水橫流,街道上更是泥水泛濫,無從下腳。一幫孩子卻是不怕這些的,水越是大泥越是多,他們就越是高興。雨剛一停,這幫泥孩子就在家里憋不住了,就光著腳丫子跑了出來,呼喊著,笑鬧著。

寨門響起了孩子們的叫聲,“閘堰去喲,閘堰去喲”,一片歡呼雀躍。

李炮想著也要過去玩,卻又想喝水,倒在茶缸里的開水搗亂似的,干急也不涼。李炮等得不耐煩了。就拿了一個碗,把開水從茶缸倒進(jìn)碗里,又從碗里倒進(jìn)茶缸,翻來覆去地倒騰,嘴還不停吹著。等終于喝好了水,剛要出門,天又黑壓壓的了,又下起雨來。

李炮望著突來的雨簾,聽見孩子們嘰嘰喳喳在街道里跑過,往家里沖去。

這么著就又是一年的夏天了,連綿的雨季又來了。就這么一晃,就又一年了,夏天就到了跟前。李炮愣著,其實也說不上想什么。一晃一晃的,一天天沒有了,一棵樹沒有了,一塊石頭沒有了,或者哪里又多出來了一個院落,一塊菜地。而李炮呢,李炮倚著門,靠在門框上的頭不小心滑了一下,碰在門板上,門板晃起來,門搭兒撞著門鼻兒,啪嗒啪嗒響起來。李炮不由地伸手,摸了摸門搭兒,他已經(jīng)不用踮腳尖了,而且眼看也能夠著門鼻兒了。李炮笑了笑。

李炮又扭頭看門外,隔著房檐下的雨簾。雨聲嘩嘩響成一片,雨簾白花花的,匆忙忙落著。門前墊著的青磚上,房檐滴下的雨水已經(jīng)滴出了一排花生大小的坑。房檐落下的雨水落在坑里,又濺出來,匯成一條清清的水線,然后匯入院子里一股混濁的大水流里,那股清絲絲的水線越來越細(xì),后來就裹在渾水里,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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